顿时，燕如雪的笑僵在了唇边。
她在江湖上确实有些名气，不过，那也仅限于塞北一带。没想到这姑苏城里的一个小妇人居然识得她？识得也就罢了，居然还……
燕如雪转念一想，问道：“百晓生在哪里？”
百晓生听得她要剃度出家的消息后便差人送了封信给她，拉拉杂杂说了许多废话，她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百晓生说了那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出家总是要取法号的，乱来二字很合适她。
“大概是和沿柳回百草堂了。”
想到那个曾经紧紧抱过她大腿的小女孩，边红杏忍不住一脑门的汗。奇葩，绝对是奇葩！
“他怎么也会在苏州？江湖上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吗？”燕如雪小声嘀咕。
边红杏垂眸。不仅百晓生到了苏州，好像江湖上所有的杀手都在苏州啊。江湖上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江湖第一杀手准备抢人妻子而已。
顾雅音含着泪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了，“哇——”一声哭了起来，“你长这么漂亮，就算没有边红杏，慕容哥哥肯定也是喜欢你，不会喜欢我的。”
司徒素看着燕如雪，眼神幽幽，似嗔似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可惜，边红杏和燕如雪都是女的。
“燕姑娘似乎对我那仙人之姿的夫婿颇有兴趣？”边红杏问道。
燕如雪爽快地点头，“慕容意是我的梦想。”
边红杏欣赏燕如雪的坦率，燕如雪亦觉得边红杏有别于一般女子，惺惺相惜之下，便坐到了一处聊了起来。
“你原准备是要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
“你将慕容意霸占去了，也就怪不得我有这心思了。”燕如雪斜了边红杏一眼。
边红杏好奇地问道：“那你都准备要用哪些手段呢？”
燕如雪一愣，挑眉：你很想知道？
边红杏点头。
燕如雪说：“先将你囚禁起来，锦衣玉食伺候着。等日子久了，你就算是清楚自己身陷囹圄的处境也是再吃不得苦了的，这个时候……”
“你们要我做什么，就算我心中百般不愿，还是只能去做。”边红杏接口，“而且，日子稍长，不管是边府还是慕容山庄，哪一路人马都不会如最开始那样紧张的寻我，你们就算将我卖去邻国，也少有人会知道，对吧？”
燕如雪道，“是啊。她们本是提议要将你卖去烟花之地的，不过，我觉得那太便宜你了，这个世上还有许多地方许多生活是比那更不堪更容易摧毁人的。”
“比如？”
“比如啊，你听过……”
封爵以被聿百里拖着赶到的时候，就见边红杏和燕如雪聊得不亦乐乎，身后不远处是两个一脸愤恨的姑娘，周围围了一群对着燕如雪流口水的男人。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很危险，晚到一步就会出人命吗？
封爵以看看边红杏，一脸云淡风轻，自得其乐。又看她身后的那两个女子，咬牙切齿，愤然欲绝。遂斜了聿百里一眼：这就是所谓的人命关天、命悬一线？
再看她身旁那个美貌不可方物的女子，封爵以越看越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聿百里见封爵以的视线久久地落在燕如雪身上，暗暗扯了一下封爵以的袖子，奈何封爵以正在沉思，不为所动。
老大，大嫂可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啊！你当着她的面这么毫无忌惮地、专注地看其他姑娘，还是一个比她美貌的姑娘。
听人说，现在市面上的搓衣板卖得可好了，不论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还是情比金坚的老夫老妻，房中必定放着一块乃至数块搓衣板，实乃夫妻和睦、合家欢乐的居家必备之品啊。
想来，这搓衣板定是个吉利的东西。
看来，他为老大尽心尽力、做牛做马的时候到了。
“大嫂，你……有没有生气？”聿百里舔着笑蹭了过去。
大嫂？燕如雪转头眯了眼打量聿百里，慕容意不是独子吗？难道是表兄弟？
又看了聿百里两眼，燕如雪撇开视线，不忍再看。一个人，能将自己糟蹋成那样也是一种境界啊！
花红柳绿……花红柳绿……
那是春天。
这位表兄弟的一身打扮，实在是看得人很想送他升天啊！
对于“大嫂”这个称呼，边红杏深感无力之余便听之任之了，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老大，你完了！不过，好在你有我这么个愿意为你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大嫂，老大现在盯着别人看，那是因为他现在有点害羞。”
老大？慕容意？燕如雪妙目盈盈，看向封爵以。
边红杏瞥了封爵以一眼，继续问：“为什么？”
老大会害羞？
埋伏在四面八方的杀手们纷纷擦着胳膊上陡然突起的疙瘩。百里啊，虽然老大常常看着你被欧阳揍不仅不出手相助还喜欢落井下石，我们既没有围观也没有起哄的，最多就是看个热闹。就算你打不过老大，准备恶心死老大，也不能拉我们做垫背啊！
“因为啊……”聿百里压低了声音，“老大买了一块搓衣板要送你，最好的那种。”他等天一亮，开市了就去买，应该还来得及吧？
送她搓衣板？
跪搓衣板——多年来，牢牢占据了最受欢迎家法第一的位置！
母亲好像也是有一块搓衣板的。边红杏先是讶然，然后抿唇一笑，这见面礼……还真是别致啊！小聿，我看好你哦！
看，大嫂笑了！
聿百里问：“大嫂，喜欢吗？”
边红杏点头：“如果是钉板，那就更好了。”
“没问题，那就钉板。”聿百里立刻点头。
燕如雪看着封爵以，听着两人的对话，眼角急剧抽了几下。慕容意啊慕容意，得此“良”妻，是你今生天命；有此兄弟，是你此生劫数啊！
据说慕容意貌胜九天玄女，可她仔仔细细将这慕容意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长得倒还算俊俏，只是，比之自己犹不及，何来的胜过九天玄女之理？
传言不可信啊！
燕如雪失落了，惆怅了，摇着头叹息道：“不过如此而已。”
边红杏细细一想，心知她定是将封爵以错认成了慕容意，便好心地提点道：“燕姑娘，那位公子不是慕容山庄的人。”
燕姑娘？封爵以总是知道这美貌女子的身份了，塞北第一女坏蛋燕如雪。唉！为什么天下间的女子都长得这般相似，他看每一个都觉得很是眼熟啊！
师父曾经说过，如果哪天你看到一个姑娘觉得她长得与别个姑娘不一样，你就娶了她吧！
他瞅着柳灿星长得就和其他姑娘不太一样，他也将“娶”字说出了口。结果，落得如今这下场，离身败名裂不过一步之遥了！
这厢，燕如雪诧异地看着边红杏。既然此人不是慕容山庄之人，那就不是慕容意，可为何别人称呼他为老大，称呼她为大嫂呢？
片刻后，燕如雪顿悟了，嫣然一笑，“没想到少夫人也是洒脱之人，怪不得奴家今日与少夫人初次见面便觉志趣相投相见欢啊。”
志趣相投啊……
塞北第一女坏蛋的志趣是什么？
劫色！
蒙此夸赞，边红杏深感承之有愧，眼珠子一转，道，“燕姑娘可想想见一见红杏那万般好的夫君？”
燕如雪道，“奴家来此，正是为此。”
边红杏问：“不知燕姑娘见着以后有何打算？”
燕如雪侧首一笑，眼波流转，一波一个妩媚，不胜娇羞。
一切，不言而喻。
边红杏抿唇，垂眸浅笑，“红杏若是能如了燕姑娘这心思，燕姑娘可否帮我做一件事？”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道理燕如雪自然是知道的。不过，燕如雪瞟了一眼封爵以，若真是传言夸大将慕容比作天人，那她不就亏大了。
吃什么都可以，吃亏是万万不行的！
燕如雪道：“奴家到姑苏才两日光景，琐事缠身，还未曾得见慕容公子玉颜。”
言下之意，要交易，先验货。
边红杏望了望窗外，月近中天，估摸着这个时候慕容意应该是知晓了她离开慕容别院的事情，“燕姑娘若不嫌麻烦，现下就去一趟慕容别院吧。”
对于慕容意的美貌，她一直都是抱持肯定态度的。所以，她坚信，只要慕容意想知道的、问出口的，山茶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看着燕如雪的纤影消失在月夜中，边红杏轻笑出声，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侧后方的顾雅音和司徒素。
“小聿。”
被点到名的聿百里立刻狗腿地立正站好，高声应道：“在！”
“善、后。”
听到这么两个字，聿百里有些为难地挠挠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全部灭口？”善后，在杀手的认识里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嘛。不过，光是家丁就好几十人，处理起来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
灭口？
她有这么凶残吗？
边红杏眼神在四周瞟了瞟，道，“都出来吧。”
哗啦啦——
潜伏在各处的杀手们纷纷现身。
顾雅音和司徒素早就吓傻了，呆立在原地。那些个家丁虽然个个身材魁梧，孔武有力，面前一下子忽然冒出来这么多拿着刀枪棍棒的江湖人，也是大气不敢出。
“教训一下就好，以后别再仗势欺人就可以了。”
众杀手暗暗流汗。
大嫂，现在的情形，怎么看都是我们在仗势欺人啊！
边红杏并不理会他们，径直走到封爵以面前站住，侧头打量封爵，“他们都说我就是那个倒了八辈子血霉被江湖第一杀手看上的小媳妇。”
谣言！那都是谣言！
封爵以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直接阐明本意：“其实，我只是受人之托寻一本《素衣针谱》。”
素衣针谱啊……
边红杏说：“既然你现在会站在我面前，那代表你知道《素衣针谱》在我手里。想要《素衣针谱》很简单，帮我做一件事情吧。”
封爵以说：“好！”
“不如换个地方谈？”
闲杂人等太多，实在不是适合谈话的好地方啊。
边红杏先走一步，封爵以随即跟上。
——好兆头啊！
目送老大和大嫂双双离去，杀手们心情飞扬，热血沸腾，无不扔了兵器，挽起袖子开始善后工作。
唯有欧阳东风略一沉吟，一闪身跟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