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站长算是倒了血霉,絮姐说有客人非要点他,想在今朝醉娱乐城健身区会会他。林侠影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对絮姐用商量的口气说,好歹我是一站之长,众目睽睽之下,老挨别人的拳头,你让我如何做业务?絮姐也不求他,声音凉得象蟒蛇蛇皮:不来也是不是可以,你看着办。说着嚓地挂了电话。潜发词很明显,欠我那么多钱,还穷摆谱,不是我在公检法活动,你能从看守所出来?过河拆桥的东西,林侠影是什么人,连神神鬼鬼也算计的主儿,与他同床共枕过的絮姐有啥心理活动,他洞察得一清二楚。
去呗,林侠影勉勉强强打出租去了娱乐城。他不宜开车去,他的白色面包车自行改造的“警车”不少人都认识,目标大。尤其怕遇见娱乐城的小姐,去消费还好说,如果是去重操旧业,当陪练师,觉着很难为情。怕别人笑话他,混得不怎么样,还缺这几个钱。絮姐让先见她一面,林侠影怕见她。
站门口,胳膊都举得有些累了,将中指屈成形犹犹豫豫地,几次欲又几次放下手臂。这女人太鳄鱼了,太吸血了,张开血盆大口,露着尖利牙齿,散发飞扬地吸住他的精血不放了,而且聚精会神地吸,如醉如痴地吸,非要把他榨干,榨成一具空壳。没和这女人云山雨过的男人,无法了解她的贪欲和放纵的嘴脸。表面上的印象,只是觉得这女人挺成熟挺有城府挺性感的,免不了,相当一部分男人一瞬间会产生一些一旦和她怎么着怎么着的邪念。用林侠影的话说,这些产生邪念的男人都属于叶公好龙都不属于自不量力。
有时候,宁愿挨别的女人拳头一千次,也不愿和她做一次爱;和她,也得进入陪练师那种的角色。根本无平等民主可言,苦不堪言,她自我感觉是母系社会部落联盟长,对待他特霸道。
最终,他还是敲门了,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心想不管怎么样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还怕你。絮姐笑吟吟的逼视着她百玩不厌的男人,直视对方心灵地说,瞧你这熊样,象刚用气管充了气的救生圈,心里是不是说我还怕你?林侠影嘴角微微抽了抽,本想洒脱地笑一笑,耸一耸,然后双手一摊,一耸肩,欧美风度地说:呶呶。但他努力了一下,没出来效果。
为了缓解屋内紧张空气,蓝如絮拉着按着林侠影坐下,还殷勤地替他热水器前接了一杯水,她接水时,那丰满的臀部朝着他令人不易觉察地颤,立刻联想到她一丝不挂的裸体,一匹日行千里精力充沛的种马,生理上厌恶地闭上眼睛,不安地等待她找他的事儿。搅了一块方糖的开水递给他,蓝如絮柔声细语地,象对自己亲弟弟地音调说,煮咖啡来不及,还得点酒精炉,凑和着喝。等他喝了两口,又抛给他一盒没拆封的芙蓉王,林侠影再客气反显得女人气,就拆开叼了一支,然后顺手牵羊地装进自已口袋。其实,那盒烟絮姐就是给他的。絮姐的笑容,越来越象一朵塑料花了,给陌生的人往往造成一种娇艳绽放的错觉。黄断水的错觉走得更远,认为那笑母性十足。实际上,絮姐的内心非常冷酷,只有各种利益需要,根本不再相信什么的温情。
此刻,面对絮姐的貌似善良的微笑,林侠影已无动于衷,无奈地等着她移动他这块法宝。每次来娱乐城陪练,絮姐都吩咐下工钱照付,而且加倍的付,他每次都推辞,说我欠今朝醉的就该白出力,但没用的,健身区负责的领班硬往他的衣兜塞,说蓝总交代的,一码归一码。他便想,絮姐一定还有别的用场,他心理急的要命,唯恐絮姐威逼他去杀人。絮姐却说,阿影,放松再放松,看你刚才进门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想起民间流传的一个传说。
林侠影:絮姐,我可没情绪听。
蓝如絮:阿影,我可有情绪讲。
说着说着,絮姐走近他,一下子坐在他大腿上,将一口摩尔烟雾逗地吐在他的脸上。絮姐的办公室不门,谁也不敢冒失失地闯入,过去絮姐因此惩罚她的男秘书,让他自己一口气抽了自己30个百耳光。此刻,林侠影吃了人家的嘴软,无可奈何地说,你讲吧,絮姐,我洗耳恭听着呢,絮姐在烟雾中伸出一只玉手,蓝指甲一寸长,慈喜太后地伸过来,轻拍一下他的脸:这还差不多。总之,她越吊他胃口绕着不抖包袱,他越意识到不会有啥好事弄不好要帮她去收手尾,他等得烦了,站起来说,絮姐你要没啥事我到楼下健身房陪练去了。
突然间,絮姐从后面走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腰部,侧过头脸紧贴着他肌肉隆的厚背,小声求地说:阿影,多陪我聊一会儿好不好,我有些惧怕,这些天噩梦一直象烈豹一样追赶着我践踏着我,几乎天天晚上做噩梦。林侠影淡淡一笑,笑容就象小雨点坠到湖面上,迅速地扩散了,你别逗了,不是有小水陪着你嘛。絮姐依然伤感地叹着长气,对林侠影抱怨地说,快别提这个孩子啦,还不是你介绍的,蛤蟆绑在鳖腿上,甩也甩不脱,可把我害苦了。
林侠影猛转过身来,有些冲动地摇晃着絮姐的双肩说,他可是个苦孩子,还不是为了那三万块,你快说,他出啥事啦?絮姐不满地挣脱他的无礼,委屈地撅着小嘴说,就知道心疼他,他非要娶我,你想,这根本不可能,他就神经了,赖在“天堂斋”不走,今天约你出来,陪练都是次要的,大不了得罪两个客户,主要是请你帮我解决这个难题。林侠影愤愤地说,可笑不可笑,白一帆有难事就来找我,你有啥难事也找我。你俩是五都城黑白两道都买帐的人物,我是啥,一个穷陪练师一个的丐帮差不多的穷记者,哪有那么大能耐,小水要不肯走,就在“天堂斋”待着吧,我管不了那么多,红娘当啦,只管明铺暗盖,还管生不生孩子啊?咄咄怪事。
絮姐推他一下,点燃一支摩尔香烟,阿影,干嘛说得那么难听,我和精神病院联系过了,为了加强医院精神文明建设,干脆让医护人员、住院的病人、陪床的亲属每个人订三五十份《法制之剑》,而且订阅费我们公司出百分之六十,算是今朝醉向精神病患者献上的一份爱心,林侠影嘴当下弯了过来,对絮姐说,应该的应该的,因为我去过精神病院,发现很多病人原来都是今朝醉娱乐城的常客,捐点款给医生,算是回报社会,还有小水,我的手下我的小老弟,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不见好就收,而在错误的冰川里越滑越深呀。
蓝如絮:阿影,我倒觉着进精神病院是一种时髦,这说明人们热情重新燃烧,只是一部分人自己把自己烧得有些焦有些糊。林侠影:絮姐,我同意你的观点,从种程度上讲,进监狱也是一种进步,法制越健全,大小人物进得越勤。蓝如絮:阿影,明天我给精神病院打电话,让院方派姓雷的护士长来接小水,你提前去“天堂斋”做做那孩子的思想政治工作,他最听你的话。
林侠影:OK!他吹着口哨,愉快地走向电梯,心想,这开放的社会把啥人也要弄得疯疯颠颠的。当他脱去外衣,只下三角裤,换上拳手套时,一抬头倏地被面前站着的两个女人吓了一大跳,左眼的眼皮突突地乱跳眨。他想星级服务地努力地笑一笑,但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僵在脸上。黑老妇和白寡妇活动着胳膊腿儿,一蹲一起一踢一劈地做着各种势身动作,看样子要一齐上了,今天练他个半死,不大部八块性质了。林侠影说,你们姐妹俩可不可以一个一个地上?
黑老妇:林侠影,我们姐妹们和白一帆有点过节,管你屁事,那么惨地治我们“蝙蝠队”。
白寡妇:林侠影,告诉你也无妨,你不是练过拳术,我也在武术队呆过今天非练得你体无完肤,火气收不住还把你送回老家,你有啥给你儿子说的快快留下遗言,你不是喜欢玩阴兵,到阴地府检阅你的部队去。
林侠影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我敢揽陪练瓷器活儿,就有我的金刚钻,我不怕,我有王兽医给我做保健,来吧!
黑老妇和白寡妇相视一眼,拉开架式,眼睛里怒火熊熊燃烧着,二对一地一拥而上。
大厅里围观的健身者交头接耳地议论着,难怪这姓林的陪练师能挨,别人打死不还手,原来他干净缺德的事,理亏呢。林侠影自己心里十分坦然,天堂与地狱一步之遥,人前显贵人后遭罪,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比如说絮姐“天堂斋”,不就盖在鬼神出没的地狱之上法场之上。
“天堂斋”地方硬,絮姐择这块地基前也不请阴阳先生林侠影看一看,结果谁在这儿住过谁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林侠影如此黄断水也如此,好在林侠影心想自己是阴阳先生,有一定的自控力和抗衡力,还不要紧,没进去。黄断水就不然了,年纪轻轻的社会经验少,抗疫力弱没保持住清醒的头脑,打倒爱情的年代还讲什么爱情,让絮姐涮了,还美滋美滋的。
将要进精神病院象老干部那样疗养的黄断水,看样子真疯了,因为他明明见自己的亲哥黄断桥自己的站长林侠影和雷护士长进了门,却视而不见地手里抓着一朵玫瑰花和他们擦肩而过,目光吊滞地到了院子里。院子里,立着一个高约8余米的小秋千,秋千架上缠着蔓蔓绿绿,小水坐在踏板上,荡了起来,一边旁若无人地荡着,一边咏着一首李清照的词。
红酥手,黄藤洒,满城春色宫墙柳……
黄断桥和黄断水到底有手足之情,当大哥地的跑过去对弟弟说,小水,我是大哥,来接你回家的。黄断水赶紧跳下秋千,没命地往屋子里跑。大家在后面追,他沿着楼中楼内设楼梯沓沓拾级而上,甩掉拖鞋就往床上跳,蜷缩在那里,用被子蒙着头,嘴里不停地哝嘟着,这就是我的家,我要和絮姐在一起,我不走,我不走。黄断桥说,小水,你不是冒傻气嘛,还非絮姐不娶,就是人家答应嫁你,你养得起那个妖女?一个月光化妆品你都买不起,大哥辛苦把你供得大学毕业,你就这样自寻短路,这样报答咱父母的养育之恩?林侠影说,小水,今天当你大哥的面,有些话我必须说清楚,介绍你来咱不就冲着絮姐三万元来同居费来的,你是男的,我想着也不吃亏,有这三万元你就不靠你大哥也能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咱记者站美女有的是香水满屋飘,你又长这么帅,还怕没好姑娘跟你?
精神病医院的雷护士长瞪他俩一眼,悄声制止:快闭上你们的臭嘴,这样对待我的病人,太不人道了,虽然絮姐欺骗了他的感情,瞧不起他,我们作为小水的亲友,要对他尊重些和善些。此刻,护士长准备在林侠影和黄断桥跟前露一手儿,护理各种各样精神病人护理久了,雷护士长积累了自己的“五字经”。林侠影问:哪五个字?雷护士长秘而不宣,哧哧笑着说,不能告诉你们记者,我还要凭这考职称呢。林侠影说,小雷,你总说我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面对小水的悲剧,你又怎该这么说呀?雷护士长断然说了一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女人也没几个好东西。
黄断桥给他两使使眼色,意思是你们打情骂俏的机会多的是,先解决我弟弟的不肯住院问题,这地方调情,场合不对呀。雷护士长脸皮儿薄,立刻闹了个大关公,她自信地说,你们看我的——小水,我是絮姐的妹妹,絮姐让我不来接你的,她在一个花红蝶飞的疗养院等你,要和你一起洗温泉澡呢。黄断水听絮姐两个字,马上来精神了,问雷护士长:你长得是有点象絮姐,你没骗我吧?絮姐真的等着我洗温泉澡?
雷护士长说,没错,没错,我骗你干嘛那地方允许男女同浴。心里说,小水呀小水,咱们同病相怜吗。我们活得太认真了,一认真就容易钻角尖就容易患精神病,一患精神病也许老天就把你赐给我了。我不过比你大两三岁,女大三,抱金砖。我觉得我们挺般配挺合适的。
黄断水开始收拾东西,絮姐让他收拾他就收拾,只要不赶他走,只要不和她分开,让他上天入地都乐意。林侠影和黄断桥先到外面等,一出院门,黄断桥怒不可遏地给了林侠影一拳:作孽啊,你这龟孙子,啥时候把我弟弟推下水的?林侠影冷不防地挨了一拳头,本能地后退两步,揉着下巴颜说,嗬,你这当大哥的光顾忙你自己的生意,小水又不是在“失踪”三天两后晌,你怎么不早点找。刚才,我不是说清了,不信,你可以去问絮姐。小水给我说过,他早想买一台美国“戴尔”笔记本电脑,钱老攒不够,我就给他介绍了这桩短平快的买卖,小水告过我,他在大学时已和他们班的女同学发生过性关系,而且不止一次。黄断桥说,小水想买电脑,我可以给他凑钱,犯不着去做“鸭”,你让我以后如何在五都城里见人。林侠影说,咱弟兄们谁不知谁的底,你老婆守财,把钱看得死紧,连你自己用钱都不是太自由,能给小水凑你早凑了。
黄断桥抱着脑袋蹲下,突然疯狂地拖着哭腔自责地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脑袋: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就这么一个弟弟,都保护不了……林侠影痛苦地说,要说责任,我也有,你把小水交给我,我该把他带得成熟一点,认清这个社会到处有陷阱的,没想到他只做了一个小游戏,就……雷护士长搀着黄断水上了“警车”,坐在后面。黄断桥坐在副司机的位子上,右手抓紧扶手。林侠影打着火后,将车平稳地向前驶去。经过一个大桥收费卡时,拦杆了下来。黄断桥说,连公安的车也挡。林侠影说,现在的人,还不为多收几个钱。林侠影出示《法制之剑》蓝皮记者证,戴大沿帽收费人员怕是假证,把车上人和证上照片对了好半天,才把证还给他,拦杆升起,放行了。
黄断桥:收费站的也没问你,为啥警车里坐着记者?
林侠影:敢问,敢问明天曝他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