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身的构造设计成对称的节肢外型,便于更好地附着在湿滑的下水管道内壁上,用于清洁的多功能机械臂生长在紧凑的圆形背部中央。
扭矩外壳为不锈钢材料,内部又填充满汽态保护液,最大程度减少下水道恶劣环境造成的过快老化。
末端是多功能抢修机械爪,也是这台M24维修清洁机器人的功能核心。这台像是蝎子与蜘蛛的结合体一般的灰溜溜的工业机器人是临风城里最熟悉下水道的住民。
它们终日在管道内游走,巡视,修理,清洁,在安插电源的休眠槽中休息,重复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但是今天,这台M24机器人的传感器却远远地捕捉到一个高速移动的物体。在这个三十厘米长的条形物体闯入它的传感器时,它就已经距离自己只有400米的直线距离了。
而在机器人判断出该物体不在整修库处理程序内的时候,这个物体以每秒钟276米的速度,在它的头顶呼啸而过,留下一段回荡着的尖利音啸声。
机器人迈开它的六条机械腿追着那物体走了几步,突然,一团刺眼的亮光在下水管道的尽头撕裂了黑暗,慧尾般的火焰中心隐约可见通红的喷口,然后厚重的人形便顶在火焰的前面,飞快地追过去了。
“中心,中心,这里是贪狼小队副队长林枭,我们已经发现2号目标的位置,正在执行驱逐任务”
“林枭,你们已经进入了管道分流区,3分钟后开始关闭过滤闸门”
“林枭收到,兄弟们,升灵者已经来了,把他们俩逼进去咱们就撤”
这一刻,整个指挥大厅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屏幕。画面中,象征着目标的危险标志正一步步向前方的闸门位置靠近。
“来了来了”琳的声音犹如一计兴奋剂,手握控制按键的干事额头上已经流下一滴汗珠。第一道闸门至关重要,如果在这里失误,那之前的工作,反应部队得牺牲,都将化为泡影。
滴!一声清脆的警报声在大厅内炸响。干事眼疾手快,按下了按键。画面中那段闸门亮起绿色,显示已经正常关闭。
幽深的地下水道中,两侧的闸门如啮齿动物的一对板牙相对着闭合,上面硕大的透水孔已经完全封闭,变成密不透风的一扇封闭门。
厚达三十厘米内含金属骨架和燃油式发动机的封闭门轰隆一声闭合,不留下一丝缝隙。男人只听见一声巨响,背后立刻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觉。他的眼睛能看到黑暗中的场景,他看到了一扇厚实如墙壁的门,以及上面的二叉树图案。
“必须再下一扇门关闭之前逃出去!”男人立即明白了他现在所面临的处境。沾满污浊的运动装突然软软地塌陷,原本挺立着的人形迅速消失在了一团衣物中。
“目标在加速!”有人报告。琳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没关系,他前进的方向是坟墓。这个妖怪已经死了,把视角切到二号”
轰隆一声,冰冷的封闭门没有一丝停顿。一摊污水飞溅在门口,撞的四散。赤裸得男人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但这又让他在绝望中损失了一秒钟时间。
一扇,又一扇,不论通往哪个方向,厚实的封闭门像死刑犯头顶上的铡刀,切断了他所有的生路。
不,还没有结束。男人终于望见了前方的墙壁,每一次,封闭门将会从那些凹槽中挤出来,但是现在他距离那里还有十米,封闭门颤动着,却只探出一角。
“来得及!来得及!”男人拼劲了全力加速移动,前倾的上半身拉成了直线。五米,封闭门已经闭合了一半,留给他的生路还有两米宽。三米,缝隙只剩下一米了,他是位一百六十斤的中年男人,但是已足够,这条缝隙在他眼中就像跨海隧道一样大。
一米,冲锋!
砰的一声,封闭门闭合了最后一丝缝隙。但是却有一道粗大的水柱喷涌而出,泼在了滚滚暗河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噗,哈哈哈哈哈”突然从水中钻出一个皮肤油腻的男人来,他抹掉了脸上的污水,得意忘形的腮边已经笑出了皱纹。他戏水一样在水沟中扑腾:“就凭你们也想困住老子!呸!啊哈哈哈”
“你就是一号目标了吧”突然传来一声活泼的少女音。大叔猛地回过头,但潺潺的水沟和两边的走道却都空无一人。
“是幻觉吗?”大叔挠了挠贴在额头上的湿发。
“嘿,妖怪,在你上面。”
在纵横在墙壁间的小型管道,与头顶黑洞洞的泄水管中间,赫然漂浮着一团人形的光粒。
“他过来了!射击!”
密集的飞刀阵终于还是不敌光盾与子弹,一次努力的冲击后便败下阵来。为了不被继续射击,它只能继续向水道深处逃窜。
“贪狼小队的队员们,我是27号收容中心派来的升灵者,现在战场由我接管,你们要配合我对2号目标进行抹杀。”
听见脑海中响起的声音,队员们一瞬间居然有一种喝彩的冲动。副队长林枭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死去的兄弟和队长的脸来,他们都在用恶狠狠的声音对他说。
“杀了他”
“杀了他”怒气挑起了副队长眼中的红血丝。有升灵者在就像有了一副定心丸,他不用再继续小心翼翼了。面前这只妖怪杀了他两个战友,两个朝夕相伴的战友,一瞬间就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这是仇恨,也是耻辱。
“吁!”幽灵蛸吐了一口气,想缓解自己的紧张。事情来得很突然,日隐部队的情报再一次出现了差错,这次居然蹦出来两个敌人,万幸反应部队还能对这两只妖怪进行压制,如果两只都像上一次那只一样强,今天下水道中的这些人类,包括自己都一定没法再回到地面。
可是,因为贪狼部队无法将妖怪杀死,活捉也有很大风险,这多出来的一只妖怪只能由自己来动手了。幽灵蛸虽然出过不少任务,但是却一直作为别人的挂件,没有亲手杀死过任何一只妖怪。
临行前,教官在飞机上跟自己讲了很多鼓励的话,什么杀妖就像杀鸡一样简单啦(他也没杀过鸡,只吃过),什么妖怪其实更怕自己啦……但他还是心里很没底,一方面是对于取人性命的陌生,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去战斗。
“接下来执行抹杀任务。2号目标需要贪狼小队与幽灵蛸配合,由贪狼部队进行火力压制,掩护幽灵蛸接近,逐步瓦解目标的反抗能力”
杀死一只妖怪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尤其是考虑到幽灵蛸胆小又无能,中心选择了一套逐步消磨的战术。如果是焰尾虎这样的优秀战士,甚至不需要贪狼部队出手。
飞刀已经无路可逃,在角落里他慢慢变成人形。那是一位五官清秀的男人,穿着一身日式和服,眉宇间总带着一丝纠结和忧郁。在七名队员的枪口下他面色发白,握着短刀的手臂也是瑟瑟发抖。
“看来还是个爱好传统的人呢”有队员说着。那青年以为他要下什么命令,立刻惊恐地把刀尖对准了那名队员。
就是这个娘里娘气的男人,居然杀了自己的战友,还是两个人。副队长还是忍耐不住,他吼出一句脏话,对着青年便是一通扫射。那青年早已在逃脱中失去不少反抗的心力,他挥舞着刀也挡不住这每分钟3千发的射速。
青年在咆哮的枪声中大骂:“你们都不得好死!”
“我恨你们!”
“我恨你们人类!”
副队长对着空中大吼:“你还在等什么,快上啊,杀了他!”
幽灵蛸看着蜷缩在墙角瘦骨嶙峋的青年,明明知道他是妖怪,却迟迟动不了手。青年美丽的衣服已经被子弹射的粉碎,白皙轻柔的身体也早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那些血孔遍布他的大腿,和胸膛,他用手臂死死护着自己的脸,但瘦弱的胳膊随即被子弹绞成肉泥,露出惨白的骨骼。但是他没有死,也不会死,甚至不会痛。
他是寄居在这副身体中的纯精神体,是一团纯粹的能量。他用微弱的领域保护住体内脆弱的部分,保护他作为人的基本的轮廓,只要他还能留着这副框架,他还能慢慢复原。
但是,现在化作灵态的幽灵蛸只需要走过去,他很容易就发现了敌人的妖核所在,他随时可以就这么走过去,捏碎那块纽扣大小的晶体,然后这世界上再也不会出现这个穿着传统服装的,玉一样柔和的大哥哥了。
幽灵蛸还是走过去了,战士们看不到灵态的幽灵蛸,他们还在集火,不让那妖怪有还手之力,他现在不敢扩张领域,他已经失去了腾挪飞舞的自由,只能在那里任由死亡迫近。
幽灵蛸靠近了妖怪,与他埋在胳膊下的流泪的眼睛对视。他伸出了手,却又感觉那手不像自己的。他不敢看那妖怪的眼睛,直到手中传来那妖核的触感。
突然,那妖怪把痛苦地哀嚎起来,四肢都绷紧,最大程度地伸展开。被幽灵蛸攥着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致密的发光体,紧接着那人的身躯开始逐渐崩塌,在空气中分解,从挣扎僵硬的肉体种逐渐露出冰冷的金属。
漫长的挣扎了几番后,男人的部分全部粉碎,幽灵蛸正握着一把短刀。
幽灵蛸凝视着,副队长凝视着,全体队员都在凝视着,他们在等待这把妖刀死亡的最后时刻。
他们看到刀身碎裂,迸发出一捧细沙一样的碎片。但那些碎片随即旋转着涌上半空,盘旋着,聚集着。
最后变成了一个掌心向上的拳头,对着众人缓缓竖起了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