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先生想到这,便很和气,对着墨林说道,“不碍事儿,你再端来一碗便是。”
于是墨林走回茶房,去端茶水。
他是倒退着回的,手里还各持着两个空的茶碗。
这模样,可能大胆先生眼睛一转回韩跑跑,他便又会砸上一个碗。
大胆先生索性便瞧着他,也不看回韩跑跑,就等着墨林把茶水端来。
他决定了,先送这人进棺材。
墨林退到茶房,他开始停住了。
万一他转过身倒茶水的时候,大胆先生出手了,那怎么办?
墨林想了想,背过手去,茶碗往空中一抛,他便赶快去给大胆先生倒了碗水。
茶叶没加,那要多费不少时间。
然后茶碗掉在地上,响起清脆的声音。
墨林已经又出现在茶房的门中。
墨林有些呆。
他眼睛离开可没多久,可就这没多久,茶铺里便多出了两口棺材,一个人。
棺材躺在两张空着的茶桌上,占去茶铺里大半的空间。
人则坐到了大胆先生、侯三的那桌。
墨林心想,这个新坐下的人,应该便是侯三口中的那位二哥儿。
只是这二哥儿……墨林忍不住又看了沈青青一眼。
他有些觉得,这位二哥儿也是女扮男装,所以这应是位二姐儿。
可墨林又没看沈青青时那样的自信。
他又有些觉得,这还是位二哥儿,只不过是那时沈大胆所说的“生得秀气”。
二哥儿的确是秀气。
他的身子骨,面貌都是放在女人里,十分出众的。
这自然让人觉得他是个女人。
可他穿着男装,面上却很干净。
不像是沈青青,沈青青故意的在脸上抹了一层灰,可那样的故意,反倒叫人一眼瞧明白了。
二哥儿坐下的姿势有些雅,也没刻意的学个男人,就那样坐下,像许多女人,可男人也不是不能这么坐。
二哥儿这份坦荡,反倒叫墨林有些分不出他的性别来。
可不管这是位二哥儿,还是个二姐。
墨林觉得,沈青青都可以学着他些。
墨林端着茶,走向大胆先生。
大胆先生一直看着他,笑眯眯的,可深处,却又有些冷漠。
等墨林快要接近大胆先生,侯三突然站了起来。
这让墨林意外,也让大胆先生变色。
侯三冲着墨林伸出手,竟是要接过那碗茶,他笑着,嘴里还说道,“林哥儿,可烦着你了。今天这事吧,你可得多担待些。回头茶铺里的损失,我一定儿补上。”
墨林有些不解侯三这样的行为。
这侯三不该是和大胆先生一伙的吗?
可这话儿,怎好像还维护着他?
大胆先生紧跟着站了起来,他也冲着墨林伸出手。
侯三却突然按下大胆先生的手,他笑着对大胆先生说道,“班主,你老人家且坐着,端茶倒水这种事,让我来便是。”
也不等大胆先生说话,侯三便伸出另一只手,从墨林手里夺过了茶。
是夺,不是接。
因为墨林还没想着松手,茶便到了侯三的手里。
侯三还冲着墨林笑了笑,说道,“林哥儿,你且忙着。这儿的事,就不烦你操劳了。”
他随后又看着大胆先生,说道,“班主,这茶味道可不错,你喝着,正好缓一缓。”
事已至此,大胆先生能如何?
他根本不看侯三,也不接过那碗茶,直接坐了回去。
这是在给侯三脸色。
他本想着,墨林放下茶的时候,他便送这人进棺材去。
可没想到,叫侯三坏了事。
他如何能不给侯三脸色看。
侯三不以为意,他也坐了回去。
手中的茶大胆先生不拿,他便递给了那位二哥,说道,“二哥儿,你尝尝。”
这位二哥接过茶,喝了一口,尝出这是水。
只是他却没说什么,表情不变,像品茶一样,又吃了一小口。
他还道了句,“味道是不错。”
墨林有些看不明白这三人的关系了。
他总觉得,若都是一个组织的人,关系便应当是和睦的。
反倒是沈青青瞧得明白。
有时反而就是这样,在同一个组织的自己人,反而斗得最是厉害。
毕竟对外人,不外是明着来。
可自己人,那谁知道暗刀子从哪里出?
沈青青看着挺开心,她十分不喜欢这个唱戏的组织,所以这个热闹,她看得十分过瘾。
这时,这一桌坐了四个人。
侯三、大胆先生、二哥儿,以及韩跑跑。
大胆先生与那位二哥儿相对而坐,可眼神,却全落在了韩跑跑身上。
墨林又想要砸碗了。
这的亏了掌柜不在。
他想了,于是便做了。这像极了楚邹。
大胆先生可再没忍下去,他一招出手。
侯三没拦,他还不能撕破了脸面。
他面色有些苦涩,他只觉得自己这位林哥儿,要躺进棺材了。
可墨林没有躺进棺材。
楚邹拦下了大胆先生。
这茶铺里的种种,他一直没有看在眼里。只沈青青提到青龙会时,他看了一眼。
可这时大胆先生对着墨林出手。
他便动了。
这一动,大胆先生便少了一只手。
楚邹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他淡淡的说道,“他活。”
这个他,自然是墨林。
大胆先生心中发寒,他进茶铺时,这独臂人让他多看了一眼,他心里也为这人做了一层戒备。
可没想到的是,
这人的武功竟然如此惊人。
他没有看见自己如何失去的手,可这没看见,岂不是正证明了这一点。
断手不见流血。
大胆先生用出牵丝戏,竟用功力隔空取回了那断手。
他将断手接回,本想着用牵丝戏先接着,之后寻上名医治疗。
可令他惊诧的是。
断手接回,竟然活动自如。
他根本没想到。
他如何能想到!
断手不见流血,这已是一种了不得的境界。
可断手接回,竟然活动如初。这是一种多么令人惊惧的境界!
大胆先生死死盯着楚邹,他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慌乱,面上平静,却没能彻底平静下来,他咬着牙说道,“这位朋友,不知你这是何意思?”
楚邹看了大胆先生一眼,不是因为他的牵丝戏不俗,竟可以用内力接回断手。而是因为这人实在听不得人话。
他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他活。
于是楚邹只得再说一句,他仍是淡淡的语气,说道,“他死,青衣楼,亡。”
这回,想必没人听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