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全用还待继续劝说，吴全能却扯了扯兄长。
他本想让这位兄长收敛一些。可看到吴全用只穿着里衫，襟口还染着红色。
他忍不住担心，先问道，“你的外衣呢？襟口怎么回事？”
这话有点儿像家长质问孩子，配合上吴全能那冰冷的脸色，就更像了。
吴全用倒像是习惯了这位弟弟对待自己的态度，他哈哈一笑，说道，“外衣丢院子里，回头你让仆人找找。”
没记错的话，他当时丢进的应该是自家的围墙。
但吴全用对自己的记忆好像也不抱什么肯定，他想了想，又补充说道，“要是没找到就算了，可能我丢别人家院子里了。”
吴全用扯了扯自己的襟口，他也有些疑惑这里怎么会有红色。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把衣襟拉到鼻子尖闻了闻，然后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说道，“这是西瓜汁，之前我在老九那吃瓜呢。”
吴全能听到老九这个称呼，面色更加寒冷，他说道，“你又去赌了。”他都没用上个问句。
吴全用没当一回事，他笑着说道，“人家那么热情，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哪个赌场老板对赌客不热情？！
除非这个赌客没钱。
可吴全用又不是一般的赌客，他是那种没钱也可以赊账，甚至还得起，也铁定会还的那一种。
所以赌场老板都爱他。
爱极了！
就算是吴全用说，要他们的大小老婆来当荷官，赌场老板都会满心欢喜的把大小老婆送上赌桌，甚至他们还会体贴的，连小姨子、小女儿都给送上去。
吴全用就是这样的让赌场老板喜爱。
老九，便是泰安赌场的老板。
他怎么能不对吴全用热情？！
吴全能声音尖锐，冰凉得像一根冰锥，他问道，“我不是只让账房先生给你支出一百两银子吗？”
他这尖锐，是对着自家的账房先生，而不是对着兄长的。
吴全用听到这话，他立刻维护着账房先生，说道，“你可别怪老张，我倒想让他给我支一千两呢，可老张都不要那张老脸，抹着鼻涕抱着我的大腿，哭喊着他上有老下有小，我想着老张不容易啊，就没难为他。”
他突然得意起来，说道，“我真只拿了一百两银子。可耐不住你兄长我好人缘，我还没开口呢，人家老九就给我借了一万两。一万两我输光了，我想着这回没法赌了，得回来，可老九热情啊，连小女儿都派出来追我，要死要活的非要再借钱给我。这一借，他就又借我九万两。”
他竟然还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老九这么热情，我不能辜负人家不是？”
吴全用这一番话，说得可真是噼里啪啦的，都不给比人说话的机会。这突然叫墨林想起了一个人，青衣楼的，身边带着个猴的，那人叫侯三。
墨林觉得，这两人竟有些像。
当然一个看起来高大，一个看起来瘦小，根本联想不到一块儿。
可那碎碎叨叨，还有自来熟的样……真像极了。
吴全用意犹未尽的收了收舌，他还朝着自己弟弟挤了挤眼。吴全能却没他这兄长这样的乐观。
吴全能咬着牙，挤出话来，说道，“你输了十万两？”他这一句，总算带上了个问号。
常识让他不能相信。
可对兄长的了解，却让他不能不击溃自己的常识。
吴全能心里已经确信，他这兄长今天输了十万两……十万两！
吴全用点了点头，没一丝愧疚，不过笑容里却带上了讨好，他说道，“回头你可得让老张把钱给人家。”
眼见着吴全能的脸色越加难看，吴全用总算是想起了一个好消息，他说道，“今天我运气还不错，赢回了两个舞女。”
他觉着这是一个好消息。
可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弟弟的心意。
吴全能的脸色更加难看。
王老这时候开了口，他“呸”了一声，说道，“败家玩意。”
吴全用却也不恼。
他这位师伯，嘴巴一向特别毒。
别说他们兄弟两，就算是他们的父亲，也时不时被“呸”一声，说一句“狗屎”，或者“一大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
吴全用脸皮最厚，也是最不在意这位师伯的话。
吴全用笑嘻嘻的看着王老，很给面子的说道，“师伯教训的是，我就是个败家玩意，师伯你要是不开心，就替我父亲出手教训一下。”
王老冷“哼”一声，他可没心思替别人管孩子。他抬手示意着墨林和沈青青，说道，“这两位是你韩师叔的客人。”
王老说着这话，眼睛的余光却盯着吴全用。
吴全用面上没什么异色，只是笑得更亲切了些，他看向墨林，说道，“原来两位是韩师叔的客人。这可真巧，不说的，这平波府地界，两位有什么花费，我全包了。”
王老没看出什么问题，吴全用这表现，不像是买凶杀人的人。
他转而盯着吴全用，严肃的说道，“你可知，你韩师叔已经让青衣楼的人害了去？”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吴全用的表情。
吴全用先是一愣，然后叫王老盯得有些发憷，接着他恶狠狠的说道，“没说的，干他娘的青衣楼！”
他这句话，不太像是真心实意，倒有点儿讨好王老的意思。
果不其然，吴全用随即便看着王老，讨好的笑了笑，说道，“王师伯，你看中不中？”
吴全用和韩跑跑并不如何亲近，这态度倒也符合两人的距离。
王老想了想，心中对吴全用的疑心，却是没了。
他看了看沈青青，说道，“姑娘觉得如何？”
能如何？
沈青青当然是觉得不如何了，她可不知道吴全用和韩跑跑的距离感，她只觉得吴全用这态度，不像是听到师叔死掉的态度。
也不一定。沈青青心里有些没底，这个吴全用的确像他弟弟说的那样，是个不正经的人。
一个不正经的人，怎么能指望他露出正常的态度呢？
沈青青想了想，看着吴全用，一字一句的说道，“韩跑跑道长死前说，是吴道人之子，吴全用雇佣的青衣楼。”
她撒了个谎。
墨林忍不住瞧她，却没开口把实话说出来。
王老也瞧她，嘴里还嘀咕着“小狐狸”，当然，这话只叫他自己听了见。
倒是吴全能，他竟然没有看沈青青。他面色清冷，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兄长。奇怪的是，他也没开口，指出沈青青话语里的错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