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是上弦月。
月当然是美的。可不同程度的月圆月缺，却又是不同的美。
上弦月的美，是一种凌冽的美，有着迷人的危情。
墨林离开牢房，第一眼便看见了这位于夜空偏于西的上弦月。这突然给了他一种不一样的感受，残月高悬于夜空，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注视人间的目光，漠然，且疏离。
沈青青是紧跟着墨林出来的。在她身后，越隔了两三步的距离，便是苏小恶。
苏小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也跟了出来。
理所当然的态度，仿佛他们是一路人似的……
苏小恶身后一步的距离，就是侯三了。
刚走出牢房没几步，沈青青突然停了下来，她嗅到了一股儿奇怪的味道，并不难闻，但却让她皱起了鼻子。
然后沈青青说道，“这儿有人死了。”
墨林停了下来，看了看沈青青，又看向沈青青视线所对准的方向。
一片如常。
墨林没有看见死人。
苏小恶也是一般举动，不过他就没有墨林这样的好脾气了。
苏小恶看见环境一片正常，便立刻挤兑沈青青，说道，“大胆兄弟，死人在哪儿呢？大胆兄弟你莫不是见着了鬼？”
苏小恶还吐着舌头，平伸出手臂，“哦哦”的扮演成一只长舌鬼。
沈青青没搭理他。
不过沈青青却看向墨林，做出了解释。
沈青青说道，“我闻到了气味，这里肯定有人死了，而且就在不久前。”她断言。
于是墨林便四处探查了起来。
这便让侯三难免的不如意了。他倒不是担心墨林找到一具尸体。
侯三看着沈青青，他十分好奇沈青青究竟闻到了什么气味。
这里不久前当然有人死了，可尸体却是没有的。无论是崇武堂还是青衣楼，毁尸灭迹的伎俩都不在少数，侯三用的便是一种能够做到无色无味的化尸散。
可都说作了无色无味，又能闻到些什么呢？
墨林找了一圈，最后无果而回，他冲着沈青青摇了摇头。
这就又给了苏小恶嘲笑的机会。
苏小恶说道，“大胆兄弟，你看见的死人呢？”
沈青青瞥了他一眼，
在沈青青眼里，苏小恶就是个死人！
不过这句话，沈青青却没有说。她想了想，说道，“化尸的办法也不在少数，可总该会留下一些迹象……”
墨林连这种所谓的迹象，都没有发现。
一切都十分正常。
沈青青却没有因此怀疑自己的判断，她还是坚称道，“我闻到的气味，肯定不会错。”
苏小恶说道，“大胆兄弟，你说你这是闻到了什么气味。”他还凑到沈青青身边，猛的吸了一大口气，然后他砸吧砸吧，说道，“我咋就没闻到什么味道呢。”
紧接着苏小恶就否认道，“不对。”他露出那种莅临青楼头牌时的笑容，有点儿猥琐，不过少了点迫不及待。苏小恶说道，“我闻到了脂粉味道，大胆兄弟你身上真好闻。”
沈青青握了握拳，好努力的才按捺住内心的暴跳如雷。她还是对着墨林做的解释，沈青青说道，“我天生鼻子就比寻常人要灵敏，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味道。我刚才就闻到了血腥味，还有一些我说不出来的怪味。”
沈青青是担心，墨林怀疑她。
不过她这是一种无关紧要的担心。
墨林没有怀疑沈青青的话，他只是奇怪，为什么没有找到些什么？
太正常反而有些不寻常。
对于自己生出的这个念头，墨林内心不禁想笑。
正常本该是寻常的事情，可他最近遇着的都是不寻常的事情，这正常反倒让他觉得不寻常了。
墨林觉得自己需要睡一觉。
好梦不觉的那种睡眠。
听到沈青青自称鼻子比寻常人灵敏，苏小恶就忍不住凑过去，问道，“大胆兄弟，你鼻子这样灵敏，给闻一闻我是什么味道呗。”
对于凑过来的苏小恶，沈青青很嫌弃的躲了开，她非但没闻一闻，反倒捂住了鼻子。
沈青青根本不需要闻，就能回答苏小恶的这个问题。
沈青青说道，“狗屎！”
苏小恶还真是不要脸，他一点不恼怒，反而说道，“大家可给做个证啊，是大胆兄弟说的，他说那吴全用，吴大少爷是狗，嘴里吐出来的是屎。”
……
你还真不能说苏小恶这是瞎掰，胡扯，污蔑。
苏小恶被吴全用吐了一身，虽然外衣被他给丢掉了，但要是叫一般人来闻一闻，也保准还是吴全用吐出来的那味道。
沈青青说这味道是狗屎。
苏小恶的解释，还真扯得不是歪理。
苏小恶看了看墨林，又看了看侯三。他是要这两人作证的意思。虽然在苏小恶看来，这两人作证是不可能的，但他也就是说一说，恶心到沈青青就行了。
苏小恶看墨林的时候，不过是一掠而过的眼神，他是真的不想和墨林有多余的接触。而在看侯三的时候，苏小恶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他匆匆的腾转挪移，可到底还是被侯三占了先手。
苏小恶叫侯三打折了一条手。
清脆的骨裂声。
是左手。
沈青青回过神来，便立刻叫了一声“好”。
她真的叫了出来。
墨林虽然觉得侯三这偷袭的手段，不够堂皇。但想到侯三偷袭的是苏小恶，他便没说什么。他吭着头，假装没有看见这一幕。
侯三一点不觉得羞愧，他还有些儿可惜。侯三说道，“你不应该躲开的，那样我就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了。”他像是要给自己这行为一个解释，又好像单纯就是作为话痨，克制不住说话的念头，侯三顿了顿，又说道，“吴大少爷把你托付给了我，我就不能不给吴大少爷一个体面的交代。”
侯三用的称呼，还是苏小恶对吴全用的称呼。
这有点儿故意。
苏小恶就觉得，这真他娘的故意了。
苏小恶晃了晃左手，断得真是利索。他晃手的动作，就像一根风中摇曳的柳枝，感觉不到骨头的存在。
苏小恶这时候竟然还能笑出来，他仿佛对痛疼不觉一样，苏小恶说道，“猴子兄弟，交代好好说不就行了，你这突然的就弄断我一只手……我发起飙来，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侯三说道，“我会帮你控制的。”
控制不住无非是不能打死，或是打晕，再或是打成个傻子。
侯三觉得，他可以做到第二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