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21日。
我想,我原本平静而安逸的生活,就是在这一天,结束的。
因为,
我的妹妹。
苏言欢。
出生了。
其实在她出生之前,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苏衬星。
妈妈一直以为她是个男孩,可惜,她是女孩。
我不知道我出生都有谁的陪伴,但是,苏言欢的出生,只有我的妈妈一个人。甚至她的父亲,都没有出现。
苏言欢是在大兴村的卫生院,我的外婆家,妈妈的老家出生的。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对二胎抓的很严,而外婆家在乡下,不会被人抓着去堕胎引产。
苏言欢的出生,带来了父母的争吵。
计划生育,爸爸和妈妈都不是独生子女,二胎罚款,她是妹妹。在医院的角落,在外婆家外面的地坝,妈妈,对着电话,像一个泼妇一样的喊叫。背着我们,偷偷的抹去泪水。
我多想,我要是个男生该多好,可惜,我也是女孩。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妈妈是多么期盼妹妹可以是个弟弟。她怀孕时候,死活不肯打胎就是因为她坚信她怀的一定是个男孩,可是,她不是。
那么,她该怎么办?
如果说之前我的父母还可以因为彼此都是对方的初婚,可以因为那几年的相濡以沫继续维持这段感情。那么现在,苏言欢就像这段婚姻的导火线一样,只再需要一点点火星,就足矣,烟,消,云,散。
——
我是在上海出生的,但我的户口并不在那里,第二年,我因为上小学的关系,不得不去一个陌生的被叫作湖南的老家的我的噩梦开始地方。妈妈给八个月大的苏言欢断了奶,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大兴村,她出生的地方。
说到底,妈妈还是宠爱我的,可是,被她,被他,被他们宠爱的我,在离开外婆家时想的,居然满是以后就不能吃苏言欢的磨牙棒了的遗憾。
湖南。
我的老家。
一个比我的出生地贫穷比苏言欢的出生地富有的地方。
我,和妈妈,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于是,火星,来了。
妈妈是个爱自由的人,而爷爷奶奶比较看重制度。两代人的矛盾冲突,像电视剧里那样愈演愈烈。
最严重的一次,我妈妈带着我,整整一个月没在家里吃一口饭,每天都带着我去“下馆子”。
我至今都记得,晚上,妈妈带着我,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面,打电话告诉爸爸今天的争吵,无助是真,委屈是真,愤怒是真,无奈也是真。
妈妈挂断电话,在路灯下哭,也许这个时候我该做点什么,但是我没有,我只是在想:妈妈哭久点,晚一点再回家吧。要不哭一辈子都不回去吧。这是多没有良心啊!
我就看着妈妈挂断电话后哭,哭完了擦干眼泪带我回家,回家洗漱关上房门后继续抱着我哭。
“你爸没用啊。”
我应该就是在这一滴一滴的泪水里长大的吧?
都说,小别胜新婚,可是,前提是要夫妻恩爱。我的爸爸和妈妈,在爸爸每次回来的时候,有的只是冷战,争吵,或者作样。
他们以为我不懂,其实,我什么都懂。
——
回到那个我偷听到他们说话的那个平静而平常的夜晚。
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又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开开心心的活蹦乱跳。
可怕吧?那个时候我才二年级,就学会了伪装自己,即使前一天晚上哭的有多么不能自已,第二天却又像一个小孩一样,若无其事。也可能,我的这个“功能”是我的爸爸和妈妈教给我的吧,因为,他们也是那么善于伪装。
后来他们带我去逛超市了,给我买了我心心念念已久的芭比娃娃。
走到河堤路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说要下去看看河水,要我在河岸旁的石桌石凳上等一会。
我想去看,但又怕被他们发现,就偷偷扒在河岸边栏杆上透过栏杆的缝隙看着他们。
我从小思想就特别奇怪,总觉得爸爸妈妈不在我的眼皮底下就会死去,过马路时被车撞死,走在路上被人砍死,又或者跳楼自杀,割腕自杀,上吊自杀。种类,方式各式各样。
这次也不例外,当我看到他们离河边越来越近,我突然害怕他们会双双殉情。又或者,他们谈的不合,妈妈情绪一激动,想跳河,也顺便把爸爸拉下水!
我至今都佩服我自己怎么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不过,并没有。他们走到河水边就停下来了,谈了很久很久。
最后,妈妈抱住了爸爸。
我没有再偷看,赶快跑回石桌边上玩我的芭比娃娃。因为我知道,他们就快要上岸了。
那个时候,尽管我想象力丰富,还善于伪装。但我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我天真的以为,他们拥抱了,以前的不开心,无数次的冷战和正大光明的争吵,婆媳之间的代沟,两代人的思想冲突就可以消散!
说到底,我还就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