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柳墨妍从自己的床上醒来，回想起昨晚的那个吻，不禁有些脸红，想到后来自己推开萧凉时，他凤眸中弥漫着水雾，有些怔愣的样子，低低笑了起来。
不对，柳墨妍你在想什么，今天还有正事，今天得去京卫处查探一下。
拍了拍发热的小脸，翻身起床。
……
黄昏时分，柳墨妍回到王府，心情有些失落，今天查探了整个京卫处，还是没有。
清默看到柳墨妍回王府了，赶紧迎了上去，“小姐！”
“嗯，还是没有。”柳墨妍摇了摇头，想在全是顶尖暗卫的地方隐身匿迹一整天可不容易，一整天都得全靠内力提气轻身，呼吸内化。
一边有些疲倦地捶着自己的肩膀，一边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清默跟在柳墨妍身旁，道：“玄月门传信，季千卜和大长老将不日来京。”
柳墨妍停住脚步疑惑道：“他们来干什么？”
清默摇头道：“我也不知。”
柳墨妍略加思索，却没有头绪。
她在玄月门总共也就三年，其中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在暗场，仅凭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以她对玄月门的了解，她只知道应该和豆月莲有关。
还有，那日在议事堂，季千卜言语间似乎玄月门对老皇帝也有筹划，但是具体的是什么，她就无从得知了。
“妍儿”一道清冽的声音从柳墨妍背后传来。
柳墨妍回头，看到萧凉一袭玄衣，一身清冷地站在她身后几步距离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昨天晚上萧凉闲倚靠在床头，衣衫略散，锁骨堪堪露出的模样。
突然有种自己当年在古机门就是被他这副清冷正经的模样给骗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何事？”柳墨妍略有些疲惫地应声道。
“你今日可有收获？”萧凉缓步朝着柳墨妍走过来。
柳墨妍微微摇头道：“没有，豆月莲不在京卫处。”
“你能不能…”柳墨妍有些想开口让萧凉带自己去一趟皇宫。
萧凉走到柳墨妍面前，温声道：“如何？”
柳墨妍张了张嘴，复而摇了摇头道：“算了，没事。”万一他拒绝了呢，还是等等，看看有没有什么他感兴趣的用来和他作为条件交换吧。
萧凉深深看了柳墨妍一眼，忽然微微勾唇，拉着她的手腕道：“走！”
柳墨妍有些没反应过来：“干什么？”
萧凉微微低头望着柳墨妍道：“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嗯？去玩？”柳墨妍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萧凉的思路。
萧凉不欲多语，直接拉着柳墨妍便准备去牵马。
“等，等一下，去玩也要等我换身衣服先。”柳墨妍挣了挣，今天暗探京卫处，穿的是一身黑色紧身衣，方便行动和藏匿，但若出门去玩，穿这身自然不合适。
萧凉回身看了眼柳墨妍的衣服，黑色的，言简意赅地开口道：“挺好的，不用换。”
柳墨妍：“？……”
柳墨妍坚持道：“我要换！”
萧凉微微沉吟后开口：“好吧，不许换白衣！”
柳墨妍翻了个白眼，这人穿衣服她就只见过穿黑色的，什么时候见他在意过这些？
最终秉着好歹将夜行衣换下的想法，柳墨妍换了身春季薄衫，绯红偏红，自觉还行。
萧凉挑好了马，看到柳墨妍一身红衣朝他走过来，挑了下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玄衣黑袍，又抬头望向柳墨妍，薄唇微勾。
柳墨妍走到萧凉给她挑的马旁边，发现竟是一匹枣红小马，人马倒也相衬。
翻身上马，对着立在黑马旁边的萧凉道：“可以走了。”
萧凉一双凤眸闪过一丝流光，道一句：“好，跟着我！”便一撩玄衣，骑马出府。
柳墨妍扬鞭跟上，不知道她是不是看错了，他刚才在笑？
“现在怎么还会有桃花？还是这么大一片桃林。”柳墨妍一路跟着萧凉出了京城，不知骑了多久，一路桃花从稀少到繁盛，真正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便是眼前这一幅仙境般的桃林了。
柳墨妍跳下马，一路往里走，空中还有晚风拂落的粉红花瓣，空气中的桃花飘飞得让人心情都变好了，“呵哈，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萧凉也下了马，负手跟在柳墨妍身后几步距离，没有答话。
柳墨妍边走边四顾周围的大片桃花，白的，浅粉的，绯红的，像是没有规律，却又无比悦目地率性堆叠在枝桠上，险些将桃木的枝干都给遮严实了，就连地上，也是洋洋洒洒地铺满了花瓣，让人误以为置身绯色烟霞的云端。
可惜美则美矣，缺了点美酒美食相佐，再好的美景落在她柳墨妍的眼中，也只能赞上一句：仙境。
要是折衣在的话，她定会准备许多她爱吃的点心吃食，然后抱一坛子好酒来的。
柳墨妍继续往前走，突然发现前面有一处冒着腾腾的热气，瞪大了眼睛，一幅不会吧的表情回头望着萧凉道：“有温泉？”
萧凉的目光一直随着柳墨妍，看到柳墨妍有了些生动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
柳墨妍顿时有些雀跃，走近脱了鞋袜，坐在冉冉升起雾气的温泉旁，小心翼翼地将一双脚伸进池水中。
伸进去一刹那，只觉得温泉的温暖热意瞬间安抚了她带有凉意的脚，舒服而慰烫的热气直达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近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柳墨妍有些惬意地闭上眼睛，仰着小脸，身体随着脚在温泉水中的随意划动而微微摇摆。
萧凉走到温泉旁，侧身立在柳墨妍旁边，望着氤氲白雾中她若隐若现的玉色小脚，还有醉在其中的表情，凤眸中弥漫着一片暖意。
柳墨妍玩了一会儿热泉水，忍住了想要跳入温泉中泡一泡的冲动，湿润的手指随意撩开散落在额前的微湿碎发，笑着对身后道：“你居然找到这么个美不胜收，还有如此惬意热泉的地方，唔，太舒服了。”
过了半响，柳墨妍觉得萧凉也是在太不配合了些，带她来这样有意境的地方，却又一言不发。
皱着眉回头喊道：“喂，萧凉你……”
待看清了身后的百年桃花树下的火堆，柳墨妍高兴得从温泉水中跳起来，跑过去：“啊，哈哈，你居然还带了火折子”，一边跑，一边笑容绽放得无比灿烂，“还有这么多肉串，还有我爱吃的烤鸡……”
萧凉刚将烤物一一架好，准备撒些调味品上去，听到柳墨妍的动静，抬头看过去。
桃花笑春风，胜却人间无数。人媚乱芳华，花雨怯敢舞。
面前的跑过来的女子，笑容璀璨夺目，生生压过了漫天飞舞的绯色花瓣，一身红衣迎风扬动，万千美景倒映在她那双圆圆的鹿眸中，眼中光芒万丈。
萧凉竟一动也不能动，那年扬州灯节初逢，万家灯海辉煌倒映在那个小东西眼中的景象和眼前的景象慢慢重叠，一颗冷硬的心暖流湍湍。
柳墨妍站定在火堆旁，笑着抢过萧凉手中的调味品，“美景不配美食，享之无味！”
柳墨妍认真地嗅了嗅从萧凉手中的调味品，嗯，好像不太能认出来这是个啥。
略带尴尬地看向萧凉：“那啥，以前都是折衣做给我吃的，吃我擅长，这，吃之前的过程我就不太懂了……”
见萧凉还在紧紧地望着她，半刻也不肯挪开眼，柳墨妍大声道：“萧凉，快来看看这是什么，应该撒多少啊？”
萧凉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了，目光却还是紧紧地停留在她脸上，清冷却不失低柔着声音道：“胡椒。”
柳墨妍“哦”了一声，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老盯着她干什么？
没摸到什么东西，看到地上炙热暖人的火堆，嘴角又重新上扬，一屁股坐在萧凉身边的石头上，一点一点尽量均匀地往给个烤串上面撒上胡椒。
萧凉这时才注意道，柳墨妍光着脚丫，玉白的小脚上沾得满是桃花瓣，起身走向温泉。
柳墨妍看到萧凉起身，“你要去干什么？”
萧凉没回话，她便自顾自地继续说：“要我说这一年四季，最好的时节就是这春末和秋初，你知道为什么吗？从前和古机门中的师兄师弟们偷偷溜出去玩儿的时候，就数这两个时节玩得最开心，不冷不热，好玩儿的又多，最最关键的是……”
柳墨妍说得正开心，冷不丁看到萧凉递过来她的鞋子，“……”。
“你去给我拿鞋了？”柳墨妍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鞋，边抖开穿上。
萧凉挑眉道：“很奇怪吗？”
她点点头道：“当然奇怪，你向来喜欢虐我，看不得我玩开心了，你自己说，以前哪次不是你罚我罚得最欢？”
萧凉一噎，微眯凤眸看着柳墨妍。
柳墨妍看着萧凉的表情，突然一惊，自己刚才说了啥？怎么没管住嘴就说出来了？！
突然手中正在穿的鞋一紧，就被拿走了。
柳墨妍抬头看着萧凉拿走她的鞋，然后缓缓蹲下来，握住她的脚，修长的手指一片一片地捻走她脚上沾的花瓣，动作认真。
柳墨妍有些呆住地看着他背后的墨发微微滑向胸前，“等，等下，你这，我自己来穿！”
萧凉动作轻柔地穿上一只鞋，又握住她另一只脚，将她先前自己穿上的鞋脱下，捻下贴在小脚上的花瓣，低低道：“这是你自己穿的？”
囧里个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嘛！
她闭嘴，她去撒调料……
萧凉将鞋重新柳墨妍穿好后，坐回先前的石块，问道：“最关键的是什么？”
柳墨妍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终于想起来，“哦，哦，最最关键的是，春末秋初，不仅仅掌门要闭关，好吃的也最多！”
见萧凉没有像以前一样出言训她不着调，柳墨妍顿时笑道有些见牙不见眼。
萧凉见她一直在撒的调料还是胡椒，嘴角抽了一抽，拿走她手中的调料，将串烤鸡的木棍递到她手中，“你来负责这个，时不时转动一下，其它的我来。”
柳墨妍点点头笑着道：“好呀，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纵然春末还有些寒意，但柳墨妍坐在火堆旁边还是感觉有些热，扯了扯衣领道：“从小到大，我都是春天的时候穿冬天衣服的厚度，夏天的时候穿春天的衣服，秋天又早早儿地穿上寻常女子冬日里穿的衣服，等到了冬天，我就得穿它个两三层。”
萧凉坐在旁边听着，时不时拨动下火堆，火舌跳跃，偶尔有些噼里啪啦地炸裂声，他那时竟丝毫未注意到妍儿穿的，与门中女弟子有和不同，也没察觉她身体的异常。
柳墨妍看着面前烤得鲜香四溢的烤鸡，继续道笑着：“现在有了你给我的龙母草，终于可以和寻常女子穿一样好看的衣裳，可惜不知到今日来的地方这么美，适合现在穿的衣服清默还没来得及去买，就只能继续穿着这春初的衣服，长这么大现下倒还头一次感觉到热。”
萧凉偏头看着柳墨妍被火光映照得有些酡红的小脸，递给她一串容易烤熟的豆干，“我和你换个位置，我这边还好。”
柳墨妍一边呼“烫”，一边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小口豆干，坐到萧凉坐的石块上，“哇，好好吃，嘶，好烫，真的好好吃啊！”
萧凉嘴角带了一丝笑意，继续转动烤串，“慢点吃，待豆干凉会儿再吃。”
柳墨妍却三两下就送到嘴里了，烫得嘴鼓起来吹气，“真的好好吃，你的手艺怎么这么好，原来你今天除了带我来看桃花，还准备了这么好吃的烤串……”
萧凉闻言有些哑然失笑，他想起在古机门时，这小妮子最爱偷偷和一群师兄师弟溜到后山去点了干草垛来烤一些东西吃，所以他就想着带她出来烤些东西吃。
带她来这里，不过是觉得这里挺合适，周围风景也好，她竟以为他是专门带她来赏桃花的，怪不得一开始兴致缺缺的。
吃完豆干，柳墨妍闻着烤鸡实在是香，可怜巴巴地问萧凉：“烤鸡可以吃了吗？”
萧凉拿过烤鸡看了看，道：“再等等。”
她却相信自己的鼻子，用吃剩豆干的木棍戳这烤鸡道：“我觉得它已经熟了，你看，都这么软了，外脆里嫩的，”，说着边用小木棍挑下一丝鸡肉尝了尝，顿时食指大动。
重新又挑了一点鸡肉送到萧凉嘴边，“你尝尝，已经熟了，真的，你尝尝。”
萧凉微微张嘴咬下鸡肉，“嗯，你慢些，差不多可以吃了。”
柳墨妍得了他的准许，大喜，取下架着烤鸡的木棍，手忙脚乱地撕下一只鸡腿递给萧凉，“诺，这个给你吃，我够义气吧！”
萧凉闻言凤眸一眯，小妮子一晚上着实有些活泼啊。
一伸手将她揽过来，垂眸看着她，道：“义气？你把我这个师父置于何地？嗯？”，说完低头吻下。
吓得柳墨妍偏头挣扎回自己的座位，“萧凉！你别乱来……”
萧凉坐正道：“我为何不能乱来？”
柳墨妍心中一万句“负心汉”呼啸而过，上次晚上就已经不同他计较了，今日还来！
“你既已有了流昭郡主，就莫要再来招惹我了，你这样就是负了流昭郡主！”柳墨妍有些生气。
萧凉闻言奇道：“我和杏杏什么也没有！”
柳墨妍舍不得香喷喷的烤鸡，一边恶狠狠地咬下鸡肉，一边道：“那你在古机门还那样护着她，还有，你在京城开的品杏楼都是让她取的名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哼，别想骗我！”
萧凉认真道：“当时是不知你的缘由，才会将那龙母草给了杏杏，至于这品杏楼，的确是杏杏取的名字，但确实没有其它的意思，我一向拿她当我的妹妹看待。”
柳墨妍看着萧凉认真的脸，信了八分，吞下鸡肉，仍是气鼓鼓地道：“那我不管，京城的人都这样觉得。”
萧凉听她语气，就知她气已消大半，笑逗道：“那妍儿想让我如何是好呀？我这名节在你这儿可还救得回来？”
柳墨妍想了想，开玩笑道：“那我要你再开间酒楼，昭告天下，是用我的名字命名的，然后还要说明我毫不知情，不关我的事！”
萧凉闻言笑得胸腔微微震动，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别扭的一面。”
柳墨妍有些恼羞成怒，背过去啃烤鸡。
萧凉取了木架上烤好了的其它烤物，推了推她的背，递给她，“来，这些好了，吃不吃？”
柳墨妍：“……”她这么好哄的吗，她是有节操的。
萧凉举起一串牛肉咬下一块：“唔，妍儿果真没说错，确实好吃。”
“……”
柳墨妍默默转过身来：“我也要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