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柳墨妍同清默商量取回豆月莲的相关事宜,此刻豆月莲所在地只能将范围锁定在皇帝寝宫,但具体放在什么地方,又是否有机关,还不清楚。
“眼下恐怕还要多花些时日,查探一下皇宫的具体情况,确定清楚后方才好回玄月门叫人来夺。”清默生怕柳墨妍冲动之下,直接自己闯进皇宫去取那豆月莲。
柳墨妍却十分冷静道:“我知道,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不会轻易打草惊蛇的,更何况情况已经比我想象的好了很多,至少我已经知道了豆月莲的所在。”
清默松了口气,找到了豆月莲应当是好消息,但从皇宫回来后,感觉小姐神色却更加冰冷了。
柳墨妍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思索道:“可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线索证明皇帝到底是不是当年覆灭我白音谷的幕后之人……”
清默顿了一顿,想了想开口道:“小姐,我……我知道京卫处有两位主将,一位赵建是负责操练将士的,还有一位苏守中没有什么具体事务,但在京卫处地位却不低。”
柳墨妍坐直身子,看着清默示意他继续说。
“这苏守中,负责的怕是有关京卫处暗卫的事情,我觉得我们可以从他入手。”
夜色浓重,萧凉卧房按照往日这个时候应该一片漆黑,今夜却有些不同,灯蜡俱亮,一室黄晕。
“你今晚怎么跑到我府上来找酒喝了?”萧凉一条腿伸着,一条腿屈起,身子倚靠在窗边,坐在软榻上望着小桌对面的人。
贺启月继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给萧凉也续了一杯,捏着酒杯抬头道:“去品杏楼喝酒,杏杏知道了,还不怪我们俩喝酒不带她。”
萧凉望着一向风光霁月的贺启月,此时皱着眉,仰头便是一杯酒下肚,端起自己的酒杯,同他虚干了一下,也是仰头痛饮。
“说吧,你们俩怎么回事,那日杏杏找我去品杏楼,就是同我告别的。”
贺启月闻言竟有些红了眼眶,哑着声音道:“前几日杏杏找我赛马,我们赛完马回城的时候,她突然笑着对我说说'“我要离开京城了”,
我惊了一惊,让她不要走,她一直笑着望着我,我却说不出话来,只会说让她不要走。
她笑着望了我好久,然后她就不笑了,留下一句“我一直都很想去走一走天涯海角,看看你和萧凉想守护的人间美景,你知道的。”然后她就回府了。
我没有看到她说那句话的表情,但是我就是觉得她哭了。”
萧凉同贺启月对饮了一杯酒,膝盖撑着手臂,修长的手指随意垂下,望着贺启月泛红的眼眶道:“那年杏杏过生日,我们仨都喝得有点多,她就说过,她此生愿望是就游历天下江山美景,她……”
贺启月有些陷入回忆,接着道:“是啊,那个时候品杏楼还不是品杏楼,只是一个没有多少客人的客栈。”
萧凉记得,小时候每年,杏杏过生日的那一天?皇帝都会在宫中大摆宴席,还下旨杏杏要在午时着郡主礼服,佩戴头冠花钗,乘坐步撵上长安街游行,接受万民祝福。
天下百姓无不感叹流昭郡主一介遗孤,深得皇上厚待,实在是幸运至极,当今圣上如此顾念英烈旧情,身为他的臣民,必能家国安康。
然而一整天下来,杏杏饭没有吃几口,人都累得不行了,还要在生辰宴上背提前准备好的感谢皇帝,吾皇万岁这些词。
贺启月就和他偷偷带杏杏溜出宫,反正那生辰宴上的主角又不是她,杏杏照例说完那些感激皇帝的话后,就没有人会注意她去哪了。
随便寻了个不惹人注目的小客栈,他们仨就好好儿地吃菜喝酒,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生辰礼物送给杏杏。
有一次他们仨喝高兴了,杏杏站在椅子上,拿着一壶酒,指着客栈的桌椅板凳道:“我的生日愿望是,可以仗剑骑马走天涯,哈哈哈,自由自在地,像那些话本里的女子一样,唔,然后有个人,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愿意陪着我…”
那天晚上他们三个都很高兴,都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
贺启月没管萧凉接没接话,自顾自地继续捏着酒杯道:“没想到杏杏她说到做到,她真的要离开京城……”
萧凉拿下贺启月的酒杯,继续给他添了杯酒,道:“她这话早就说过,一直没有真的要离开,这次她突然真的要走,你不是知道为什么吗。”
贺启月叹了口气,惺忪地抬头望着萧凉道:“可是杏杏你知道的,她不可能接受我日后定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事情啊。
父皇从小就将我当作继承人来培养,对我的爱护和希望你都是知道的,我母后她早就着急我这个年纪还未成家了,上次那个丞相府家的小姐,就是母后要父皇指给我的……
就算这次,我威胁父皇说,要是不把我同丞相府家千金的婚事取消了,我就告诉母后,她上回看中的那匹花绣罗绢,不是赏给了功臣,而是被他新纳的美人讨走了,父皇吹胡子瞪眼地答应我取消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我还能次次忤逆父皇母后吗,小时候闹性子,他们一般都会答应我的无理取闹,现在他们年纪越来越大了,我不想让他们还为我忧心。
我不敢对杏杏说什么承诺,我只能苍白地一遍又一遍地让她不要走,因为我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留下她啊……”
萧凉面有不忍地看着贺启月泛红的眼眶,听着他略有哽咽的声音,截下他手中的酒杯。
贺启月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手中的酒杯被萧凉拿走,“父皇年纪越来越大了,这两年有很多政务处理起来都有些力不从心……”
萧凉重新给他倒了杯酒,将酒杯放在他面前,开口道:“是的,这次南边水患,圣旨是下令开仓放粮,可是这样根本无济于事,中央地方官员层层盘剥,真正发到百姓手里的粮食,能有多少?”
贺启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准备去劝劝父皇,自请去南边治理监管此次水患。”
萧凉轻轻摇了下头,“啧”了一句,“你现在跑去南方治水患,你莫不是真的想同杏杏错过一生?你一离京,难道还指望我能替你留下杏杏吗?”
贺启月怔怔地道:“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因为水患没有治理好,流离失所啊。”
萧凉撇了他一眼,“明天我传信给御史中丞,让他自请去南方,隐石也会跟着去协助,你好好儿呆在京城处理好你和杏杏的事!”
贺启月抬头,舒了口气道:“好兄弟!”
萧凉不置可否,举杯同他对饮。
俩人默默对坐了一会儿,萧凉放下虚悬在膝盖上的手,道:“隐石说妍儿发现皇宫内有豆月莲的气息,玄月门不日可能派人来京城取豆月莲。”
贺启月坐直了身子,微皱眉,道:“好,我知道了。”
顿了顿,舒眉笑道:“怕什么,反正有你在,是吧……”
萧凉挑了下眉,摇了摇头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别出了什么大乱子,妍儿要取豆月莲救她娘亲,我是不会出手的,除非危及皇城安定!”
贺启月望着萧凉深邃如墨的眼睛,想起了那年杏杏生辰,他们仨在品杏楼喝多了,杏杏说完她的生辰愿望后,萧凉他也站起来,踉踉跄跄地,那店家小二还担心他把酒壶桌椅砸了,赶紧过来站在旁边,准备随时救东西。
萧凉他醉眼朦胧地望着窗外明彻的灯火,举着酒杯,一字一顿地笑着说:“我,萧凉,愿以此身,承天下!”
少年的贺启月顿时感觉热血有些沸腾,也站起来揽住萧凉的肩头,饮尽手中酒壶里的酒,大笑着道:“好,我们一起护这锦绣江山!”
…………………………………………………………
回过神来,贺启月轻松笑道:“有你在,我的百姓臣民永享繁盛太平啊。”言语间,帝王气概初现。
萧凉举杯,勾着唇难得灿烂一笑,凤眸微弯,认真道:“盛世天下,永不相负!”
贺启月难得一见萧凉这么纯粹灿烂的笑容,跟着开怀一笑,同样举杯与萧凉举起的酒杯用力一碰,目光灼灼地望着萧凉道:“盛世天下,永不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