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茵回到家,下面还是涨得难受。头也晕的,脸白得像薄纸。她顾不上退换衣服,就往床上一躺。
安海峰回来,发现家里只有白米饭——还是安秀煮的,也没炒菜,也没热饭。他只好就着榨菜闷头吃了。回到房间,看到李茵和衣而睡,便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做菜,也不洗澡换衣服,跟一头母猪一样,臭烘烘的。”李茵脑袋转不过来,没听出来他的讽刺。
她痛得病怏怏:“海峰,你回来啦?”想要撑起来,可实在有气无力:“我……我难受得……你可以帮我买点药吗?”
“你今天去问同和晴拿到钱了吗?”安海峰对妻子的身体不舒服置若罔闻,反而先问起自己最关心的。
“没有,今天他家里人太多了,安翔也在……我本来打算……”
“哼,装什么装。别人都能熬,你怎么就熬不了。矫情!”一听没有钱,安海峰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转身推了自行车就要出门。安秀不明白,妈妈这么难受,爸爸怎么理也不理的。她急急忙忙跟出去,“爸爸,爸爸……”人影儿已经消失在巷子尽头了。
她想起了妈妈今天痛了一整天,咬牙切齿地跑起来。她在学校能跑第一,就不相信自己追不上,问个明白。安海峰骑着自行车的身影,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转弯。小小的身影紧紧跟着。城中村阡陌交通,小巷窄道,路边还有树林丛生的地方,那树形随风摇曳,似鬼魅魍魉般。安秀怕得要命,她从小就怕黑,但眼下顾不得想别的,只一心追着。
哎哟。
一个不小心,安秀穿的塑料凉鞋滑了出去。她急得要命,眼看快要追上了,怎么就!她当机立断,把鞋脱了拎在手里,又跟上去。
刚才明明见到是进了这个小区,怎么没人了。难道上楼了?那他自行车也总得停放在楼道里吧?安秀正打算一个一个楼道找过去,“哗咔”一声,安海峰推着自行车从一个楼道走了出来。
“你跟踪我做什么?”这个小区很黑,安海峰脸上都是阴影,看不清他的神色。
安秀莫名有一种做错事的感觉,因为一路疾跑,心跳还停不下来,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想让你……帮我买一块橡皮。”
“你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快回家去。”也没答应,也没关心她怎么回家,安海峰跨上自行车,就自己走了。
安秀失魂落魄地光脚走着,不像刚才那样,光凭提着一口气追着,究竟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也不知道了。手上还拎着断了的凉鞋。李茵听到开门声,撑起来:“海峰呢?”
安秀有一阵的恍惚,时空穿越了,妈妈好像说过这句话了,也许还不止说过一次,而同样的失望,她也是经历过了的。
李茵见不到人,便把自己捂在被窝里不出声地哭了起来。她还带着希望,还以为是他买药回来了。这是李茵童年的阴影,她妈妈黄梅英对她管得太严,太吝啬给她关爱,所以一旦出现一个男人对她好,她便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了。连自己都还没有确切的安全感,全身心地挂在男人身上,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又怎么有力量成为一个好母亲。受琼瑶的小说影响太大,李茵把自己过成不折不扣的菟丝花。倘若她依附的是一颗大树也就罢了,可安海峰,只是一株软趴趴彻头彻尾没有脊梁墙头草。她的悲剧,早就明明白白。
安秀叹了一口气,去拿了自己的短裤,今天剥虾换下来的短裤。短裤的裤兜里,有二十块钱——安翔昨天偷偷给她塞的。安秀想明白了,就算是拼着让自己的手皮肤全破了,也得挣回钱来。只有挣了钱,才能在这个家活下去,才能报恩妈妈,才能带弟弟妹妹健康长大。她换了一双鞋,出去村口买了消炎药,又倒了热水给妈妈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