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暗的，但是，天亮之后也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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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到微博@林晨同学Hearing拍的vlog的时候，晏清刚刚接到台长的电话通知。
“台里要出一档子抗疫节目，是上面亲自下达的任务，目的自然是要安抚大家因为疫情而恐慌的心情。咱们台里就你笔杆子最硬，这任务就交给你了，可要好好干啊。”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那边就挂了电话。
晏清无可奈何硬着头皮在全网寻找素材的时候，正好刷到微博@林晨同学Hearing拍的vlog。
夜幕下一条星光大道，照亮前路和这无尽的黑夜，就这样一直走直到黎明。
那是一个长镜头加剪辑的片段，可在那一刻却给了晏清最深的感触。
很震撼，很心酸，很受鼓舞，也很想哭。
就在那一刻，晏清想到了《喜剧之王》里柳飘飘和尹天仇说过的话：
——看，前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也不是，天亮之后就会很美的。
似乎是得到了什么灵感，晏清在看完vlog后立刻在桌面新建了一个Word文档，输入了这样一行文字。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暗的，但是，天亮之后也会很美。”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行字，他突然想起了老台长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山的那边是什么？”以及自己当时的疑虑：“都是山，没路了怎么办？”
灵感总是来得快走的也急，一行字敲完，晏清也只有盯着屏幕光标闪烁的份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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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广播台的时候，晏清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仗着自己年轻一点也不知道护着嗓子，抽烟喝酒诸多恶习无所不沾。
带他的师傅曾经语重心长的劝过他，让他务必爱惜自己的嗓子。
“干咱们这行的，靠的就是这副嗓子。要是哪天嗓子坏了砸了饭碗，你要出门喝西北风去吗？”
他一直嗯嗯啊啊的应付着，抽烟喝酒愣是一样不落。日子长了，嗓子被糟蹋的大不如前，他才觉得后悔。
后来，台里的老人们都退了休，原本想着终于熬出头可以大干一番的时候，才发现这一行早就没有当年的那种风光了。
互联网时代，人们想听有趣好玩的声音随手下一个APP就可以搞定，也不用非要定时定点的挤在收音机前听他们这种刻板的唠叨。
“都是山，没路了怎么办？”
晏清记得，当时的台长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到那时候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这个行业真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他却依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放弃吗？那是他寒窗苦读十几年考上的专业，风里雨里干了小半辈子的职业。真要没了饭碗，要他去喝西北风吗？
晏清突然有些烦躁的拿起手机，随便翻看着网页，却突然看到了这样一行字。
“没路了怎么办？”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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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看《步步惊心》看四爷拿这句话排解的时候，晏清还不大能理解。觉得只是两句五言绝句，应该也没有这么大力量能够支撑人在苦难里行走。
可此时此刻，晏清却觉得自己从这两句诗里找到了自己一直想要寻找的方向。
没路了就坐下来，另寻别处。
此时此刻，此心此情，于他于电台于武汉于中国，这都该是最好的宽慰和期许。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暗的，但是，天亮之后真的很美。
为了很美的清晨，他愿意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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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思路有了，成文又是另一码事了。
武汉的疫情全网已经传遍了，晏清自然也早有耳闻。只是相隔甚远，力所能及范围内也他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做的除了拿起手机通过网上支付献出一点自己的爱心，还能运用自己的专业去安慰那些不在疫情中央却被波及的人们。
这个下午，他就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盯着屏幕上的光标，一动也不动。
思路和基调都已经定下来了，可晏清却仍旧想不出节目的第一期主题到底是什么。
是煽情，呼吁还是讲事实，晏清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怕自己言过于实，平白干扰别人的情绪；又怕未亲身经历，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就这样纠结着，时间就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等晏清抬头看向墙上电子钟的时候，时间显示已经是六点半了。
晏清泄气一般的把自己扔进椅子，懊恼的搓着脸。演播室的灯还亮着，估计晚班的同事已经在里面开始录晚上的节目了。
晏清想起了那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轻轻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先收拾东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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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春分还有些日子，小城的天黑得依旧不晚，这会儿已然黑了大半。平常热闹的街头如今连个人影都少见，一阵冷风吹过，让晏清不禁打了个哆嗦，头脑也瞬间清晰了许多。
晏清不甘心的再一次环顾了电台四周，一无所获的叹了口气，转头往家的方向走去。他摸出手机点开了手机银行，盯着上面有些可怜的存款关上了屏幕。
这点钱，估计也养不起车吧。
走到离家最近的十字路口的时候，他看了眼空旷的马路，又看了眼通红的交通指示灯，住了脚。若不是耳边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他大概会一直站在那里。
他寻声望去，看到了两辆依次停在马路中央的私家车，后面的司机正不紧不慢的在后面按着喇叭，然而前面的车依旧丝毫未动。许是着急又许是觉得通过喇叭交流效率有限，后面的司机下了车敲了敲前面车的车窗。
车窗摇下去，一个脑袋伸了出来：“大哥，红灯。你按多少喇叭也不能走啊。”
站在窗外的司机笑了笑，指着依然是红灯的信号灯说道：“文化路的信号灯最长不过2分钟，老哥，我在你后面按喇叭也有两分钟了吧？可您瞧瞧，这会儿不还是红灯吗？”
“奥对，交通管制！”车窗里的脑袋恍然道。
窗外的司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所以啊，这会儿看灯没用。”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晏清总觉得那司机说到最后还有意无意的朝自己站的方向扫了一眼。
目送着两辆私家车前后离去，他才自觉好笑的摇摇头，迈步离开了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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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晏清把衣服往沙发上一扔，有些泄气似的把自己摔到床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胡乱叫唤一阵之后，他直起了身子，打开电脑准备整理下自己依旧乱如麻的思绪。
这时，电话响了。
他拿起手机，屏幕的位置写着一串熟悉的号码，他连忙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熟悉的声音从手机话筒传出：“儿子，最近咋样啊？”
“老样子，不过您老放心，我这儿吃穿都没问题。就是每天得起早步行上班有点累，就当是锻炼了。”
“当初叫你买车你不买，你说你不买车去考驾照干什么？”
“哎呀，妈！”他打断了母亲的絮絮叨叨，“原本买了也就上下班用，上下班都有公交车的，买了不仅要养我自己，还要养它……一个月车库油钱保险保养费……不少钱呢！”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母亲在那边笑道，他似乎可以透过网线看到母亲在电话那头笑着摆手的样子。
电话那头没有察觉，只是和他说了些家长里短。末了，依旧是和他抱怨：“让你早些买票你不听，这回可好，困在那儿回不来了吧？可惜了冰箱里特意给你的排骨，那么多你不吃我们俩人也吃不了啊？”
晏清沉默良久，伸出手关了免提把手机放到自己的耳郭，嘴角轻轻扬起，一滴清泪滴答一声散落在桌面上：“妈……”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似乎是等着他的后文，可他张了张口，却没了声音。
说不想家是假的，晏清有时也会后悔当初就该听母亲的意思请上一周的假期买票回家。要真是那样的话，他现在也不用对着电脑发愁了，估计这会儿正坐在饭桌上吃着老爸烧的排骨呢。
可是，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同家里人说的。
他的嘴唇颤了颤，话到嘴边就换了说辞：“我这儿明天还有个节目要定主题，就不和您说了啊。今年过年我是回不去了，冰箱里排骨你们俩该吃吃。告诉我爸，别不舍得给我留，等我回去估计都明年春节了。”
母亲似乎是怕打扰他工作，只是“嗯嗯”的应着。就在他要挂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的声音：“想吃啥就去买，没钱了跟我和你妈说，别难为自己。”
他嗯嗯的应着，悄无声息的挂了电话。他坐在那里，任由自己的眼泪洗刷着面前的电脑桌面。良久，他擦了擦眼泪，打开通讯软件给导播发了明天的节目主题——“家”。
想了想，他又在后面加了一句话。
“人在，哪里都是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