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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盐州古城唐人筑 长庆会盟千年颂

古盐州城在今天的盐池县城,也有人说在今天陕西省定边县城西南面的红柳沟乡沙场村,那里确实有一座古代城池遗址。近年来,在城市建设中显现的大型古代文化遗址证实,今天的定边县城似乎就是在古盐州遗址上建立起来的。然而,盐池县城南20公里的青山乡营盘台古城遗址,从地理位置上看又与文献记载的古灵州(今吴忠市)、夏州(今靖边县北)到盐州的相对距离极为符合,还有人说古盐州城就在今天盐池县城以西的惠安堡镇。总而言之,古盐州包括了今天陕西省定边县的一部分和宁夏盐池县的大部分地区。当我们徘徊在一座座古城遗址间,在一片片瓦砾和残垣断壁中猜度历史的时候,脑海里无不浮起一片狼烟,耳边荧惑然鼓角争鸣,仿佛一队队尖兵铁马顿时荡起滚滚烟尘,由远而近……盐州,自隋唐以来一直为兵家必争,“地当冲要”。吐蕃多次侵扰盐州,因此,古代盐州大地战火连绵,硝烟不断。

唐太宗贞观三年(629年),13岁的松赞干布(汉文史籍称弃宗弄赞)就任吐蕃赞普,他在两三年间平定了内乱,征服了邻国,建立起统一的吐蕃奴隶制政权。

贞观八年(634年),具有政治远见的松赞干布及时与周边邻国修好,派出使者赴长安与唐朝通聘问好,几次派人向唐朝请婚,唐廷经过反复考虑,在贞观十五年(641年),唐太宗终于同意了松赞干布和亲的请求,答应把宗室女文成公主嫁给25岁的松赞干布,唐朝派江夏王、礼部尚书李道宗护送16岁的文成公主入藏和亲,从此唐蕃亲如一家,两国停止了战争冲突。然而,松赞干布去世以后,唐蕃亲和的关系渐渐淡去,吐蕃慢慢又开始与唐朝对峙,时而进犯,时而求婚,时而掠地,时而请和。唐蕃双方或征伐防御,或绥靖安抚,这种战和交错的局面持续了200余年。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后,吐蕃乘西北边防完全空虚,开始对外扩展。唐代宗广德元年(763年)吐蕃军首先攻占了原州(今宁夏固原),然后以原州为跳板,开始向盐、灵二州有计划地采取军事行动。唐朝名将朔方节度使郭子仪、杜希全等大臣看到了这一点,建议朝廷采取军事行动,派兵夺回原州,修复原州城,构筑以原、灵、盐为犄角之势的北方战略防御体系。当时,唐朝廷内部矛盾斗争激烈,奸臣用权,加上永泰元年(765年)唐廷正集中精力消平灵州节度使仆固怀恩的叛乱,无暇顾及吐蕃,因此,从大历十三年(778年)开始,吐蕃军绕开灵州,从原州向东进军,首次攻打盐州,盐州刺史李国臣拼力抵抗,吐蕃不得不撤兵退守原州。之后,吐蕃大头领马重英又带领吐军于大历十四年(779年)二月再次侵扰盐州,被郭子仪的副将李怀光挫败,并俘获了大批吐蕃战俘,取得了空前的胜利。

八月,在唐德宗承袭帝位3个月后,吐蕃军队又在剑南被唐军打败,于是,考虑到吐蕃在军事、政治、经济三方面一时处于劣势,吐蕃第37任赞普赤松德赞权衡利弊后,转而同唐积极修好,德宗皇帝也极力主张和番,并派太常少卿韦伦入吐蕃,送还战俘500余人,以表示和盟的诚意。赤松德赞热情地接待了韦伦,并讨好地说道:“我有三大遗憾啊,一是不知道天子(代宗)驾崩,没有来得及前去吊唁;二是不知舅舅(德宗)即位而且发兵攻打灵州、盐州;三是贸然进入扶文(今甘肃省文县),侵犯灌口(今四川省都江堰市)。”之后,赤松德赞又派使者随韦伦拜访唐朝,德宗李适见到吐蕃来访者也很高兴,于是,再一次派韦伦到吐蕃送还在剑南战役中俘获的吐蕃士兵,赤松德赞满心欢喜,以最高藏礼招待韦伦九天,然后备重礼,派吐蕃的宰相论钦明思等50多人随韦伦一起来到唐朝,表示修好关系。

唐建中二年(781年),唐德宗派遣殿中少监崔汉衡、判官常鲁出使吐蕃。赤松德赞提出以灵州以西的贺兰山划界,双方派员在边境会盟,并要求唐朝派佛教高僧到吐蕃讲经,德宗答应了吐蕃的会盟要求,并应吐蕃之请,派遣高僧良琇、文素去吐蕃讲经,“一人行,二岁一更之”。经唐蕃双方约定,建中四年(783年),唐蕃开始第一次和平谈判(会盟),地址在清水(今甘肃清水县西北),唐朝派陇右节度使张镒等7人为会盟使,吐蕃以大相尚结赞为会盟使。清水会盟的主要内容是划定双方边界:将黄河以北的贺兰山区划作“闲田”,驻守在闲田内的双方兵将维持现状,不得相互进攻;双方均未驻防的闲田也维持现状,“不得新置(兵将),并筑城耕种”;黄河以南自六盘山、陇山,沿岷江、大渡河南抵磨些诸蛮(今云南省西北部)划界,以东属唐,以西属吐蕃。会盟后,唐蕃又分别在长安和逻些会盟,主要目的在于确认清水会盟的合法性。

清水会盟确定了唐蕃边界,此时吐蕃在军事方面的优势明显超过唐朝。这时候,唐朝由于内乱频繁,对吐蕃一直处于守势,加上清水会盟那一年十月,唐朝又发生了“朱泚之乱”,叛臣朱泚攻占长安,德宗出走奉天,吐蕃尚结赞请求出兵助唐收复长安。德宗派崔汉衡出使吐蕃,同意吐蕃出兵,唐廷答应“吐蕃平叛成功以后,就把北庭、伊西(今新疆北部)让给吐蕃”。唐兴元元年(784年)四五月间,唐蕃合兵在武功(今陕西省武功县)击破叛军。此时吐蕃军因气候炎热,加上疾病流行,撤兵向西而去,唐军收复长安,吐蕃军并未参与彻底平定“朱泚之乱”,唐朝遂以此为借口,不答应给吐蕃以北庭、伊西等地,只应许给一些丝绸、金银等礼品,尚结赞对唐朝食言毁约深表不满,决计报复。

于是,清水和平协议墨迹未干,吐蕃就公然撕毁协议,向唐朝的关中地区发动进攻。在唐军的坚决反击下,吐蕃遭到惨败。贞元二年(786年)十一月,吐蕃大相尚结赞又开始玩弄阴谋诡计,亲自统帅大军假意佯攻盐州。当时的盐州刺史杜彦光认为唐蕃已经签订了和平协议,天下即可太平,不会有什么战争了,过去的敌人现在就要以兄弟相待,不存在敌我斗争,还是应当热情迎接。因此,当吐蕃大军向盐州开来的时候,杜彦光不仅没有作出战争防备,反而忙着在盐州城准备肉酒,大设盛宴,犒劳吐蕃大相和吐军进城。尚结赞率军进入盐州城后,一扫和谈的假象,露出了真面目,命令吐军把盐州大小官员和驻军一起赶出了城门,杜彦光已经摆好的酒宴被无情地拒绝了。杜彦光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只能率领部属和被缴了械的队伍,弃城逃往都州(今陕西省富县)。吐军不动一刀一枪,很快占领了盐州,他们立即向东北进军,同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夏州(今陕西省靖边县白城子)。夏州刺史、党项军首领拓跋乾晖早已胆战心惊,望风而逃,扔下夏州城一走了之。尚结赞喜出望外,把盐、夏两州交给部下驻守,留下1000多名士兵,自己则率总部退到灵州一旁的水陆要道鸣沙驻扎,开始谋划怎样在严冬过后夺取灵州。

盐、夏二州失守,造成了西北战场的形势急转直下,唐廷朝“上下顿时一片慌乱,担心吐军继续南进,灵州东大门洞开,藩篱不存,就会变成孤城,势如累卵,将会出现不可收拾的局面。经过分析,唐廷采取紧急措施,开始从原州、盐州之间另辟一条通道,大量调兵增援灵州。灵州官员也做了最坏的准备,实行城乡坚壁清野,加固城防,严阵以待,全城军民打算死中求生,与城池共存亡,同吐军决一死战。然而,就在这时,恰逢冬季来临,气候异常,奇冷无比,大量牲畜被冻死饿死,西边也是千里雪原,处处大雪封冻,交通断绝,军队的供应成了大问题,吐蕃大军集中于鸣沙的弹丸之地,供需无望,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在这种情势下,吐蕃看到了天时、地利、人和,都对己十分不利,遂立即改变主意,派出使者向唐廷“求和”。唐廷于是派御史中丞崔瀚到鸣沙会见尚结赞,责问吐方没有诚意,竟然毁约占领大唐盐、夏二州,尚结赞此时却大耍无赖,狡辩说吐蕃一直主张和盟,吐军并没有动用一刀一枪,是盐州刺史杜彦光主动把州城让给他的,还用酒肉欢迎他们入城,吐蕃并不唐蕃战争愿意发生战争,可以立即撤军,愿意同唐廷和谈。唐廷明知尚结赞是在故意耍赖,但是考虑到吐方答应从盐、夏二州撤军,也就同意与吐方重新进行和谈。

可是,唐廷没有看出吐蕃是想借和谈之际,调兵遣将,补充部队给养,对盐、灵两州发动更大规模的军事意图。同时,吐蕃还想借此机会除掉大唐三大名将,为攻占灵州和打开进军关中的门户而扫清障碍。尚结赞认为“唐之名将,李晟与马燧、浑瑊耳,不去三人,必为我忧”。唐廷的最高决策层并没有接受先前的教训,仍未识清吐蕃的阴谋诡计。

贞元三年(787年)三月,吐蕃果然派使者与唐朝求和,唐朝的大将韩游瓌觉察到吐蕃求和的反常,便说:“这是吐蕃惯用的伎俩,他们如果处于弱势就要求和盟,一旦强硬起来,就开始发动战争,今天同我们求和,我看必然有诈!”但是德宗力排众议坚决主张同吐蕃和谈,甚至还想联合吐蕃共同对付回纥。尚结赞也以归还盐、夏二州表示他求和的“诚意”,还提出请唐朝派浑瑊为主盟。因此,唐朝答应了尚结赞的要求,派浑瑊为会盟特使,崔汉衡为副使,会盟的地点磋商了几次,最后定在了平凉(今甘肃省平凉市)。五月十五日,尚结赞预先在平凉西边埋伏好了骑兵,准备劫盟,浑瑊在出发前,李晟已经提醒他,此次会盟非比寻常,必须严加防备。但是唐德宗却命令浑瑊不要猜疑对方,要表示出会盟的诚意,致使浑瑊在和谈期间放弃了一切防备。会盟开始前,浑瑊等人应尚结赞的邀请,进入吐蕃事先安排好的地方更换礼服,还没有等浑瑊等人反应过来,吐蕃的伏兵就以击鼓为号,从四面蜂拥而至,浑瑊顿时觉察到不妙,就一个人果断地从幕后跳出来,骑上马突出重围逃跑了。唐朝参加会盟的官员自崔汉衡以下60余人都被吐蕃扣押。

此次劫盟突袭事件,唐军死了500多人,被俘1000余人。尚结赞又乘胜大掠邻近的州县,然后退到了清水县境内。平凉劫盟事件后,唐德宗深悔坚持与吐蕃和盟的失误,为尚结赞求和说降的唐将马燧,也被唐德宗罢免了军权。尚结赞除掉唐朝西北三将的企图还是没有得逞。

六月,盐、夏二州再次被吐军攻占,两座州城的官民房屋被吐军放火烧毁,城防设施被破坏,他们掳去居民,并且把所有的财物洗劫一空,紧接着开始攻打灵州。当时盐州是灵州通往内地的交通要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可以说盐州保则灵州保,盐州失则灵州危在旦夕。所以,贞元九年(793年),灵州大都督兼灵、夏等州节度使杜希全向朝廷报告,坚决主张要重新修筑盐州城。他在报告中说:“盐州据要会,为塞保障,自平凉背盟,城陷于虏,于是灵武势悬,廊坊单逼,为边深患,请复城盐州。”朝廷对于杜希全提出的重筑盐州城的报告十分重视,组织相关大臣进行了周密的安排部署,很快就批准了杜希全的报告,并在诏书中强调“盐州地当冲要,远介朔陲,东达银夏,西援灵武,密迩延庆,保扞王畿。乃者城池失守,制备无据,千里庭障,烽燧不接”,并要求马上“兴集师徒,缮修壁垒……深唯永固”。修筑盐州城池的事顿时引起了朝廷的高度重视,唐廷命令神策军、河朔兵马副元帅浑瑊,朔方、灵、盐等军节度使杜希全,邠宁节度使张献甫,神策行营节度使刑君牙,银夏节度使韩潭,鄜坊节度使王栖曜,振武节度使范希朝等大将分头负责,并在各部队里抽调官兵35000人,按照时间一起到盐州,在盐州设立临时行营节度使,左神策将军胡坚、右神策将军张昌宜担任节度使,统一指挥调动盐州的各路大军,以最快的速度修筑盐州城。代理盐州刺史张昌宜从各部队里精心挑选了6000强壮兵士组成施工部队,加上动用的大批民力、畜力,总计投入盐州城修复的人力达7万多人;同时,唐廷将其余29000名将士部署在盐州城外,防备吐蕃军前来破坏筑城工程。另外,唐廷又命令泾原、剑南、山南诸军的主帅,各自率部主动向吐蕃军纵深发动进攻,阻止吐军向东运动,以达到牵制的目的,保证盐州筑城工程的安全和顺利进行。

唐朝举国上下,齐心协力,统一协调,仅用20天时间,盐州城便修复一新。然后委派兼御史大夫纥干遂和兼御史中丞杜彦光统领5000壮士镇守灵、盐州城,这样一来,唐朝的西北局势危机暂时得以缓解,朝“上下无不为盐州城的修筑感到高兴,为此大诗人白居易特别创作《城盐州》长诗一首以表示祝贺。

城盐州,城盐州,城在五原原上头。

蕃东节度钵阐布,忽见新城当要路。

金鸟飞传赞普闻,建牙传箭集群臣。

君臣赭面有忧色,皆言勿谓唐无人。

自筑盐州十余载,左衽毡裘不犯塞。

昼牧牛羊夜捉生,长去新城百里外。

诸边急警劳戍人,唯此一道无烟尘。

灵夏潜安谁复辨,秦原暗通何处见。

廓州驿路好马来,长安药肆黄芪贱。

城盐州,城盐州,盐州未城天子忧。

德宗按图自定计,非关将略与庙谋。

吾闻高宗中宗世,北虏猖獗最难制。

韩公创筑受降城,三城鼎峙屯汉兵。

东西亘绝数千里,耳冷不闻胡马声。

如今边将非无策,心笑韩公筑城壁。

相看养寇为身谋,各握强兵固恩泽。

愿分今日边将恩,褒赠韩公封子孙。

谁能将此盐州曲,翻作歌词闻至尊。

盐州城的修复,为防御吐蕃的进攻,加强盐、灵两地的安全,起到了很明显的作用,唐廷特派四皇子虔王李谅出任朔方、灵、盐、丰节度大使兼灵州大都督。

唐宪宗元和十四年(819年)十月,吐蕃又出动15万大军围攻盐州城,党项也派兵相助。他们使用飞梯、鹅车、木驴等攻城器械四面齐攻,唐军依靠盐州城的有效防御,四次打退了吐蕃的进攻。盐州刺史李文悦率领将士抱定与城共存亡的决心,据城死守,与吐蕃军连续恶战27昼夜,吐蕃毫无进展。盐州守军有时晚上偷袭,有时出城迎战,共杀敌万余名。在吐蕃围城期间,灵武牙将史敬奉请求朔方节度使杜叔良给兵3000人,去解盐州之围,杜叔良给兵2500人,史敬奉率领2500名朔方兵,带30日干粮就出发了。十多天过后,一点儿音讯都没有,大家认为可能全军覆没了,不料,史敬奉率领的朔方军从小道绕到吐蕃军后面,吐蕃大惊失色。唐军内外夹攻,大破敌军,吐军死伤无数,盐州之围很快被解除了。这次盐州战役后,吐蕃元气大伤,已无力再发起大规模的战争,从此,吐蕃又多次请求与唐朝会盟,直到唐穆宗长庆元年(821年)九月,唐朝才同意接受吐蕃派遣礼部尚书论纳罗到长安西郊举行“长庆会盟”,重新确立“清水会盟”划定的各自守界。

双方重申了“和同为一家”的舅甥亲谊,决心今后“社稷《同如一”,“各守本境,互不侵扰”,“烟尘不扬”,“乡土俱安”,还规定了唐蕃双方人员往来路线和供应办法等具体事项。

长庆三年(823年),唐朝和吐蕃分别在长安和逻些建碑,并在碑上刻上文字和参与会盟的双方人员名单以永记后世(唐蕃会盟碑一通,现存于今西藏自治区拉萨市大昭寺前)。在唐蕃会盟碑的背面,还记述了唐蕃和盟关系的始末:对唐朝文成、金城公主先后嫁到吐蕃,唐蕃间长期和战不定的形势作了回顾;对极力主张与唐和盟的赤祖德赞作了充分的肯定。这一次会盟反映了双方人民向往结束战争的迫切心情,符合人民的共同利益。吐蕃与唐朝经历过8次会盟,这次会盟是最后一次,史称“长庆会盟”,亦称“甥舅和盟”。

此次会盟,结束了自公元706年至公元822年100多年间的唐蕃纷争,因此,为后世所赞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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