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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师姐为何总是不让她说话,明明眼前这人并不像坏人。

竹萧委屈的撇了撇嘴,“师姐,我知道错啦。”

宫嘉荫多看了竹萧一眼,便道:“是在下多言了。竹姑娘天性单纯煞是可爱,柳姑娘不要苛责。”

只怕不是真的觉得竹萧这姑娘对她没有礼貌,而是不想她与那小姑娘多加接触……兴许是怕她无意中被套出什么话来吧。宫嘉荫看得明白,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柳诗听宫嘉荫客气的言辞忽然觉得自己语气过重将那句话显得有些刻意,她急忙挽救般地勾起笑颜回答宫嘉荫道,“宫姑娘言重了。不瞒公子,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这本也不是什么秘事,说来倒也无妨……只是小女子觉得九山派与我合欢派积怨已久,宫姑娘若是真想知道些什么,从我们口中可得不出公允的好话来,故而说与不说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宫姑娘切勿怪罪。”

“不碍事。在下也是心血来潮问起而已,柳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在下才入修仙路便被九山一徒子追杀,趁她重伤之际才敢找时机与其对峙得以脱身。但由于一些原因,如今在下与她算是结伴而行,她说要带在下入九山派拜师学艺,在下仅是想多知道一些留个心眼罢了。”

少女十分温柔,语气诚恳,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而柳诗闻言便一双明眸便望进她眼里,像是考量此话的真假。柳诗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真觉得这位倒像是一位温柔如水的小女子。其实要她说起事来也是无妨的,不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柳诗刚提起的防备之心又悄然放下,“既然宫姑娘都如此说了,那小女子便僭越提醒姑娘几句,姑娘莫要嫌烦。”

“怎么会……”

“小女子以为人间凡士入九山门派怕是不妥当。众所周知,九山门内最是注重出身,把人按照等级贵贱分为三六九等。在她们眼中,你们这样的人间凡士便是最最下等贫贱之人,若投九山,那便是蹉跎岁月自取灭亡……”

修仙路竟也如人间一般有道者称王称霸?

可真是太霸道了。

哪里像是修道的人的向往,人间凡人奉为仙境的地方?

不知其缘由从何而来。

“不器,你可听见了,像我这般人间出身的修道的人,你要我去那宗门里学什么?”

不器语气怠慢,剑身微颤,“虽说条件苛刻,但总比你自己摸瞎来得快,何况那些宗门珍藏的典籍你还能去哪里学得?李姓小女子,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你最好不要仗着我所知甚少而诓骗于我。”宫嘉荫细眯了眼悄然漫出一丝寒光,五指放置于剑柄之上将其捏紧,青丝如墨散出微乎其微的红光。

宫嘉荫并未发现自身的异样。

不器却无端感到一阵危险,剑身一顿随即偃旗息鼓。

宫嘉荫以为不器默认后便不想理会自己从而也不再与不器谈话。

仅有不器自己才知道此刻她的心中掀起了多大的风浪:短短两天,这小女子竟就融合了大半修仙路的灵气,若是再加上……

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不甘心的暗嚎:这厮怎地就如此好运!

……

宫嘉荫听柳诗推心置腹地说了些话,心里疑问颇多但柳诗的话戛然而止,她摆明了不想多说,宫嘉荫便很有眼色地作揖道谢道:“多谢柳姑娘提醒,在下知晓了。”

柳诗轻抬宫嘉荫的手,“区区小事,宫姑娘不必客气……今日是我与师妹得要谢谢公子,若非宫姑娘出手相助,我俩怕是纳履踵决……”

道谢来道谢去两人倒是显得越发生分,白白平添几分尴尬。

既然知道九山与合欢两派之间恩怨极深,此次她入九山若有什么不测那合欢派便是个回头的好去处……宫嘉荫已经默默将退路想好,此去九山不论是成是败她都能全身而退,那么对此行担心或是不担心就显得不那么重要。即使秋此生顾左右而言她,对她有所隐瞒也危及不了自己分毫。

顺着思路又想到以秋此生为代表的那群出身九山的狂妄之辈……

“柳姑娘……在下还想问上一句,若你们与九山之人遇见会如何?”宫嘉荫小心斟酌二人的表情慢吞吞地请问道。

不等柳诗开口,竹萧就先忍不住插话进来,“坏人自然都得要打跑的呀!”

“理应如此。”柳诗猜不到她是何意思,回答了一句。想了想那画面如实补充道:“两派龌龊至深,若是相见……怕是会打个你死我活。”

柳诗的话正如她所想的。再者对她而言不论如何三人还是不要见面得好。

这般就得先支开两人。

宫嘉荫嗯了一声,“那柳姑娘可以休息片刻再行出发,隔壁有一位九山弟子,姓秋,若两派果真水火不容,那柳姑娘今日还是避些才好。”

柳诗听懂了她的意思,拱手道谢。

姓秋,那便是九山那位秋长老的儿子了,若是平日里她自然不会退让半分,只是今日……她的目光移向竹萧,竹萧注意到后抬眸对柳诗甜甜一笑,模样可爱,仿佛全心全意的依赖着她。

柳诗撇开目光暗自蹙眉,竹萧身份贵重,可容不得有任何闪失。

此场景在宫嘉荫看来便是感慨万千,心想:修仙路也并非都是虚假之徒,还是有真挚之情的,正如这姊妹情深,实在难得可贵。

仿佛又注意到宫嘉荫,柳诗将目光转向她,“宫姑娘,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是有用得着小女子的地方尽管说便是。”

说着柳诗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蓝色纸鹤交予宫嘉荫。

纸鹤在宫嘉荫掌心羽送浮尘,仿佛带着远方微光在风下等待着起飞。

宫嘉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少见多怪道:“这是……”

柳诗耐心向她解释,“此乃羽起鹤,专为我合欢派送信之用,若是宫姑娘日后遇到麻烦可以对其留音,羽起鹤便会立即转达给我知晓。”

宫嘉荫知羽起鹤用途后未有推辞便直接收下了羽起鹤,“那便多谢柳姑娘了。”

宫嘉荫坐着与二位姑娘谈论了一会儿后没有理由再留下,以免徒增尴尬就托辞离去。

望着宫嘉荫离开房间的背影,姊妹二人皆是心绪万种。

“柳诗师姐,为何不许萧萧说话?”

“你还小,师姐怕你受恶人诓骗。”

“柳诗师姐,可萧萧觉得她是个好人。”竹萧疑惑的看向柳诗,此时柳诗的目光还未收回。

是个好人么?

柳诗闻言才将目光缓缓移至竹萧身上。

她半蹲着凑近竹萧,轻轻摸了摸竹萧的发顶,情不自禁喃语道:“她的确是个好人。可惜,这偌大的修仙路竟容不得好人了。”她的眼里带着落寞:她是个好人,你确也是个好姑娘啊。

宫嘉荫拜别二位姑娘后在二楼转了一圈,她步履安详地踏在楼层的简陋木板上,楼板随着宫嘉荫的动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的五感似乎比以往要敏锐许多,单路过房门便能从动静状态探出是否有人存在。

似乎是客栈太过偏僻从而路过住宿的客人并不是很多。宫嘉荫得知二楼大多房间都没有客人住下后才作罢,准备登楼而上。

踏到木梯的一半宫嘉荫便警觉的感知到三楼有人,还不止一位。最重要的是,那些人还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浓烈气息一丝一缕都在排斥着宫嘉荫的靠近。

离开!

趋利避害的本能不停地告诉她,该停下了。

宫嘉荫此人拿的起放的下,既然懂得此时的境遇便失去了强烈的好奇心。

打得过便罢了,凑上去探一探虚实也好。可打不过那就是去白白送死,她惜命,就暂时不去凑这热闹了。

于是宫嘉荫直接停下脚步反身准备回到客房里去。

宫嘉荫回来的时候,秋此生正在床上打坐,哪怕是在休憩她的警惕性也极强,听有声响耳朵微动,眼睛随之哗的一睁,眼神凌厉。

只见一道白色身影款款而来。

秋此生的防备之心待见是宫嘉荫才微微削减,松了口气道:“可查探完了?”

宫嘉荫边走边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听到。

宫嘉荫出门一个时辰,也不知查探到了什么。

秋此生静坐着,思及便询问宫嘉荫道:“有何收获?”

宫嘉荫一撩长袍坐在床对面的桌子上面对着秋此生,如实告知:“隔壁住了两位姑娘……听闻是什么合欢派的人物,被救了之后对我们倒是十分感激。”

宫嘉荫面色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似乎是等着秋此生解答。

合欢派的女子?

秋此生眼神古怪,“这么巧?合欢派的那些女子竟也在这儿?”

“巧?”

“我刚追丢了至宝,就遇见合欢派的家伙,这难道不是巧。”秋此生怀疑这件事本就与合欢派脱不了干系。她这样想也这样跟宫嘉荫说。

面色难堪,给宫嘉荫一种煞有其事的感觉。

不说其她,若是柳诗没有跟宫嘉荫说,让她单看秋此生这副模样,她也能猜出两派嫌隙定然不小。

但冤枉两名女子不是宫嘉荫的风度,于是她替二人解围道:“我认为应当不是。谈话间能看出这两人确是路过,一大一两位姑娘语气间皆对我们心存感激。”宫嘉荫特地点出是一大一小的两位姑娘为二人洗清嫌疑,希望秋此生不会抓住不放。若是因此激化两派的矛盾,造成伤亡那就是她的过错了。

秋此生如她所希望的那样没有再谈这一点,而是注意到其她。

“合欢派那些臭丫头竟有朝一日也会对我感激?”他嗤一声嘲笑道,“平时不高傲得很嘛。一个个的都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冰清玉洁,嘿,今日怎么转性了,居然还会有感激我九山派的时候。”

看来两派芥蒂着实很深,让宫嘉荫越发好奇。

宫嘉荫思索了一下,附和着来套秋此生的话,“说来奇怪,二位姑娘虽然感激我们,可言语中仍然对九山派表示不屑,字里行间都是贬义……似乎成见颇深啊。”

她就说呢,那些臭丫头怎么会感激自己,原来还是在背着她说坏话。

秋此生脸色果然一沉,不自觉加重了语气嘲讽道:“合欢派那一群不成气候的女子还是那么善变。呵,她合欢派长老插足我师祖闹得人尽皆知,自己却当了女表子还立牌坊,非说是我师祖诱骗她。也不看看她合欢派那样,倒贴给我师祖我师祖都看不上,何况是诱骗,我看那就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宫嘉荫眉间舒展开来,原来两派纠葛缘起于风花雪月之事,听上去确实符合家丑不可外扬一话。

宫嘉荫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一双美眸漆黑得不见底,眼角微微向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宛如黑夜般魅惑;睫毛在眼帘下打出的阴影更是为整张脸增添的说不出道不明的神秘色彩;鼻梁挺拔且不失秀气,将姣好的面容分成两边,使脸庞格外富线条感;一张樱桃小嘴颜色红润,仿若无声的诱惑。美好的五官被完美的脸部线条一直引到了尖尖的下颚。白皙的肌肤几近透明,胸前那狐族公主特有的一月亮印记还若隐若现。散发着女子与生俱来的体香,但这香的与其她女子不同,不知是什么味。一袭白色的曳地长裙,白衣如雪,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目光中寒意逼人。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神色间却冰冷淡漠,当真洁若冰雪,却也是冷若冰雪,实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乐。

秋此生是修道之人,五感敏锐,自然注意到宫嘉荫的表情:这厮不会与那合欢派有交情吧。

宫嘉荫还未说话就听秋此生警告她道,“这些年来我九山派与那合欢派屡屡两败俱伤,闹得极为不快。九山上下无不痛恨。你离她们远些,莫要与其再接触交往,否则回到师门我也保不了你。”

两派龌龊越深,对宫嘉荫而言便是个越好的机会。

所以宫嘉荫仅笑了笑,“嘉荫必然不会让秋此生难做。”

秋此生放松眯眼:还算这厮有点眼力见,回师门以后她会酌情替她求情的。

“你知道就好。”秋此生语气和缓,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宫嘉荫面上不显多余的表情,尽在心里思忖:前有秋此生千方百计想带她回归九山派,后有君子不器极力劝说让她一道。

秋此生还好理解,明明十分不屑于自己这个来自人间的修道的人,却仍旧摆出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不就是为了让她自愿做替罪羔羊吗?

连宫嘉荫都看得出的东西,这剑灵存在万年心思又深,宫嘉荫不信不器看不出来,那她既然看得出来又非要劝说自己回去,是真心为她着想或是不器另有所图……

与不器的劣迹斑斑相比之下,宫嘉荫心中更偏向后者。

九山至宝已失,那这九山派里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

这些暂且不提,当务之急便是复原经脉,恢复武功之后就无人能左右她。

于是宫嘉荫想起了与不器的交易,在心中念道:“不器,还请告诉我,我的经脉要如何才可以恢复?”

宫嘉荫的话仿佛震在不器剑身上使其发出轰鸣,动静闹得有些大,让宫嘉荫不自觉转目看了秋此生一眼。

此子看她作甚?秋此生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

莫不是她看出了什么?

看秋此生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晓,宫嘉荫的指头摩挲着刀鞘等待不器。

不器的声音许久才在她脑海里响起,“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小女子,现在你的时机还未到来。”不器并未说谎,宫嘉荫的身体还没有营造出一个任那东西适应融合的环境,快一步慢一步都会错失良机,所以她只能等。

道者,受机缘之力晋升,既然是她机缘未到,宫嘉荫也没有办法,只有耐心等待。

“既然如此,那便等着吧。”宫嘉荫不知道不器在卖什么关子,可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她。

宫嘉荫相信不器没有骗她,毕竟不器下了一注在宫嘉荫身上,若她不恢复经脉便不会主动替她找寻草药,骗她对不器没有任何好处。

老大幽幽转醒,一开眼就瞧见尖猴尸首分离的尸体与头一齐倒落在地上,那额头上似是撞出个大包来,她眼睛睁得大翻出写鱼白像是死不瞑目。

尖猴她……死、死了?

自己兄弟其中一人死得,自己独自一人也死得,可这一个瘦猴万万死不得啊,如今这境况可如何是好!

老大心头一颤,若是这回大家都亡了命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若是单仅尖猴没了性命,她们兄弟三人怕是要回去给她陪葬。

下等人的性命与这种跟上等道者沾亲带故之人的性命可没什么好比的。是她害了老二是她害了毛头啊!

一切皆因这二人而起。

老大望见眼前二人,强压下心头的哀戚,鼓足了恶意立马朝她俩骂道,“好你们两个小娘养的家伙,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杀人之事,你们是要遭报应的。”

“那如你这般倒卖人口偷抢劫掠恶贯满盈的恶人要遭的报应可比我们严重。”宫嘉荫反讥回去,让那老大噎了一下竟无话可说。

“你这厮这样说话,可知晓老子是谁吗?”

“自是不知。”

“呵,你们可又知道这尖猴是何人吗?”

宫嘉荫与秋此生相视一眼,宫嘉荫先问道:“那你们究竟是何人?”

老大唾了一口,“呸,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竟还敢把她给杀了,你们晓得这回有什么后果么?”

莫不是个背景深的,让宫嘉荫二人遇上了个不好糊弄的硬茬子?

宫嘉荫仔细端详,这老大上身穿一件补过的、满是泥斑的皮褂子,下身扎着长裤,裤管卷到膝盖上,她抬眼就见这老大正对着己方二人怒目而视。

“得罪了我背后的人,你们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模样凶是够凶悍了,可怎么也不像个有背景的。

“你背后还有什么人,不就那两个昏迷不醒的蠢货吗?”秋此生何许人也,对这窝囊老大的骂声不予置理。

便听老大叫喊:“无知小女子,我背后之人在半个修仙路也是做的了主的,你们若是杀害了我兄弟三人必然天涯海角死无葬身之地!”

宫嘉荫显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声音略微颤抖,嗫嚅道:“竟、竟如此厉害,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大听宫嘉荫语气自己松了口气,便讲:“知道怕了吧,知道怕了就快快将我们放了让我们押送至山上负荆请罪,若是山上仁慈还可留你们一命。”

负荆请罪的确是负荆请罪,就是不知道是负谁的荆请谁的罪了。

“敢问好汉背后是何等人物撑腰。”

“老子背后可是连下山杜风门……”

杜风门?

“连下杜风门,入仙东风门,昭海朝风门,洛淮飓风门,华岷盲风门……”不器语气一顿,“皆隶属九山之下。”

“九山派?”

“你不知九山来历,九山是修仙路初成山峦,原掌九山之宗门便因此自称为九山派。不过九座山峰如今已被败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那最后六山。”

那这贼子便是九山门下?

秋此生嘴唇一动直接冷哼打断老大的话说道,“胡说八道。你们这等黑心人就只会胡乱造谣生事,小爷可不管你背后是谁,你倒不如来猜猜小爷我是何人?”

这副急忙打断老大说话的模样像是根本不想给宫嘉荫听话的机会。

欲盖弥彰四个字从宫嘉荫脑子里一闪而过。

这杜风门如此贪婪,做这等黑心买卖不知财富何其雄厚。连一小小的山门都如此会敛财亦不知那九山又如何。莫不是达到了富可敌国的状态?若是说不器看上了它的雄财她倒是有几分理解为何要她去走这一遭。因为宫嘉荫现在也好奇得想立马飞奔而去看一看光彩照人声名显赫的九山派到底有多威风。

宫嘉荫的思绪被谈话声打断。

“老子管你是谁,你可听见了,我是来自连下杜风门的,连下杜风门背后你应该晓得有什么人撑腰……”看秋此生自傲的神色便晓得她的靠山很大,但老大根本不怕,她可是连下山杜风门的人。

秋此生蹙眉便自然道:“莫要胡乱污蔑,小爷乃九山派秋解乐秋长老之子秋此生,怎没见过你。”

九山派秋长老之子秋此生?

话从老大耳中透了进去,老大不自觉呢喃又想了一遍,脸色大骇。

老大吃了一惊,哆嗦着唇瓣不可置信道:“你骗我。”

九山之人一向御风十万里,眨眼便回归宗门,哪里会有人夜宿歇息。

她在此地盘踞已久从未遇见过一位九山同辈,怎么会这么巧今日就遇上了?

秋此生抓出一根香烛,便道:“可认得此物?”

宫嘉荫随声望去,竟是杜眠香。

看清了东西老大已经相信大半心想:完了,她还当不会有同门弟子这才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这次居然坏了规矩居然欺负到自家人头上来了……

更何况还是九山直系弟子这样的大人物,她竟一时不察得罪了尊大佛!

“秋师……”

老大吐字结结巴巴,见秋此生脸上的模样,她又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这位秋师兄似乎不欲与她们闲话家常攀亲带故,再见秋此生眼神一挑,显然是意有所指。

老大混迹市井多年,看眼色的功夫自是一绝,“哼,算我王宁倒霉竟欺负到了正主头上,罢了,我也不扯谎了……”

“扯谎?”

她暴跳如雷喊了一句,“不错,我懒得和你们废话,秋此生是吧,你莫要自视甚高,你以为九山派算得了什么,我们背后可是大名鼎鼎的合欢派,你这九山腌臜之辈,我们可不怕。”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宫嘉荫看秋此生眼里闪过懊悔,不禁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那老二却在此时突然醒来,前不着后调迷迷糊糊听到老大这句话,神色不清地疑惑道,“大哥,我们不是九山隶下杜风门的吗?”这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老底戳了个底朝天。

宫嘉荫实在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瞟了眼秋此生黑如锅底的脸色她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这届九山弟子倒是不怎么聪慧。

完了!这下秋此生师兄更加不会绕恕她们了。老大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咬牙切齿对着老二是一派的恨铁不成钢。

老二心虚的吞下口水: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秋此生一听此言便勃然变色,吹胡子瞪眼般的拿起剑准备宰了几人,“你们这群不知好歹、只会胡说八道的东西,今日若不杀了你们怕是有损我九山清名。”

老大企图打亲情牌,求饶大呼:“秋师兄请饶命,我等兄弟三人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借了九山之名行事,饶我们这回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谁是你们这群贼子的师兄?”秋此生冲冠眦裂,一举剑竟真不管不管地狠劈过来,丝毫不留情面:“纳命来!”

她们兄弟三人为九山做了多少事,今次这秋此生过河拆桥说杀便要杀了。

老大眼里闪过一丝怒意,艴然不悦:“好你个九山,贯会行狡兔死走狗烹之事。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秋此生有种不祥之意,以免夜长梦多准备先杀为好。

宫嘉荫看着这场由隶属九山的杜风门一辈与九山正统道者主导的狗咬狗骨窝里横的闹剧,也不加制止反而在一旁看起了戏。

只听一声暴呵:“老二!”

“大哥在嘞。”

那老二手里便钻出一只金色的长虫,老二的手被绑着仅身体倾斜将手搁置在地面,那长虫不停在手上蠕动然后下手爬至空地,虫子暴露在二人面前,那虫子极小,散着金光,头上长着两根长长的圆润触须,唯见那触须忽然张开围成比它头还大的两个喇叭状物件。

不好!

“众所周知,从前的九山与如今的九山相比简直大相径庭,以往九山入不敷出,生活拮据。可近年来日子却蒸蒸日上,穿金戴银。那便是因为九山将下等道者派去做了黑勾当,如我开的这一间黑店,便是为九山暗中敛财之用,杜风派我等下山,还配备给我等刀剑武器,便是方便我等行事,连迷晕人的迷梦粉也是九山派所给,如今兔死狗烹,我便要撕碎这九山派的脸皮。”

这声音在方圆十里都有了回声,气得秋此生剑直指三个匪徒。

牵着竹萧刚踏出客栈的柳诗一愣,随即怒从心起,“呸,九山的狗杂种。”

“师姐……”

若不是有竹萧,她早就去找九山那宵小算账了,可此时只能牵着竹萧离开,“竹萧,我们回师门,禀告给门主。”这笔账合欢派是不会就这样算了的,等着吧。

“什么!九山竟如此龌龊?”楼上数人也是不禁脸黑,只听一人道,“随贫僧去看一看,这口出狂言之人说的是真还是假。”

……

“简直是胡说八道!今日我便杀了你们,为我九山正名。”

宫嘉荫见她这掩耳盗铃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讽刺:这修仙路,也跟人间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啊,都是些勾心斗角,利欲熏心的家伙。

“我秋此生今日便要替天行道,除去尔等宵小!”

宫嘉荫叹息,杀她们作甚,只是一家小小的黑店,没了这一家还会有下一家,难道暴露一家便要杀光一家吗?这跟刽子手有何区别。

老大见剑刺来,连忙往前一挣,将老二和还未醒来的毛头护在身后,只闭上了眼,恨恨想道:九山小人行径,她这辈子算是栽了,替人卖命还真将自家兄弟的命都卖出去了。真是恶人做恶事最后被恶吞啊。

宫嘉荫见此情形摇了摇头:就连这些匪徒都比所谓的名门正派讲义气。

罢了。

当——

宫嘉荫抽出一只筷子飞速挡住秋此生一击,秋此生被阻挡反身对宫嘉荫怒目而视,“宫嘉荫,你这是作甚?”

老大闻声朝宫嘉荫看去,也是一副不明所以:这九山之人怎么会救她?

“秋此生,放她们一马。”

“宫嘉荫,你要我放过这群小人?你究竟是何居心!”

老大听宫嘉荫为她们说话自然十分感激,说来惭愧,先前她还对此人语气不佳,这人却还以德报怨救她一名,可真是个好人啊!若她有命活下,她一定要报恩于她。

“你杀了她们又能如何,除了坐实你九山的罪名之外,又多了一条杀人灭口,你还嫌你九山名声不够臭吗?”宫嘉荫的话直击秋此生的心脏,一语惊醒了秋此生。

的确,如今该想着如何挽回名誉才是正事,杀了她们于事无补反而会使得眼前的局面越发糟糕。

那一句“你九山”让老大眼神一变:此人原来不是九山之人!

听到门外多了些脚步声,秋此生眼神一动,“我可以不杀你们,但是你们必须跟门外的人说你们是合欢派的人,受的是合欢派的指使行事,刚刚所有的话都是假的,你们与我九山并无任何干洗,听懂了吗?”

宫嘉荫暗想,这秋此生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该怎么回答?

老大下意识先望了宫嘉荫一眼,似乎在看她的表情。

宫嘉荫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看她作甚?

见宫嘉荫没有反应老大只有先说,“听……听懂了。”

来人顶着几个光脑袋,五个人并作一排站在门外,“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救慈寺的和尚怎么会在这里?”秋此生蹙眉小声喃语,她以为仅是旁人没想到竟是和尚。

中间那和尚耳力极好,只双手合十,“秋此生道友,好久不见。”

“晚辈见过慈祥大师。”秋此生人模人样的予以回礼。

“道友多礼了。贫僧带弟子途经此地没想到会出这等变故实在是……阿弥陀佛。”

“大师方才也听见了?”秋此生忙道:“大师莫听这些土匪的谎话,她们是合欢派的人,自是特地诋毁我九山来的。”

秋此生说着面色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师身居甚远不知情也是自然,我也是适才教训了这贼子几句,她们才承认是说了谎的。”

被绑在角落的两人也随之附和,“我等知道错了,不该说谎诓骗于你们,请大师饶命。”

慈祥大师只和蔼的微笑并不说话。

秋此生也把不准她到底是认同还是不认同。

“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那贫僧就带着弟子先回房了。”说着还不经意看了宫嘉荫一眼,她的目光略一停顿,又转身离去。

那位道友命途多舛,命中注定有一劫。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阿弥陀佛……

和尚的脚步声平稳有力,与其她四道深浅不一的脚步相比在空旷的楼梯上更显突兀。

宫嘉荫目送中间那挺拔的脊背离去,不自觉便对她肃然起敬。那位慈祥大师,慈眉善目,双目清明浑身透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心平气和,与她旁边四位弟子大不一样。

“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难道你也想跟着她们出家当和尚不成?”秋此生轻蔑了一句,又道,“闹腾这么久了,我倒是乏了,你自个儿待着吧,小爷得去歇息了。”

宫嘉荫这才道:“这一层都是空房,你可随意。”

“你也早些歇息,那三人就别管了。歇息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秋此生提醒道。

经过这一遭秋此生也无心多加停留,准备明早天一亮便叫上宫嘉荫出发快些回九山,以免夜长梦多。

“好。”

秋此生得话才离去。

而宫嘉荫仍然在原来的客房,对她而言休不休息都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她对兄弟三人还颇有些疑问,因此特意落后了秋此生一步。

“宫姑娘,实在是多谢你了。”老大虽被绑着手脚但目光确是一派的感激不尽。

然而宫嘉荫并不需要她们的感谢,便道:“我并非有意救你,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虽宫姑娘不愿接受我等的感谢,我等不是忘恩负义之徒,仍然对您心怀感激,若是日后宫姑娘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便直接告诉我等,我等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二接上那老大的话对着宫嘉荫道。

这兄弟三人,能够互相两肋插刀,倾情相护,宫嘉荫还是觉得信任她们的,“扑汤蹈火便是罢了,我对尔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颇有些疑问,尔等且将来历出身为何作此营生告诉我便是……”

老大和老二面面相觑,然后娓娓道来:“既然恩公想要知道,那我告诉你就是,事情要从……”

原来,修仙路修道者也分三六九等,九大门派历史渊源极深多以血脉、亲传进行传承,传承者被誉为修仙路的上等道者,再次一级便是权势贵胄之人,为中等道者,人间散道人及隶属九大门派的弟子统称为凡修,为下下等级的道者。这兄弟三人本是隶属于九山外门的凡修,后又调至杜风门,随即师门有命将其外逐,表面上为流放实则是被派去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罢了……

“事情便是这样。”老大叹了口气,说了许多倒是勾起自己的怀念,“公子别看我们现在如此,可那曾经,我们兄弟三人也是想向正道的,但我们身份卑微没有那个命,为了生存得好,所以才走上了这条路。”

宫嘉荫对她的话十分不赞同。

“那尔等修个散道人不也甚好?为何要遵命去做这些勾当,说到底还是自个儿贪心,放不下荣华富贵。”宫嘉荫冷言道。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散道人哪有那么好修。”毛头才悠悠转醒就听见宫嘉荫的冷嘲热讽直接便怼道,“散道人没有根基无人庇护修道者修行需要的天材地宝也无从而来。若是凡事都得与九门相争,一人对上一门人,连逃亡都来不及还修什么道。”

老大脸色一变,呵斥道:“毛头,休得无礼!”

毛头十分不解,喊了一声老大,“我说的便是事实,这厮像是凡间来的,仅凭一腔热血行自以为正义之事,如何得了?”

宫嘉荫并未计较毛头的话,转念一想提醒她们,“我看这是借口。不说其她,那方丘荛大能不偷不抢不争不也修成了道,为何你们就不行?”

“方丘荛?你倒是知道得不少。那你怎么不去打听打听那方姓的散道人有多久没出现了?”毛头冷哼一声。

老大无奈叹了口气,“恩公,方大能已经失踪……十余年了。”若非方丘荛失踪使得那些散道人遭受了一记狠狠地打击,散道人一派还不至于如今日一般如履薄冰、步履维艰。

老大的言语皆是沧桑,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心酸,宫嘉荫心下一震,只道原来如此,再不好咄咄逼人。

宫嘉荫知晓自己过于自我,便坦然道歉道:“抱歉,此事的确是我无知。”

兄弟三人莫名的心头一热:明明此人身处优势地位却依然能同她们几个被绑着的恶人低头,这宫嘉荫的胸襟何其宽广。

见宫嘉荫说完便执剑起身走过去……

毛头一惊,瞪红了眼:“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莫不是想要杀人灭口……我还当你是个心胸宽广的,没想到临了临了我毛头居然瞎了眼,有本事你便冲我来,莫要将剑对准我大哥和二哥!冲我来啊……”

宫嘉荫剑起剑落,吓得几人猛地闭上了眼。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反倒是手脚一松,绑着手脚的麻绳便被斩断掉在地上。

宫嘉荫竟是放了她们。三人面面相觑似乎很是不可思议。

“今日我放尔等一马皆因瞧见尔等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望尔等以后切莫再做这等黑心营生了。”宫嘉荫掏出两枚灵石放在她们面前的地上才退了几步道。

看不见便过了,既然看见了她宫嘉荫就不得不帮上一把,做人做事要对得起良心才好。

“多、多谢恩公!”老大望着那两块上等的灵石,面含感激,心里道:不仅放过她们,还送予她们钱财,今日是真的遇上了好人哪!她、她们怎地还得起这等恩情。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王宁的大哥!”老大动了动手脚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大哥!”

老二和毛头眼看着老大都动了,也跟着嗑了两个响头,齐齐道:“大哥!”

宫嘉荫越发不懂得这事情的走向了,“别这么说,我担不起……”

“担得起,方才是我毛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哥,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德报怨对待我们,毛头敬重您是条汉子。”

“区区小事……”

“哪里还是小事,对我们来说这便是大事。”

宫嘉荫无奈道:“你们就算认我做大哥也无用,我明日也是要走的。”

王宁道:“那我们便跟着大哥走。”

其余二人附和道:“没错,我们便跟着大哥走。”

宫嘉荫要走的地方正是九山哪里能带上这几个添乱的人,灵光一现便唬她们道:“实在不必跟随着我,你们认我为大哥我便是要照拂你们的,可如今我亦是一介肉体凡胎,怎么照顾得了你们……不如这样吧。”宫嘉荫将十枚上等灵石倒于地上,对三人道:“咱们兵分两路,你们用这灵石去做些正当营生,而我去拜师学艺,若是两方都有了成绩,再行汇合也不迟。”

要在世上行走,钱与权缺一不可,宫嘉荫的提议显然说到点子上,让王宁三人无力反驳。

“大哥,我们日后该如何汇合?”老二吞吞吐吐道。

宫嘉荫并没有想到这一出,因此被老二这么一说,颇有些不知怎么回答。说实话,那些话其实就是她用来唬人的,所以根本没想过后续……

哪知王宁还真有办法,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了像两面铜鉴一样的东西,那东西不过掌心一般大小,呈六菱中间略微反着白色亮光。

“大哥,这是两面络鉴,鉴面轻点三下便能与另一面联络。”王宁说着便将其中一面交予了宫嘉荫。

王宁做了这么多年黑买卖,昧下的好东西多着呢,如今能派上用场也很是耿直的拿了出来。

“大哥,怎么还不收下?”王宁保持着伸手地姿态,一脸单纯的看向宫嘉荫。

若真收下这络鉴,那宫嘉荫与这兄弟三人便有了因果,那就真成了她们的大哥了。

宫嘉荫进退两难。

“大哥?”三人异口同声让宫嘉荫实在难以推辞便只好收下,告诫三人道:“我且先收下。但从今以后你们定要好生过活,走正道,挣个好名声,莫要再做傻事。”

兄弟三人哈哈大笑,作揖道:“大哥,我们晓得了。”

这大哥好是好,就是过于正直了。

树林幽深,一行人或坐或站各占一方,阳光照射到五个光溜溜的脑袋上反射出的光亮堂得刺人。

事情要从两个时辰前说起。

一夜过去,天还未亮,秋此生便叫上宫嘉荫开始赶路。

刚下房间移至大堂,就看见了救慈寺一行人。皆因救慈寺与九山乃山上山下的关系,秋此生又急于扭转救慈寺众人的印象,所以几人便一拍而合决定一同上路。

走了一个多时辰,还未走出这连下山,众人都有些累了。

“歇息一下吧。”

慈祥大师的声音微微有一丝波动。

宫嘉荫和秋此生也是汗流浃背,赞同极了。

于是也就变成了眼前这副青山绿水或坐或站的光景。

“师兄,为何非得和她们一起上路。”方脸的和尚一脸不满地踩在草丛上,踏倒了那一丛的碧草。

慈祥脚踝一提将压扁的丛草顺势勾了上来,接着道:“少问、沉息、打坐,清心咒多念十遍。”

“师兄!”

“嗯?”

和尚诶了一声,便乖乖听话:“是,师兄。”

宫嘉荫休息了一会儿,见背面不远处临着小溪,便心思一动穿过草笼来到溪水旁,背对众人在小溪边打了口水。

接着宫嘉荫俯身捧起一汪清水抛在闭目着的脸上,溪水碧绿清澈,清冽甘甜,一咕噜水泡呼噜噜的,像是鱼水相欢。

修仙路景色与人家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一度让宫嘉荫以为她回到了游戏谷。

可是回不去了。

宫嘉荫苦笑着甩了甩头,伴随着咕噜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溪水很清,她的眼睛弯弯映在溪水里,一眨一眨的。

宫嘉荫眼睛迟钝的凝固了一秒,溪水中那长长的睫毛依旧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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