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影卓卓,白雪纷纷,彼岸花开,花开彼岸。楚晓晓一支独舞终是赢得满堂喝彩,众人都道她舞出了这曲《彼岸花》的精髓和灵气,只有苏沐雪和秦明知,她舞的只是此刻的心情。
精心准备了两个月的舞曲被临时更换,秦明都替她俩的决定捏把冷汗,谁料苏沐雪居然手起刀落直接把舞裙的下摆乱剪一通,原本只是撕掉的小口子变得更加惨不忍睹,仿佛利刺划破的伤痕累累。
直到一舞完毕,他才知要论默契无间,这俩姐妹绝对无人能敌,彼岸花开,赴一场生死之约,不伤痕累累,又如何突显爱之深刻。只是,他不得不在心底问自己:你到底还有多少勇气,去陪她赴这场生死之约呢。
这个疑问一直延续到他毫不犹豫的陪楚晓晓踏上了凌晨返家的火车,望着窗外零星的光点,想着文化宫里苏沐雪的话,才得到答案。
“秦明,那个人对楚晓晓而言,不仅仅是青梅竹马或是初恋的存在,更像是一种信仰,比如父亲,也像是一种依赖,比如兄长。晓晓她出生时父母就离婚了,一直跟母亲过着清贫且艰辛的日子,而那个人就像一束光,一束照进她黑暗人生的光,我相信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也不会有现在这样优秀的楚晓晓。因为专情,所以忘不掉;因为感恩,所以舍不去。所以,请你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值得你的付出。”
关于楚晓晓的过去,她不愿提,秦明也从不问。他原本以为这样活泼开朗自立自强的女孩子,该是有一个多么完美的家庭。直到真相揭开时,内心里竟是那样怜惜和心疼。
看着哭累了歪头浅睡的女孩,秦明从未有此刻这般强烈的愿望:晓晓,我想照顾你,这辈子都想!
火车驶入更深的夜色里,铁轨声声,声声入梦。
文化宫外,苏沐雪仰头望着路灯下星星点点的雨,眼睛里抹不去的哀伤。
楚晓晓表演完是半刻不停的赶往了火车站,好在有秦明陪着她也算是放了心。虽知这次入选不在话下,但她就是不死心的想等最后实锤,直等到主持人宣布楚晓晓以第一名的好成绩入选全国淘汰赛,她才又哭又笑的离开。
身上的毛呢大衣淋了雨后还未干透,苏沐雪小步走在细雨中,昏昏沉沉的大脑里又透着真真切切的清醒,楚晓晓撕心裂肺的哭声至今还在耳边抹不去,那个人,她一直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人,就这样从世间消失了么。
呵,怎么可能,他还那样年轻,那样真实的存在于楚晓晓的生活里,那丫头还说过如果入围总决赛他就会来看她演出,怎能如此失信……
人生,还真是一场即兴演出。
当苏沐雪拖着疲惫的身体挪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她从书房里拖出行李箱塞了几件衣物,检查了包里所有的证件后,脚步虚浮的出了门。
一路走回来,时而混沌时而清醒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特别坚定:我,要去找陈逸枫,一刻都耽误不得。
往北的火车正穿梭在丛林里,如陨落的流星般凄美;往南的飞机已栩栩划破长空,在夜色里忽明忽暗。时间的年轮又要翻过一页,每个人好似都被催促着长大了。
晨曦里,勿忘山的山顶新加了一座新坟,新翻的泥土里还带着野草的清香。几处飞鸟惊起,叫声凄厉,似在惋惜这无处安放的生魂。
楚晓晓终是晚了一步,风尘仆仆赶回时还是未见到他最后一面,石碑上黑白照片依然刚毅硬朗,一如她记忆中那样。
她跪在坟前终是流不出一滴泪来,眼睛干涩浮肿。
勿忘山,他们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心情不好时她就喜欢坐在这山头,看着脚下蜿蜒的山川河海,而他,总是突然从某处跳出来,手里捧着新摘的野果子,甜得女孩笑弯了眉眼。
那个时候,天空出奇的蓝,岁月静好。他就像她头顶的一片天,藏着她整个青春年少。
是谁说过,人就是在一次次离别中慢慢长大的。
那一年她攥着大学通知书兴高采烈的跑去找他,等着他拿到通知书后正式宣布楚晓晓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以至于在田间小路上滑倒了无数次一身泥浆的她依然笑得开心,却独独没有想到那扇门上的一把大锁彻底摧毁了少女的期待。
整整五年里,他们乐此不疲的你追我躲,就像勿忘山上大片的蒲公英,风吹来时七零八落,谁也无法为谁停留。
这五年里,楚晓晓日日夜夜都在想,他为何当初不声不响远走他乡,又为何不肯给她哪怕一声解释,到最后变成相邻嘴边的风流浪子,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最终未成家室。
哪怕是现在,他静静的躺在勿忘山的怀抱里,都没有留给她一个死因,好像全世界,她成了他最陌生又无关紧要的人。
彼岸的花开了吗?你曾经说过最爱会跳舞的楚晓晓,我最后再为你舞一曲可好。
红衣胜血,如泣如诉,勿忘山顶,一支独舞,只为曾经年少的我们。愿来生,我们不曾遇见,彼此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