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大概又过去了三天,前后拢共来了四个太医,都打着养身的借口诊脉,其实苏明雪很清楚,这是不信任自己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滑胎了。
幸亏章周棋高一着,任谁来诊脉,都是滑胎的脉象,又兼身虚体弱需要静养。这一来二去的,苏明雪收下的补品都开得了一个药材铺了。
“过几日开春,我带你去踏青,都躺了近一个月了,也该出去走走,”傅天佑走到碳盆前,皱眉扫了一眼里面旺盛的火苗,“元月都快过了,不热么?”
“我染了风寒,暖一点好,”苏明雪打了个哈欠,她算过时间了,自己现在是孕早期,大概就不到两个月,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感冒生病,任何一种药对孩子都有损害的。正好,她可以打着流产的旗号大肆的静养,保肚子里孩子的安全。
傅天佑拿起旁边的铁棍,把炭块拨开,看着火星四溅也不往后退,呆了一会儿才说,“一年内,我们先不要孩子了,如何?”
“你去找过傅天南,没有解决的办法,是不是?”苏明雪才不准备和他兜圈子,既然自己已经决定和他好好的做夫妻,那么很多事情就应该一起分担才对。
傅天佑的脸被炉火映的很红,眼睛也亮的出奇,他慢慢的点了点头,“他毕竟,是一个国家的王。我只是臣子,很多时候不能……”
“硬碰硬不会有好结果,何况他一直都提防着你,”苏明雪凑过去,拉着他的手和他并排站着,靠在他手臂上,他好高大,也好强壮,靠着都能感觉到衣服里面硬硬的肌肉,“没事的,我们总有办法保护我们的孩子,王爷,无论发生什么事,告诉我,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傅天佑侧头看着苏明雪,把她拉近怀里抱着,“本王是你的夫君,任何事当有本王来扛,雪儿,你安心修养,一年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明雪正准备跟他说等不了一年,就听见来玉在院子里喊疼,喊着不可以进去。
“怎么……”傅天佑和苏明雪一样的稀奇又紧张,敢闯进清音居又打赏来玉的,怕不会是一般人吧。
还真想错了,门帘一挑,进来的却是绿竹,她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大的让苏明雪担心她膝盖是不是都碎掉了。
“王爷,请王爷让侧妃回府探望,将军出事儿了!”绿竹跪着往前挪动,她身上的那些毒是解了没错,但她还记得蒋思清是自己的主子,何况不求这一遭回去必定又是毒打。
“哦,是么,”傅天佑脸色极差,慢慢的松开怀里的苏明雪,把她拦在身后,“你打了来玉?绿竹,本王怎么不知道你会武功?”
“奴婢是将军府里的下人,多少总是会些的,”绿竹并没有很怕,她会武功不是什么大事,“奴婢也并未打她,只是她拦着不许奴婢进,奴婢把她推开而已。”
来玉小跑进来,额头和鼻子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唇发白,一条胳膊耷拉在身侧,虽然有厚棉衣护着,却还是微微的晃动,“胡说!你把我胳膊都拧断了!”
“绿竹?”傅天佑一手拉住激动的苏明雪,拖长了音问,“这便你所谓的推开?”
“王爷,伤了来玉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受罚,但此时罚奴婢并不重要,让侧妃回将军府探望才是首要,”绿竹脑子一直都比较清醒,傅天佑罚她也就是打几板子的事儿,疼也只是疼一时。蒋思清那里会是一直没完的折磨,日夜不休。
“回去?回哪里去?清儿前几日不是说自己身上不舒服,太医也看了,是要静养的,来回奔波对身子不好,你便回去说,过几日吧,”傅天佑摸着来玉的肩膀,摸起来大概只是脱臼而已。
“你摸了半天,倒是说句话啊,来玉的手怎么办了,是不是废了?”苏明雪急的要死,在这个世界里,真正和她掏心掏肺的也就是来玉了,要是废了可怎么好!
“只是脱臼,无大碍的,本王就能接好,”傅天佑说完,在来玉的尖叫声中,把她的胳膊给安了回去,弄完,又转过身看着仍跪在地上的绿竹,甚是淡漠的说,“本王不会让蒋思清回去的,她那日来闹就该知道会付出代价,这会儿后悔也完了。”
“王爷,侧妃知错了,将军被疯狗咬伤,怕是……”绿竹不敢说,说出来就是诅咒了,她只能低着头跪在地上,求着韩王给蒋思清一个机会,让她回去看自己的父亲最后一面。
傅天佑的嘴角诡异的翘起,看一眼一脸惊讶的苏明雪,轻轻的叹了口气才说,“过些日子再回去探望也是一样,并不差这几日不是么?”
“王爷,侧妃即便是有错,也罪不至死,既然不至死,又为何要如此折磨人?”绿竹慢慢的抬起头,却看着苏明雪说话,在她的心里,傅天佑还是那个宠着蒋思清的傅天佑,所有今日的翻脸,都一定是因为苏明雪从中挑拨。
“绿竹,我敬你忠心为主,所以你的顶撞和无礼,本王也不会介意,”傅天佑并未心软,他对蒋思清是真的死心了,人一旦对什么绝望,就再也提不起精神去关注了,“回去告诉侧妃,守着蕊蕊寸步不离,就呆在王府里吧。”
这话算是下了最后通牒,却也似是一道响雷,不仅劈在了绿竹头上,也劈在了蒋思清的头上。她终日哭闹不休,头风是愈发的严重,不仅如此蕊蕊也哭闹的厉害,一日接一日的干嚎着,让人不得安宁。
自然,这都是后话了,这会儿撵走了绿竹的傅天佑,却是一脸淡然的坐在桌前,静静的看着苏明雪,“雪儿,你为何盯着本王瞧?本王,好看么?”
“你怎么把狗放进去的?蒋振东那样的人,家里必定有人驻守吧,他怎么能这么容易的让你把狗放进去?”苏明雪说完,又马上扑过去撩起他的衣袖,“你被咬伤了么?疯狗很可怕的!”
傅天佑看着她的眼神都变得温柔,她头一个想到的不是蒋振东伤的如何,而是自己的安危,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当初又为何不曾注意到,她的真心要比蒋思清来的多,又或者,那会儿为何竟对这样一个女子不动情呢?“章周给了我一些可以让狗昏睡的药,狗藏在卧室,而已。”
“而已?而已?”苏明雪对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很不爽,她好想骂人却突然又冷静下来,骂什么呢?为什么要骂呢,狂犬病会死没错,但当初这招是用来对付她的啊,想到这儿,她就变成了泄了气的气球,讪讪的坐下,喃喃着说,“是他先害我的,把我丢在乱葬岗,想让一群狗吃了我,他的错。”
傅天佑赶紧站起来抱住她,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雪儿偶尔仍会做噩梦,这才是他不得不报仇的原因,“嗯,我知道,所以我帮你报仇。”
这话说出来,让苏明雪心里软绵绵的,她其实也知道蒋振东的势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还有一个蒋思清在,这会儿却为了她铤而走险去得罪这样的一个人,她在他怀里抬起头,轻声问,“你知道我们的孩子吗?”
傅天佑以为她又难过了,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雪儿,别想那些了,以后会有的。”
苏明雪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浅浅的笑着仍旧小声说,“还在。”
“什么?”傅天佑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的眼睛,这不大可能吧,那么多太医都诊断过,必定是小产了,何况这些日子也并没有和她同床,再有也不大可能。难不成雪儿当真已经痴傻了么?
“是真的,”苏明雪看着他那副担忧的表情,简直哭笑不得,估计这会儿他心里当自己是神经病了吧,“章周给我开了药,保住了这个孩子,原本我是想晚些等稳妥些再告诉你,可这几日府里不停的出事,我想让你开心一下。孩子在,我们的孩子还在这里。”
“有身孕的女子,腹部会隆起,雪儿,瞒不了许久的,”傅天佑摸着这会儿还平坦的小腹,他并不怪雪儿,毕竟这事儿十分紧要,多一个人知道都多一份危险,“至多不过五个月,越么端午前后,便看的出来了。”
“我知道,所以夫君,你只有五个月,并没有一年那么久,”苏明雪脸色变得严肃,一年,大概已经是他能努力出的最长时间了吧,现在突然砍掉一半,的确好为难。
“那么我得寻一个援军来帮我,”傅天佑紧皱眉头,他并不想造反,实际上他一直都不想。他只想自保而已,傅天南不信任他,才逼得他一次次的反抗,若是真正的兄友弟恭,也绝不会闹到如今的地步,傅天南,也更不会一直没有子嗣。
“苏玉箫不行,沈亦融还可以吧,承昭他……”
傅天佑打断了苏明雪的话,很是认真的说着,“我把大想把承昭牵扯进来,他还只是个孩子,无论日后成败,我都想他这会儿过的好,雪儿,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她想说不明白,可是却突然回过神来。承昭还小,一个孩子该有童年的!自己在孤儿院的时候,不是也曾说过,以后要是有机会生下孩子,将来一定会好好的对他,给他全世界的爱?为什么到了这里之后,却突然变得冷血成了这样,对那个一直保护着自己的苏承昭这样的无视,
“没事的,这些事儿本王来操心,雪儿你就养好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傅天佑抱紧了她,这个消息让他欣喜若狂。
他抱的很用力,苏明雪却知道这是因为开心,他和自己一样,都必须继续装作悲痛,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孩子还活着,“好,我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你也好好照顾你自己,夫君,你要记住,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跟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