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最尴尬的一种收场，大概就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小，虎头蛇尾。
这个世上最无奈的一种挫败，大概就是这样——自己的背景后台都在身边，自己却傻兮兮的以为没有什么好依靠，试图放弃或者硬抗。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九黎！”苏明雪拍着桌子，指着面前沈亦融的鼻尖，指完又想起来他看不到，讪讪的摸摸自己的鼻尖，坐回椅子上，拿起杯子猛喝一口水又呛着自己，咳个不停。
“慢点，”沈亦融的性格就是这样，不急不躁的，反正也看不到面前这个人的气急败坏，“如家开到了九黎，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上次笛王那事儿过后，你也并没有再让我找过你，如家的进度，你不晓得也是寻常。”
“你别说的我小家子气放不开一样，我就问你，你来，傅天佑知不知道！”苏明雪指着隔壁房间，她是真的生气了，敢情就瞒着她一个人么！
“自然知道，我和王爷是一直有联系的，这事儿，王妃不知道吧，”沈亦融还是那副荣宠不惊的样子，不过却不准备再耽误时间说其他，“王妃，既然韩王被下了蛊毒，那军队就由笛王带着继续往前行，你我留下，想解蛊的法子。毕竟你们是来攻打出云的，和九黎无关。”
“章周呢？章周也没办法？”苏明雪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时候带着章周的！自己还是定力不够，三两下就自乱阵脚了。
“蛊是蛊，毒是毒，不大一样，章周是试过，可惜没有办法，不过我听说有个最简单的法子，杀了制蛊的人就成，”沈亦融说的是实话，僵蛊用的不仅仅是毒虫，更有制蛊人的血肉，杀了她就会自动解开，倒也并不十分难。
“不行！来喜不坏的！”正在倒茶的来玉噗通跪在苏明雪面前，小姐绝不会这样随便的杀了谁，“小姐，不要杀了她！”
“可她害了我夫君，来玉，你也看见了，”苏明雪的身体往后靠了一点儿，她不记得来玉和来喜之间的关系有这么好，能让她来求饶。
“她，她只是……”来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怎么求情才可以让小姐不杀来喜？“小姐不是一直都赏识来喜的么？”
“你和那个来喜之间，有这么好？”倒是沈亦融开的口，他也一直奇怪，来喜这个丫鬟一直在花坊，和王府里的这个丫鬟应该不熟，“要么你去劝劝她，若是她肯来解蛊，也成。”
来玉再不说话，也不求饶。她没这个能力，她慢慢的站起来，垂手站到了一边，再不说一句话。
苏明雪看了她一会儿，却没有去劝，“笛王和我夫君身形不大一样吧，真能模仿么？还有说话的声音。”
“都可以，不过时间不久，至多四天，到边境就该开战了，笛王至多能战一场，往后必须傅天佑亲临，若是露馅……”他不再说下去，会有什么结果，会被傅天南抓住什么样的把柄，大家都知道。
“这样，你帮我照顾好我的夫君，看好，照顾好了，”苏明雪说着就站起来，把衣摆拉整齐，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身拍了拍来玉的肩膀，“跟我进宫，你去探探她的口风，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这次再往九黎的皇宫里去，又和上次大不一样，这会儿她直接就站在门边，要求见太子。见了端木耶和，又让他把来喜叫来，让来玉和来喜到花园里去说话。
她倒不是真的认为来玉能说服来喜，她只是想来玉绝望，就像当初来喜对林美人绝望一样。
“昨天闹的那么僵，我实在是没有脸面再见你，才没有去找你，”端木耶和看着书房外那几棵三角梅，现在是二月天气，上唐那边还没有开春吧，九黎这里已经是满院春色了。
“我不可能留下，”苏明雪才没有和他套近乎的心情，受伤的是傅天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也是傅天佑，他端木耶和来装什么无辜，扮什么善良！
“僵蛊不是一般的蛊，”他也不再绕弯子，他请苏明雪坐下，却也不上茶不给糕点吃，他自己都不敢随便吃东西，更何况给她了，“你来九黎这么久，你觉得我这个国家怎么样？”
“哪方面？”苏明雪警觉的观察着桌椅，觉着安全才坐下，要是有什么可以带着蛊又能刺破自己的东西，就会也被下蛊了吧。
“任何一方面，民生也好，物价也罢，甚于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总的来说，你觉着九黎如何？”端木耶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笼统说来就是这些，细说又怕太细了一些。
“看着挺好，就是人人自危，九黎出事了吧？”能这么问，肯定是出事了，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调调，说没事都不信。
“是的，九黎看似平静，其实早便有过好机场动乱，这会儿也不过方才平息下来，”端木耶和苦笑着说，“我的父王有了新的儿子，而这个儿子的母亲，是九黎一个较大的家族的长女。我努力的找圣女和圣花，也只是想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已。”
“一个失势被贬的太子唯有死路一条，”苏明雪替他说，这她很清楚，宫斗啊，成王败寇还不是最成长的事情，“你和我说这些的目的，是要我留下么？”
“三年而已，给我三年就好，我能给自己一个足够强大的后台的！”端木耶和攥着手冲着她许诺，他相信自己的实力，他在九黎这么久，在人民心中树立起来的形象又那样好，不会这么轻易的输掉的！
“你是太子，傅天佑还是韩王呢，都不是可以轻松度日的身份，这里的三年，那里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上唐，也并没有你以为的安宁，”苏明雪拒绝他，三年太长了，何况她不喜欢九黎，这样一个以蛊为主的国家，太邪门了。
“小雪，你不能帮帮我么！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一个出身婢女的圣女，不会是九黎人民所期盼的啊！”他不在乎出身，可九黎的人民在乎，她们心中至高无上的圣女，却只是韩王福利的一个丫鬟，她们不会承认的。
“别叫我小雪，怪恶心人的，”苏明雪皱着眉头，对他这种故意套近乎的行为很反感，“你让傅天佑中蛊的那一刻，就该知道我们不是朋友了，既然不是朋友，我凭什么替你做事。你以为，你真的可以让堂堂上唐的韩王待在你这里，一直受你蛊毒的控制？军队还在你九黎国内，你不怕打起来么？”
“傅天南会很开心他死了，我不怕，”每一个国家都有相似，最大的相似大概就是帝王对失去王位的恐慌了吧。
“你错了，他心底或许会开心，但是他这个人好面子，他不会接受自己的国家的韩王死在别的国家，而且是两国交好的情况下，届时他一定会出兵来战，你也应该知道蒋家还有一个蒋航，他会趁这个机会立战功，让蒋家重新崛起，那么他当然就会不遗余力的拼命来战斗，到时候，怕是你九黎会被灭国也不一定呢，”苏明雪轻描淡写的告诉他这会儿真正的形式，她和端木耶和最大的差别，就是她的人脉更广，知道的也更多。
端木耶和果然被震撼了，所有的这一切是他想都不曾想过的，更是料想不到的内容，“不，不会的……”
“会不会你可以试试，出云扰我边界就攻打出云，你害死一个王爷，你说打还是不打？”苏明雪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蒋家多善战，太子，您不会不知道吧。”
“亡国，是所有人都亡，也总比我单独战败来的妥当，”端木耶和笑了笑，眼中是一抹淡淡的洒脱，“你可能不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喜欢争抢的人，在上唐的我，也的确才是最真实的我。可在这里，不争抢就是死，我想活着，仅此而已。不能帮我么？帮我活下去。”
“抱歉，我是真的帮不了你，”苏明雪觉得跟他是说不通了，决定干脆放大招，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是真的不可能做你们的圣女，圣女总该是至纯的女子吧，可惜我不仅嫁了人，我还有了身孕。”
端木耶和才不是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的人，“你小产了，这件事在上都的人都知道，你初八那一日被丢弃在乱葬岗，之后日夜噩梦最终不堪重负小产。而为了那一日，宫里的马夫、太监、宫女，死了十来个，这你不知道吧。”
“死就死了，串通起来害我的人，我不会让她们活着，”苏明雪嘴角藏着一抹残忍的笑意，十来个？就算是死光也和她无关。害她的，害傅天佑的，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等用完了，必死无疑，“可惜我的孩子还在，不信的话，你可以找你的太医来替我诊脉。”
“那又如何，你这会儿至多有一个月的身孕，三个月后孩子不过才四个月大，看也看不出来！”这是事关生死的事情，端木耶和不会这样轻易的放弃。
“三个月，我是腊月里有的孩子，如今二月天气，”苏明雪不想多解释，她觉得特别没有意义，“我不可能做九黎的圣女，更不可能在这里呆三年，你有圣女你不要，你非得弄一个假的出来，你不怕以后乌木对你有异心么！”
“异心？”他连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好像这事儿他根本就不在乎，“难不成她这会儿就没有异心了吗？你不想想，她在上唐待了多久，你敢保证她没有被收买？”端木耶和笑的有些残忍，他是个朝不保夕的太子，他敢信谁。
“那你……”苏明雪紧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所有的表情变成一个浅浅的笑，“是想她死，还是用完就要她死？这世间会花语的，不仅仅她一个吧？不不，有没有可以控制人的蛊，让她把她的……”
“嘘！”端木耶和冲过去，捂住她的嘴，“不该说的不要说，我知道你聪明，意会就好，心知肚明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