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雪坐在马车上,一路官道上飞驰,苏明雪很想跟阿龙说她其实想回去安乐镇。但是仔细一想,她也是知道,这时候的安乐镇恐怕也再不是当初那般的安乐了吧!
马车跑了将近半个月,一路没有停歇,终于在第十六天的时候,到达了上都门口。苏明雪看着守城,突然有种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原来兜兜转转,即使她再逃避,她依旧还是不得不回到这里。
也许是边疆战事一触即发,所以上都的守城也是加强了守卫,苏明雪一到城门口,就不得不下车接受检查。
阿龙一直沉默地站在苏明雪的身后,守城的军官见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家仆,就随口问:“你们来上都是做什么的?”
苏明雪想了想,说:“回家。”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道出了她内心最渴望的。
对,就是回家,她的女儿在这里,现在她的儿子也在这里,这里是她的家,她再没有理由出去了。
守城的军官看了眼苏明雪,似乎是在思考苏明雪说这话的真实性,突然身边有人在喊:“状元郎来啦!”
百姓们纷纷自觉地让开两边的道路,苏明雪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儿郎。少年穿着一袭火红色的衣服,他坐在马上,深深地看了苏明雪一眼,便是跳了下来。
少年的步子迈得很是稳健,他一步步地向着苏明雪走过来,苏明雪却是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紧张。
是苏承昭。
想不到一别三年,苏承昭如今竟然已经长大了。
他还考上了状元。当年傅天南曾下旨,明令苏承昭今生不得再参加科考,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当年的天才儿童会有朝一日有所大成,这样他便是养虎为患了。
但是苏明雪想不到的是,如今,苏承昭还是不负所望,在去年的殿试一举夺得头筹,成了新科状元。也是上唐开国以来,最为年轻的状元。
苏承昭走到苏明雪的面前,突然一下单腿跪地,他对着苏明雪说:“姑姑!”
苏明雪赶紧去扶起苏承昭,就见他的眼眶已然是湿润了。
“昭儿……”
苏明雪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嗓子都是在颤抖着的。她看着面前的苏承昭,三年不见,他已然成了翩翩少儿郎。
“昭儿,你过得可好,这三年你过得……”
苏明雪有点哽咽了。苏承昭执起苏明雪的手,不住地点头,他说:“姑姑,这三年昭儿过得很好,现在昭儿接姑姑回家,可好?”
回家?
是回苏家么?
虽然苏明雪远在安乐镇,但是苏明雪还是知道,就在去年,苏承昭考上了状元,傅天佑借此机会,干脆把当年被查封了的苏家重新赐给了苏承昭。现在苏承昭就是住在苏家。
一听到这两个字眼,苏明雪的手都是颤抖了,她一把回握住苏承昭的,她说:“好,姑姑跟昭儿回家。”
“原来这是状元公的姑姑啊!”
这时,一旁围观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不对啊,状元公的姑姑可不是三年前就仙去的敬贞皇后么?怎么会?”
“这你的消息就闭塞了吧,当年敬贞皇后确实是仙去了,但是呢因为敬贞皇后平日为人和善,加之当年的百年苏家如此的威望,所以上苍也是很惋惜,就干脆让她复活了,如今的君悦公主可不就是当年敬贞皇后的孩子,不然皇上怎可如此疼惜?”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那可不,这敬贞皇后也是个惜福之人,知道上苍的再生之恩,这三年来就干脆带着大皇子在皇家安乐寺内吃斋念佛,这也算是对上天的感恩吧!”
“……”
听到这里,苏明雪都是想笑了,原来为了让她回来,傅天佑竟然连这个都能想得出来。
一旁的苏承昭见此,却是依旧一直微笑着,现在的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即使管家再怎么欺负他,他只能默不吭声的小小孩童,现在的他已然是新科状元,是可以保护苏家的男儿。
“姑姑,若是想笑,尽可以笑出来。”
苏承昭见苏明雪坐在马车里,一直强忍着笑意的模样着实是委屈,就干脆如此提醒道。苏明雪回过头看着苏承昭,突然一声感叹,她说:“承昭,如今的你姑姑看着甚是欣慰,但不知为何却还有忧心。”
见苏承昭难得如此懵懂,苏明雪又是一笑,“你说姑姑是不是真的老了,竟然有点担心将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够配得上你。”
这一句调笑,倒是彻底把苏承昭一直绷着的小脸给弄了个大红脸。从见面到现在,苏承昭都表现得很是得体,得体到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该有的表情。现在见他这样,苏明雪道是觉得很像样子。
“少爷小姐,到了。”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说道。
苏承昭率先下马车,待苏明雪拉开门帘,他便是站在马车之下,苏家的大门全部打开,原本属于苏家的仆人们也都是回来了,他们一字排开,站在那里见苏明雪下了马车,就说:“小姐吉祥。”
他们喊苏明雪是小姐,而不是夫人,更不是皇后,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里是苏家,是苏明雪的家,在他们眼里,苏明雪是小姐,并不是什么皇后。
苏明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她看着那一张张脸,虽然她并不见得熟悉,但是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些人是熟悉她的。
“好,大家可好?”
苏明雪询问。
“小姐,我们都很好。”
苏家几年前因为苏文公的关系,家奴也是全部流放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自然是觉得从地狱回到了天堂,哪里会有不好的道理。
“小姐!”
这时,苏明雪又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看过去,就看到两个女子向着自己跑过来。两个女子都是生得很是不错,其中一个梳着妇人发髻显然是已经嫁做人妇。
是来玉跟来翠。
苏明雪迎了上去,她看着三年未见的来玉,眼神闪闪,她问:“来玉,小多子对你可好?”
来玉一听,立马说:“小姐他可不敢对我不好,要知道来玉永远都会有小姐支持着。”
这一句话,倒是把苏明雪逗笑了。三人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内堂,里面也是打扫一新,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过来给苏明雪请安,见苏明雪这般陌生的表情,来翠赶紧介绍:“小姐,这是忠伯。”
“忠伯,你好。”
忠伯是看着苏明雪长大的,这么多年来,即使在外流放,他都是最挂念这两个小主人,此时终于看到大家都到齐了,能不感动么?
“若是老爷这时还能看见,想必老爷也会死而无憾了,我们百年苏家又重新回来了。”
苏明雪点点头,是的,百年苏家回来了。
“娘亲,娘亲。”
君卿小朋友到了上都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他虽然一直在不断地游玩,但是每每玩得累了,他就会吵着要娘亲,要不是有来翠跟来玉哄着,这偌大的苏家,很有可能都要被这小家伙给掀了个底朝天了。
君卿跑过来,一把抱住了苏明雪的大腿,半个多月不见,苏明雪发现这小家伙竟然又是长高了,今年新做的棉袄竟然有点不够长了。
“娘亲,你看看那是谁?”
就算是再温暖的场面,君卿小朋友都是不会忘记最重要的事情,就见君卿突然指着身后,说。
苏明雪看过去,就见一个三岁的小女孩,梳着两个辫子,小女孩也是生得粉雕玉琢的,她的嘴巴里犹自吸吮着手指,眨巴着大眼睛不断地打量着苏明雪。
这是……
君悦么……
苏明雪看着小女孩,又是看看君卿,两人虽然说不见得多么的相似,但是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很多相似点的。就说他们的眼睛,简直都是跟傅天佑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们俩的眼睛都是属于那种上挑的丹凤眼,所不同的是君悦的明显是要比君卿的要大许多。
此时,君悦就这样站在距离苏明雪不远的地方,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明雪看。
“姐姐,你快过来啊,这就是娘亲。”
见两人都是不动,君卿有点忍不住了,他一把拉着苏明雪,又是冲着君悦不断地招手。
“君悦,你好。”
苏明雪走到君悦的面前,这个小人儿可是她这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的,却不想她们第一次见面,她搜肠刮肚只能想到这一句话。
君悦却是依旧不说话,此时像是吸吮手指是最美好的事情,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她这才放下自己的手指,看着苏明雪,脆生生地问:“你真的是我的娘亲么?”
苏明雪点点头,是的,她是她的母亲,是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苏明雪点点头。
君悦又指着君卿,问:“那他真的是我的弟弟?”
苏明雪又是点头,是的,他是你的弟弟。
“那你为什么当初要带着他离开,却不带着我?”
小女孩的思维是跳跃的,但是这一句话却立马问住了苏明雪。
苏明雪看着君悦,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是啊,当初为何她要留下君悦而带着君卿呢?
这一点,她一直都没有搞明白。
“因为君卿是弟弟。”
想了想,苏明雪还是只能这么回答。
君悦似乎还是不能够理解弟弟这个词汇,虽然一直以来父皇已经为了她强调过无数次了,但是她还是不能理解。
“因为君卿是弟弟,所以你要带着他对么?”君悦又问,但是不待苏明雪回答,她又是问:“那娘亲,您还要走么?”
君悦的表现是在苏明雪的意料之外的,她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在看到离开自己多年的母亲究竟是该有什么样的表现,但是面对着君悦,她觉得君悦甚至要比自己冷静许多。
苏明雪摇摇头,她说:“为了君悦,娘亲不走了。”
苏明雪这么说。
而这时,养心殿内,傅天佑一个人坐在大殿上,却是无心查阅任何奏折,这时小多子进来,对着傅天佑把一切都说了个遍。
他这才抬起眸子似乎是不可思议地问道:“她真的说是回家?”
小多子很久没见到主子这样的表情了,立马点点头。
傅天佑闻言,心下一喜,他很想马上去找苏明雪,但是现在他知道他还不能,若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几年他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小多子,宣状元。”
傅天佑突然说。小多子领命出去,傅天佑看着养心殿外的花,不由得想,这么多年了,苏承昭的锻炼也是足够了,或许他是真的该放手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