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身子并未大碍。”
“是的,夫人的晕倒并不是跟蛊毒有关,而是心情波动巨大,一时间气血淤积导致。”
昏睡中,苏明雪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她很想睁开眼睛来看一看,但是她真的是太累了,苏明雪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苏明雪知道,帐子外头询问章周的人应该是傅天佑。随后,一阵关门声过去,苏明雪感觉到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她原以为人都已经走光了,却听到傅天佑的声音。
“雪儿……”
苏明雪依旧是紧闭着双眼,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间有点害怕看到傅天佑,害怕去面对傅天佑。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如何去面对傅天佑,特别是在她知道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虽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现实早已是把她作为原作者的那一点点优越感,顷刻之间已经摧毁地一点都不剩,但是此刻她得知了这一切,还是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现实狠狠地耍了一顿。
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活在一个接一个的阴谋里,而在这些阴谋里,无论她是怎么挣扎,无论她是多么地希望自己能够跳出来,但是最终,她依旧是只能深深地陷入其中,而可悲的是,她可能连一个提线木偶都算不上,她只是一颗任由人摆布的棋子。
木偶还具有观赏性,而棋子却什么都没有。
傅天佑静静地坐在苏明雪的床前,他其实亦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苏明雪,他是真心想要禅位给苏承昭,所以三年前当得知苏承昭便是大哥遗失在民间的儿子时,才会这样尽心栽培。
这三年来,他无数次地想要飞奔到苏明雪的身边,但都忍住了,为的不过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罢了。
他知道她不喜欢皇宫里的生活,所以他便想尽力地给她自由,每每他听到她在安乐镇发生的趣事,便是会觉得这一天是最美好的一天。
傅天佑知道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会有不少人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他不在乎,至少苏明雪可以理解自己,这就够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就连苏明雪……
“唉……”
傅天佑叹了一口气,他轻轻地给苏明雪掖好被角。他此生最爱的人儿,此刻就躺在床上,他们的距离就在咫尺,可是他却觉得是天涯。
待门再度被关上的时候,苏明雪这才睁开双眼,印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陈设,只是在这里,苏明雪却突然觉得陌生。
她很想告诉自己,她又不是真的苏明雪,她可以丝毫不去计较傅天佑当初是怎么样用计谋迎娶苏明雪的。
可是随即,苏明雪又反问自己,若是自己不是苏明雪,她又是谁呢?
苏明雪坐在铜镜面前,她看着面前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上去,那触感是这样的真实,这分明就是她的脸,这分明就是她的身体,她分明就是苏明雪。
既然是这样,那么她又怎么能够置之不理,怎么能够置身事外……
“咚咚咚……”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见苏明雪没有回应,很快门便被开出一条小小的细缝。
是君悦与君卿。
就见两个小家伙探着自己的小脑袋,透过门缝往屋里瞧,虽然爹爹说娘亲现在不舒服,需要好好休息,可是他们却觉得,娘亲不舒服的时候,不该更希望他们能够在自己身边么?
至少以前娘亲不舒服的时候,君卿都是在她的身边的。那时候娘亲就像是个孩子,不肯喝药,一定要君卿对着她笑,对着她讲故事她这才会乖乖地听话。
那时候的娘亲,君卿觉得就像是个孩子。
而此时,君卿已然是忘记了,其实他也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罢了。
苏明雪看过去,就见两个小家伙也正在看着自己,两个孩子都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明雪看。
这时,地板上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苏明雪循着声音看过去,便是看到一包糖不知怎么的竟然摔在了地上,包裹着糖块的糖纸显然是已经破了,好几块糖块已经从里面掉了出来,并且在光滑的地板上进行滑行运动。
苏明雪看着君卿那小脸上满满的紧张,便是知道这糖果的主人是谁的。
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而此时,君卿也是在观察着苏明雪的表情,见她皱起眉头,俨然便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立马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做错事的小模样。
“君卿……”
见孩子这般,苏明雪也不好去过分责罚他。如今他已经是三周半了,再过两年也是要换牙了的,若是他真的爱吃,也便是让他吃吧,只要真不把牙根烂了才好。
苏明雪这样想着,便向着君卿走去。
却见君悦突然站在了君卿的前面,直面苏明雪,可能是女孩子的发育真的会比男孩子相较快一些,明明是相差不了多少时辰的姐弟,君悦却要比君卿高了小半个头。
这会儿苏明雪就见君悦就像是一个小大人一般,冲着苏明雪说:“娘亲,你不要责怪弟弟,这糖是我的,是君悦买来自己藏在身上偷偷地吃的。”
说来也怪,同样的双胞胎,君卿视糖如命,仿佛一天不吃糖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早在安乐镇的时候他便是想尽各种办法让虫二酒楼的人给他买糖,若不是苏明雪明令禁止,不然君卿这一口牙还真的得连牙根都要烂了。
但是同样的双胞胎,相较于君悦而言,糖的吸引力就不是那么的强大了,而两姐弟自打相认开始,便是亲密到不行,而君卿也因此更是多了一把可以吃糖的保护伞。
“真的么?”
苏明雪故意板起脸来询问。虽然看着姐弟俩如此团结,她的心里也很是欣慰,但是看到他们此刻团结一致对付自己,她的心里就有点不是那么滋味了。
见苏明雪这么问,君悦小朋友也有那么一刹那的迟疑,但最终对上苏明雪的双眼,她还是很肯定地点点头。
就见君悦说:“真的,娘亲这真的是我买的,一点都不关君卿的事情。”
君悦小小的脑袋点得如捣蒜,为的不过是想让苏明雪相信罢了。
苏明雪却依旧是没有说话,诚然君悦这样做是好孩子的表现,但是若一味地偏帮君卿,让君卿这么小就学会逃避,知道不论闯了什么祸都会有人帮自己摆平,这对于君卿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想着,苏明雪便是把目光放在了君卿的身上。她是希望君卿能够主动站出来承认,诚然逃避了一时,又怎么能一辈子逃避呢?
苏明雪不说话,君悦与君卿两个小鬼也是不敢说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明雪也是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个孩子。
而这时,君卿突然站了出来,他走到君悦的面前,一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苏明雪,就见他说:“娘亲,我错了。”
说完,大大的眼睛里已然是有泪花在打转,看着真是可怜极了。但是苏明雪知道,此刻她不能心软,她甚至不知道将来的日子自己还能够陪伴着君卿多久,那么趁现在,趁现在她还在的时候,她便要好好地教育君卿。
苏明雪见此,这才把语气放柔,她问:“君卿,你告诉娘亲,你错在哪里?”
她这么做,决计不是为了让君卿承认错误而已,她是想要君卿可以知道,他错在哪里。
君卿闻言,抬起头看向苏明雪,他努力的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忍了好久这才把泪水给忍下去,就见他对着苏明雪说:“娘亲,君卿不该明明知道现在不能再吃糖了,还要趁着娘亲看不见的时候,偷偷地吃,这是其一。其二……”
说着,小家伙看了君悦一眼,扁扁嘴又是说下去:“其二,是被娘亲发现后,更加不应该让姐姐顶罪。”
“不,娘亲,君悦也是有错。”君卿的话音是刚落,君悦便是站了出来,她对着苏明雪说道:“娘亲,不是君卿让我顶罪的,是我主动去顶罪的,君悦明明知道这样不对,还要这样做,所以这是君悦的错。”
两个孩子这样在自己面前纷纷地抢着认错,其实苏明雪这个做娘亲的心里也是不好受,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强势了?
她一面一定要君卿去敢于面对,不能遇事选择逃避,那么自己呢?
在知道那样的事情之后,她首先的选择难道就不是去逃避么?她甚至是不敢去询问傅天佑,究竟是有没有这一回事。
苏明雪开始从孩子的身上,反思自己的行为。
而这时,君卿的一个小小的举动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就见君卿突然上前一步,用随身携带的小手帕给苏明雪擦拭眼角的泪水:“娘亲,不哭。”
苏明雪醒过神来,她看着君卿认真的小模样,这才伸出手去擦拭,一擦满手都是泪水。
原来她竟然是哭了……
苏明雪摸着眼泪,似乎已然是忘记了上一次流泪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娘亲没有哭。”
苏明雪吸了吸鼻子,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在孩子的面前这样,她努力地笑了笑,说:“娘亲没有哭,娘亲只是被风迷了眼睛了。”
君悦与君卿听后,明显是不相信苏明雪的说辞,却双双都选择了沉默。看着两个孩子这般,苏明雪都是有点无地自容了。
“娘亲,你是跟爹爹吵架了么?”
这时,君卿冷不丁的一句话,听得苏明雪蓦地睁大了双眼,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君卿,这才意识到,原来你永远都不要以为孩子便是孩子,他看似贪玩什么都不懂,却其实什么都懂,诚然他可能还不知道吵架真正意思是什么,但是他便是可以感觉出傅天佑与自己之间,确实已经存在了问题。
苏明雪看着君卿,又是看了看君悦,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她很想告诉他们并没有他们所想的这一切,她跟傅天佑真的没什么,依旧还是好好地。
可是话到了嘴边,苏明雪却怎么也张不开口了……
她看着面前两个孩子,沉默了。因为她并不想去欺骗自己的孩子,从这一刻开始,她会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一个成人来看,而不仅仅是一个孩子。当自己试图去了解他们的世界的时候,她也该让孩子们可以来了解自己的世界。
苏明雪的沉默已然是最好的答案,两个孩子见此,一左一右便是乖乖地呆在苏明雪的身边,虽然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也不知道他们能够做什么,但是现在他们只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