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雪嫁进了韩王府,在韩王府,一干子下人都称呼她为韩王妃,来翠来玉在人前亦是称呼她为王妃,但私底下却是小姐。苏明雪盯着面前老嬷嬷打扮的来人,心里断定,这应该是苏家的老人。
想起那日在菜市口刑场上,苏文公对着自己的那一眼,苏明雪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扶起她。
虽然她也知道这世界并不公平,人分成三六九等,但一个老人家对着自己下跪,她还真有点受之不起。
“大小姐!”
对于苏明雪这一举动,来人显然倍加感动,声音里都带了点哽咽,却是依旧不肯起来,竟然推开苏明雪的手,又是重重地一磕头。
苏明雪知道,这是有求于自己了。
但此刻她自身难保,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想着苏明雪站起了身,语气淡淡地说:“老人家,如今我是韩王妃,不管你是谁,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我帮不到你,今日就当我没见过你!”
“大小姐!”
却不成想,那老人家竟然一把抱住了苏明雪的即将迈出去的脚。就见那力道之大,苏明雪饶是自诩跆拳道黑带九段,脚力亦是不错的,此时用尽全力竟然亦是无法挣脱一丝一毫。
苏明雪有些动气了。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强迫她,不论你是采用高压手段,亦或是低姿态,都改变不了强迫的事实。
苏明雪低下头,说:“老人家,你拼死进宫,又是以如此大礼请求我的帮助,那忙应该是很让我为难的,那么既然是让我为难的忙,你又何必要如此坚持?”
想起刚刚这老人家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苏明雪勉强按捺住自己的耐心,好脾气地对她说道。
却不想苏明雪固执,对方亦是坚持。只听得她突然站了起来,指着苏明雪道:“大小姐,难道您真的如此狠心么,您真的忍心让您唯一的侄儿如此受苦,您却依旧稳坐韩王妃之位,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她的侄儿?
苏明雪不禁睁大了双眼,手上的玉戒指在月光下闪耀非凡,她只觉得有点眼花,她苏明雪有侄子还活着?
那老嬷嬷也不管苏明雪此刻的表情有多么地错愕,便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怜小少爷今年只有七岁,他还是个孩子啊!狗皇帝说什么怜其才华,便饶他性命,可是却将他流放到宁古塔,让其在那里受尽了委屈与虐待!”
老嬷嬷越说脸上的表情便越是气愤,那样子真是,苏明雪毫不怀疑如果此时皇帝在此,她真的会下手杀了他。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声脚步声,就在苏明雪愣神之际,那老嬷嬷手一伸,便径自将她带进了两块石头中间的缝隙里。
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但苏明雪却感觉来人并不是那小太监,因为这脚步声就是她听来,都能感觉到步子迈得异常沉稳。那小太监身高顶多一米七,迈起步子来小碎步,速度倒是够快,但声音绝非如此。
“主上!”
竟然还不是一个人!
苏明雪躲在石头缝后面,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她应该听的,这样的画面在影视剧中实在是过于常见,而往往偷听者都会被发现,结局或死或活,就看你是不是主角。
可她苏明雪是女配啊!哪里有什么主角光环,即使做了什么,都有免死金牌!
这时,苏明雪手上一重,就见那老嬷嬷此时正握住她的手,用眼神告诉她没事。
苏明雪此时对着她是百感交集,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是一个忠仆,可是苏明雪的侄子,让她怎么救?
去求傅天佑?这不现实,没准没等到她说出口,傅天佑就把她禁足了。而且现在皇室不杀她,也没有废了她这个韩王妃的身份,很明显已经是格外开恩了。皇室虽然要向世人展示其宽容之心,但一旦触及底线,得寸进尺的后果便只能是自己找死。
是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苏明雪都无能为力。
“事情办得怎么样?”
一个男声冷冷地响起,苏明雪在石缝里听着,听不出他的一丝感情,却又觉得这声音竟是那般地熟悉。
她大着胆子向前看了一眼,便看到月光下的一身明黄。
是皇帝,傅天南!
苏明雪惊呆了,皇帝此时不在宴会上接受百官的朝拜,却在这黑灯瞎火的偏僻地方接见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苏明雪一想到这里,一颗心更是狂跳起来。
就听得那黑衣人开口说道:“主上,尸体已经处理好了,但……”
见黑衣人如此吞吞吐吐,皇帝傅天南面露不爽:“有什么事情?”
黑衣人见此,立马跪了下去:“属下办事不力,在去义庄寻回尸体时,中了埋伏,侥幸才得以逃脱。”
“混账!”
傅天南似乎很是气愤,对着那黑衣人破口骂出,好一会儿复又问道:“你可知道对方是何人?”
黑衣人闻言,很是懊恼地低下头,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属下不知!”
见傅天南一时间并未说话,黑衣人立马磕头道:“属下办事不力,罪该万死,求主上责罚!”
苏明雪透过缝隙看到,傅天南背手而立,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老实说傅天南长得亦是不错,但若是真与傅天佑比较起来的话,便没什么可比性。
同样是一双丹凤眼,傅天佑的狭长入鬓的丹凤眼自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威仪,而傅天南的则显得要平和许多,这或许是跟傅天南稍稍柔和的五官有关系。但苏明雪此刻看着他双手背负在身后的样子,却不敢以温柔来形容他。
傅天南站在那里,却没有说话,亦是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而就在苏明雪眨眼的一瞬间,就见原本在他手上把玩着的一颗顽石已经飞到了这边,若不是被那老嬷嬷给接下,估计这会儿苏明雪已经横尸在这石缝里了。
好强的武功!
见此,苏明雪的心跳得极快,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死亡距离自己不远了,但她亦是知道此刻心里越是害怕便越是把自己往死亡的深渊推去。她沉下心,在傅天南主动到石缝里查看之前,不断地转动着大脑,不断地想着到底该怎么为自己化解。
傅天南见石头缝里的人始终没有出来,他却也是不着急,能够接下他这招的人,武功定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阁下还是不愿意露真身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傅天南终于摸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开始问道,看起来是有点不耐烦了。而原本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此时依旧一声不吭地跪在那里。
苏明雪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只觉得额头上的汗水都要流下来,因为她不知道究竟要怎么说。怎么去向傅天南解释她这个韩王妃不好好在宴会上呆着,却出现在这石头缝里,还偷听他们讲话。
而就在傅天南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之时,苏明雪的心跳得感觉都要出嗓子眼时,她的手上再是一重,她回过头却是那个老嬷嬷。
老嬷嬷用眼神示意苏明雪,让她不要轻举妄动,继而又摇摇头,苏明雪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是明显了,就是必须要有人出去,那么如果非得有一个人要出去的话,由她出去,对于苏明雪而言其实再好不过。
可苏明雪却不敢这么想,因为她觉得自己这样真的好恶毒。她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善良之辈,前世路过地铁对于那些乞讨者,即使有些实在是可怜,她亦不会给予任何帮助,因为她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要由自己负责。
背上冷汗淋淋,即使是再精致再丝滑的绸缎,此刻亦是紧贴着她的肌肤,似乎是在告诉她赶紧做决定。
苏明雪看着她,她亦是看着自己,一双早已有些浑浊的眼睛,却是闪动着耀眼的光芒,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时写满了祈求。
苏明雪知道她在求自己什么。
恍惚间,苏明雪突然想起下午苏文公行刑前的那一眼,那一眼里饱含着的是对他的女儿的不舍。
蓦地,苏明雪点点头,答应了。
老嬷嬷见此,毫不犹豫地放开了手,纵身一跃飞出石头缝之前还看了苏明雪一眼,只是苏明雪却不忍迎上她的目光。
“狗皇帝,拿命来!”
紧接着便是一片打斗声,苏明雪瑟缩着身体,躲在石头缝里半点声音都是不敢出,眼见着一声惨厉的惨叫声过后,嘭的一声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吵闹的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了,过了许久之后,又是傅天南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
“把尸体收拾干净了。”
“是!”
黑衣人答应着,想了一想,又问:“主上,要不要属下去追查一下身份?”
傅天南闻言,捂着鼻子用脚踢了踢那老嬷嬷,看了她的脸后,略一沉思还是摇了摇头。黑衣人见此,立马拖着老嬷嬷的尸体离去。
苏明雪在石头缝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就怕傅天南多疑过来再看一看。只是这一次,苏明雪是多想了,就见傅天南抬头看了看月亮,似乎在沉思什么,便抬起步子,消失在夜幕里。
好一会儿,苏明雪才敢探出头来看一看,猛地她想起了那个跟随而来的小太监,若是小太监找不到自己没准要闹出事情来,想着,苏明雪赶紧赶回去。
上唐的皇城很大,虽然跟前世苏明雪曾经去过的故宫没有可比性,但此时黑灯瞎火的,依旧让苏明雪犹如瞎子摸象似的,没有一点头绪。
今晚的风很大,时不时地月亮就会被风吹起的云层给遮蔽住,苏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仔细回想来时的路,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这些只是徒劳而已。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似乎有御林军拿着火把走过,潜意识告诉苏明雪,这帮人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在御林军的距离越来越近之时,下意识地,苏明雪躲进了一个矮木丛里。
只是下一秒,苏明雪便后悔了,因为她发现这个矮木丛里不止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