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打听了苏玉箫的竹屋,有不少人一听到苏明雪找的是苏玉箫,立马脸上露出一派敬佩之意,见苏明雪又是一身书生打扮,是以更有不少人询问她是否去祭拜苏文公。
这点,苏明雪还是比较佩服傅天南的,这傅天南虽然心狠,但也不是什么暴君,杀了人,竟然还允许民间这般祭拜苏文公。
但也好在百姓们即使再爱戴苏文公,倒也没有人前去偷尸体,现在所谓的祭拜,大家都是祭拜苏文公的衣冠冢。
几个给她带路的青年亦是都是健谈之人,苏明雪一路上就光听他们的感叹了。不过听着,她倒也不怎么难熬,只是这么一席话听下来,更觉得苏文公的死,心里有些乎的难受。
想到这里,她不禁伸出手摸摸自己的心口,心想:自己以前也不是这么爱心泛滥的人啊!难不成真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影响的原因?
“你怎么在这里?”
却不想,苏明雪这样想着,迎面便看到了一个人。
来人十八九岁的年纪,衣领袖口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更衬得他的五官尤为耀眼。就见他见苏明雪看着他,对着苏明雪便咧开嘴毫无城府地笑了起来。
苏明雪心中不由得一怔,不由自主地摸着怀里的金锭子,心想:难不成是这傻子醒过神来,要问她要回去了?
只是这金锭子到了她苏明雪的手里,哪里还有被要回去的可能性?
“苏公子,这个人你认得?”
几个为苏明雪带路的热心书生见此,便指着那异族少年说道:“这人脑袋……”苏明雪说着,指着自己的脑袋,摇摇头,那几个书生见此,再一看见那异族少年此刻依旧笑呵呵的,心想还真是有点像傻子。
“他老跟踪我。”
“我们能帮你么?”
苏明雪一听,一双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心想这古代的书生还真是够客气,不仅热心帮忙带路,而且这会儿还会主动提出帮忙。
苏明雪自然是求之不得了,看了看这里的路,她大致也知道了,便对着那几个书生说了几句。几个书生依言,走过去,果然那异族少年也不知道真是善良无害到极点,还是本身就傻,立马便被他们拉到了一边。
苏明雪懒得跟他说什么,径自走了过去。却不想,竹屋外面亦是围满了人,竹屋的门却关着。围观的群众见到苏明雪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便告诉她,先生一早便出门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听后,苏明雪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所谓的先生,说的是苏玉箫。
“你们为什么都叫苏玉箫做先生呢?”
若是书童称呼苏玉箫是先生,那倒是过得去,可苏明雪发现,似乎这所有认识苏玉箫的人都是这么称呼苏玉箫的。
那被问及的男子,倒也是好脾气,虽然听到苏明雪这么问,眼里亦是闪过一丝诧异,但是立马便好脾气地解释道:“苏先生是苏文公的高足,苏文公生前几次想认他做义子,都被他婉言拒绝了。因为有有道之士给他测过,说他命中注定孤苦,不能有什么亲人。”
那男子陈述到这里的时候,面上闪过一丝痛楚,那仿佛说的就是他自己一般,看得苏明雪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就见他继续说:“先生十八岁便高中解元,但他淡泊名利,不欲争名逐利,反而向往山水田园,便出来自己开办甘草学堂,接受的学生可都是附近苦寒平民家的孩子……”
这男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个老大娘接口过去,就听得她深深叹一口气,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无不是动容与感动:“我家狗蛋,要不是因为先生,现在还在泥地里爬呢,哪里会因为识得几个字,现在被主人家那么器重。”
老大娘说着,又看向那紧闭的竹屋,再是一叹气说:“可怜哦,先生这么好的心肠,他的老师竟然就这样被丢了性命,我们那,也没什么钱,不过是想来看看先生。”
苏明雪听到这里,只觉得嘴巴发苦,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这些为了苏玉箫而面带愁容的善良之人。
那老大娘似乎还想说什么,苏明雪却再也不想听下去了,或许,她今日便不该来这里,她是韩王妃。苏玉箫这般善良,这般有影响力的人,不是她该进一步接触的。
曾经,苏明雪也对着好友说过,一个被所有人夸赞的人,要嘛是真的城府极深,要嘛就是真的是老好人。但经过那次在深宫里的事情之后,苏明雪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一直以为自己掌握了全局的命脉,可是直到深入了解后,她渐渐发现,原来自己不过是个被牵动的棋子。
可恨的是,那个牵动的人,似乎还在暗处不断地观察着她,这个时候,只要她稍有差池,便会被挤进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进去。
而救出苏承昭,不过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苏玉箫等人不在,苏明雪也没去苏文公的衣冠冢,便径自回了大觉寺。路上,她总是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而这一回的,却是跟上一回她从竹屋回大觉寺上的人,有所不同。
竹屋到大觉寺的这一段路,有点僻静,四野无人的,饶是苏明雪胆子再大,对自己的跆拳道在有胜算,这会儿心里也不禁提着。
好在,苏明雪一路走到大觉寺,那人亦是一路跟到大觉寺,但也没有要上前招呼的意思。苏明雪想了想,还是做个糊涂开心人吧,便干脆像上次一样,从侧门进了去。
来翠跟来玉就在东厢房,大觉寺的方丈据说老头不小,倒也不会因为王妃亲自到场,而特意有什么特殊对待,是以上一次也没被发现。
苏明雪推开门,就见来翠跟来玉亦是坐在软榻上,只是有些奇怪的是,两个丫头形容紧张,来翠更是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一见到她进来,也不像上次一样率先过来请安了,而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诶哟,我的王妃,您这一身打扮,还真是翩翩佳公子!”
闻言,苏明雪转过头,便看到小多子站在不远处,一张满是肥肉的脸,跟他肥胖的身材是相得益彰,此时喜感万分地指着她,不顾形象地大喊了起来。
而不出所料的,在小多子旁边,坐了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
赫然便是傅天佑。
傅天佑今儿一袭白衣,虽然看似简单,一眼瞧上去,与一般书生襦袍毫无二致,但若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其制作之精良。
苏明雪犹自站在门口,眯着眼睛打量着傅天佑,心想若是自己没看错的话,这襦袍袖口的滚边,应该是用金丝所致。那袖口随着傅天佑喝茶的动作,上上下下的移动,苏明雪看着,觉得甚是扎眼。
傅天佑似乎是真的很喜欢喝茶,苏明雪记忆里,自己每次见他但凡是坐着的,一般手里头都有一杯茶盏,而不光傅天佑,似乎整个上唐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将茶文化作为一种高尚的情操。为此,苏明雪曾经怀疑过,这总是一杯一杯茶地喝下去,晚上能睡得着么?
但事实证明的是,她想多了。
傅天佑轻抿了一口茶,似乎那味道不是很合乎心意,就见两条剑眉微皱,狭长的丹凤眼亦是跟着微眯起来,从苏明雪这个角度看过去,却是能看到此时他眼睛里所折射出来的寒光。
那冷意,瞧得苏明雪整个人不禁一怔,就好似天寒地冻之时被人从头上又浇了一桶冰水一般。那一股子冷,直从脚底钻进了心底。若不是苏明雪向来为人执拗,没准她也得跟来翠来玉一样,吓得连一句话都不敢讲。
“叮……”
傅天佑将茶盏放置在桌上,瓷器与实木发出最原始的声音,却是把来翠跟来玉两个丫头吓得,立马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来翠来玉忙从地上爬起来,顺势跪了下来,纷纷喊道。
不想,傅天佑却是连看她们一眼都欠奉,而是慢条斯理地将目光转移到了苏明雪这里。
只是,这一会儿,傅天佑的目光倒是没有像刚才那般的寒冷,那狭长的丹凤眼里,甚至带了一丝丝的笑意,只是这一切,在苏明雪看来,却更像是嘲讽。
“主子做错了,奴才是该受罚,只不过要罚你们什么好呢?”
傅天佑收回目光,右手随意地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那样子就好似在问一旁小多子今晚上要吃什么一样的随意。
看到这里,苏明雪还真的不怎么紧张了,若是真的要罚这两个丫头,傅天佑根本不用等到现在,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傅天佑在等她怎么表现。
这么一想,苏明雪将心一横,便提起步子快步走过去,在傅天佑的左侧坐好,那样子倒是一点没觉得自己身上的着装是多么的不得体,反而让一旁的小多子觉得,这依旧是在王府,苏明雪依旧是王妃。
“还看什么,还不给本王妃上茶!”
见小多子看过来,苏明雪禁不住淬了他一口。
小多子一愣,竟然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嬉皮笑脸的本能,真的转身就去沏茶,而等到他走到门口醒过神来时,早已经晚了。
为此小多子临出门时,还甚是懊恼地看了苏明雪一眼,而此时苏明雪自然不在意他,倒是半瞌着眼,学着傅天佑的样子,看着此时依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来翠来玉。
“你倒是好心情!”
许久,苏明雪才听到傅天佑说了这么一句话,很显然是冲着她说的。
闻言,苏明雪挑了挑眉,见他亦是对自己一身的男装,表示很是好奇,对着傅天佑道:“王爷不也很好心情,特意到大觉寺看看臣妾是否真心向佛?”
这一来一去的对话,两个当事人是说得轻巧,但跪在底下的来翠来玉却是吓破了胆子,愣是一声都不敢吭,就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苏明雪不知道此时自己在傅天佑的心底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每当她觉得傅天佑要彻底放弃自己的时候,他便会站出来帮着自己。
那次,在皇宫便是最典型的一次,在苏明雪的认知里,傅天佑大可以不必站出来帮自己的,毕竟这样还真的很有风险。
可后来苏明雪将这一整件事情串在一起,总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想法一直盘桓在她的脑海里。
就是要她救苏承昭,傅天佑亦是有份参与。
只是过了这么天,苏明雪亦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是以也只能当自己是胡思乱想罢了。
傅天佑看了眼不远处的画轴,想起刚刚探子过来呈报的一切,蓦地对苏明雪说:“既然王妃如此贪恋民间的热闹,不如本王便与王妃一同游玩如何?”
说着,傅天佑便率先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