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找份工作赚钱。阿九拖着无力的腿一边走一边想。两旁过往的人，都是很漠然的神情，没有谁会朝阿九多看一眼。阿九想，现在，最要紧的是赚点钱填饱肚子。于是，深深地呼了口气，朝着一家小吃餐馆走去。这家餐馆规模不大，全是烧烤和油炸食品，一个中年女人看上去是老板娘，正坐在吧台正噼里啪啦敲打着计算机整理账目，阿九怯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问，“老板，您这儿需要招工吗？”
“洗菜工，月薪十万”。那中年女人果真是老板娘，难怪很精明的样子，她头都没抬起来就回答了阿九。阿九还是没挪开脚，等着她抬起头来做个面试。工资多少她无所谓，只是，她望着厨房里五颜六色的菜肴在咽口水。
“打算做不做？哟，还蛮俊的丫头，洗菜那真是太委屈你了，就来做迎宾吧，二十万月薪。”老板娘抬头一看，五官急剧集拢，喜形于色。
阿九连忙点头。心想暂时在这里吧，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权当一个加油站，吃饱喝足休息好再启程。她立刻被老板娘安排着站在店子门口，要求是对着外面走动的人招揽生意。
“川味麻辣香啊，快过来尝尝”。老板娘站在店子门边，扬着手扭着腰大声招揽生意，一边示范给阿九看。几个过路的朝这边张望，阿九窘迫地一脸红得像是炸熟的虾，她脱掉老板娘给她穿上的川味特色小吃的黄色围裙，拔腿就跑了出去，听见老板娘在嘟嚷着，“见鬼，简直找了个神经病”。
阿九想，那份工作也太丢人了，肯定还能找到好一点的工作。她饿得两眼发黑，两腿无力。忽然，公交车停靠点有责醒目的招聘广告吸引了她的目光，那种惊喜，就像溺水的人，远远看到一个漂流物荡了过来。
招聘教书的？
阿九从没有做过教师，有些失望，又像一朵被寒霜打焉一样。不，我得去试试！
看了看地址，很快就在小城找到了这所中学。
透过玻璃窗，看到很多人在等着面试，看起来，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她犹豫着该不该进去，最后，肚子的戏子百般劝说之下，还是走了进去，看到那些应聘的人，全是拿着响当当的名牌大学毕业证，自己又差点退了回来。
门开门关，走出来的都是满面愁容和失落的应聘人。
最后一个就是阿九。
对面坐着一个大腹便便戴着很多圈镜片眼睛的中年男人。看样子，他就是学校负责招聘的领导。
“你叫什么？没有毕业证？”
阿九觉得镜片后的那双眼睛色迷迷火辣辣的，盯着自己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她皱了皱眉头，继而勉强的将好看的唇翘成一道弧线，勉强微笑着回答，“阿九，没带毕业证”。
“那……那你能不能背出《出师表》或者《雨霖铃》？”
“哦，雨霖铃似乎还能背几句吧，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打住打住！背错了，看来你还真不能胜任我们这所学校的工作，我们招聘一位语文老师，小姐是不合格的。”
那个男人扬手示意阿九停住背诵，脸上浮起一丝嘲讽，略一停顿，然后火辣辣地盯着阿九说，“当然啦，如果小姐肯努力，我也是可以留下你的。”
“什么意思？”
“好与不好，就我一句话，因为我是校长。”
“可是……”
“如果你觉得不需要这份工作，那就请自便吧。”
“不是，我很想要这个工作的，可我怕日后不能胜任……”
“一切尽在不言中，小姐，我的话想必你能听懂，今晚，请你先吃个饭，可否赏脸？”
阿九愣愣地，呆住了。
像白色棉花团的白云，浮游在一栋栋一闪而过的楼顶之上，显得那么忧伤。暮色将云朵逐渐镶嵌了银灰的边儿，逐渐变成一团团厚重的灰云。车窗被缓缓滑下，夜风吹拂着阿九的刘海，车里的音乐切换《忐忑》。
这是阿九曾经最厌烦的歌曲，诡异，烦躁，歇斯底里一般的狂醉和无知，然而此刻，竟然迷上了这支曲子。那是此刻她内心烦闷最彻底的释放，她想，若是独处一室，她会随着这支曲子，踏着怪诞的舞步，尽情地摇摆。甩掉恐惧和无助，甩掉绝望和忧愁。享受自由的疯狂与疯狂的自由。
她怀念少年时代，怀念奶奶爽朗的笑容，怀念与父母的天伦之乐，甚至，人间的一切，都开始让她怀念。
眼眶逐渐弥漫着薄雾，天空，云朵，房子，街道，都逐渐模糊起来。
旁边开车的，是那个春风得意的校长，谭。其实阿九觉得他像个坛，身材像极了腌菜坛。
他不时以得意的目光投向阿九，用肥厚的大手想抓着她纤细的小手，阿九几次躲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