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阴风呼啸。
阿九摸索着前进,她不是地倾听玉手镯发出声响来判断方向的对错。家福,紧紧地跟随者她。
她的鞋子已经彻底磨碎了,几乎光着脚丫,磨出了很多血泡。她觉得很冷,就好像被扔进冻库一般。
愔愔,愔愔,愔愔。
玉手镯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奶奶的音容笑貌开始浮现,阿九伸手去抱,却扑了个空。她才知道那是幻觉。但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奶奶就关在附近了。
前面,终于有个高大的建筑物拦在他们面前。两盏巨大的白色灯笼就挂在门额两遍。
阿九哆哆嗦嗦地仰望,有些惊喜,正是自己要寻找的阎罗殿。
三个字,庄严而肃穆,透着一种杀气,那每一横一瞥一竖一拉,都像是刀刃利剑。她推开虚掩的门。公堂里,竟然没有一个影子,透过一盏盏壁上悬挂的桐油灯,看到的只有一些彩色的雕像,如同鬼魅如同妖魔,而最中间,却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地藏菩萨。
门,就在一阵风中严严实实地关闭了,家福吓得哇哇哭起来,阿九将他搂着,警惕地四周顾盼。桌案的后面,一扇门徐徐打开,走出一个黑袍体阔的身影,仔细看看,竟然是长着一对漆黑的牛角,而面孔,却和驴马无异,阿九心开始打鼓,这就是阎王爷?没听说过阎罗王是牛头马面的样子,这次一见,果然看着让人害怕。
只见他走过来,冲着阿九说了句什么,家福吓得捂住耳朵,而阿九觉得他在哑语。那鬼明白了什么,就在桌案上用毛笔填写了一张纸片,然后在阿九耳边贴了下,阿九立刻面露惊恐。那是些什么声音,远远有鬼哭狼嚎,近处有此鬼如庙钟一样的声音,“这是耳聪贴,两百万冥币先上交。“
“阎王爷,我没有钱……”
“我不是阎王爷,本官牛头马面”
“哦,有,以前,我以为牛头马面那只是个成语。牛……马大爷,我真的没钱……”
“没钱吗?那先受刑……”阿九捂住耳朵,牛头马面的声音几乎震破耳膜,她和家福搂在一起,两个都颤栗不止。
“你,为什么不回去人间,死活跟着她?”
‘我,我上上辈子,是一只狗,被车碾伤,是她就得我,所以,我要跟着她……”
家福哽咽着一边说完,阿九瞪大眼睛,使劲地回忆,对,小时候,是在公路旁捡到一只受伤的小狗,就抱着它回家,给它洗伤口上药,几天后,狗就不见了。她看看家福,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再变成一只狗吧。”
牛头马面甩开黑袍,粗黑的大手臂一伸,点在家福的头上,金光一闪,一只黄色的土狗摇着尾巴就绕着阿九打转,还汪汪叫了几声。
“你,先去受刑,然后再说为什么要闯地狱。”
阿九吓得哭了起来,心想这下惨了。拍了拍家福的头,挥挥手,就跟着黑衣鬼走了进去。
一眼望去,几处油灯,燎燎地照亮着刑堂。
跟电影面一模一样的阴森。
比电影里的阎王狱更是恐怖百倍。
耳膜几乎要被里面凄惨的叫声击破,阿九拖着无力的腿一边走,一边瑟瑟地扭动脖子,扫视着两侧那些寒光闪烁的刑具。
为什么阎罗王这样不讲道理,为什么进来就得受刑,奶奶就在这里吗?
阿九全身都抖动起来,被一个上前的小鬼拉住,按着她的头在石凳上坐了下去,另外两个黑衣披发小鬼,给她十指套上竹签。阿九豆大的汗,一颗颗滚落,她嘤嘤的哭起来,牛头马面一声令下,绑紧的竹签那瞬间全部插进手指尖,阿九大叫一声,昏厥过去。这时,家福闻声跑来,冲着两个小鬼撕咬。
这时那个牛头马面顺手操起一根铁链,照着家福头砸去,它的头顶鲜血汩汩地冒了出来,耷拉着脑袋低低地绕着阿九叫唤。
阿九苏醒了过来,看着指尖插进的竹签,又大叫一声,奶奶,你在哪里?接着又昏过去,醒来的时候,阿九躺在冰凉的石块上一张破竹席子上。阿九觉得手指钻心地痛,伸手看看,手指尖血痕累累,伤口已经结痂。
她从地上爬起来,身边没有家福,心中有种失落感。她环顾着四周,这是一间独立的囚笼,看守不停地走来走去。
她饥寒交迫,绝望地抱着囚笼粗粗的铁柱子,大声叫唤着,奶奶,你在哪里?
愔愔,愔愔。
阿九惊讶极了,没有将玉手镯伸到耳边也能听到声音散发出来。只是,这声音,比以往却多了一些凄凉和绝望。阿九能听出来。
“阎罗王,你放我出来,我奶奶是个好人,在生的时候,最有善心,邻居都称赞她人品好的,你们不能让她受刑,不能让她下油锅。”
阿九卷着手喇叭一直叫唤,小鬼们打开门,将她放了出来。说是三天刑满释放。
阿九蹒跚着从牢笼里走了出来,她想,不管死活,也必须见上奶奶一面。这时,一个捕快头领着三五个小鬼走了过来。只见他腰佩鬼刀,额头一个深刻的刀疤,伸着长长的脖子朝牢笼里逐一探望,阿九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刀疤男人。只见他走到阿九面前,看看这个怯弱的身影感觉挺纳闷,怎么觉得这样熟悉了?偏过头问小鬼她叫什么名字,小鬼翻了翻手中的案薄,告诉他叫阿九。
他阴森森的看了看阿九,觉得她的眼神很陌生,就摆了下手,示意阿九走开。看着阿九一跛一拐地走出去,还是有些狐疑地回望了几眼。阿九忽然记起,风流河岸见过他,和那个像自己的女人缠绕一起的时候。阿九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