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市。深夜。
多年老旧的公寓楼外,大雨瓢泼。
连刀背着斜挎包,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一口袋东西,疲惫地走进公寓大楼。
电梯爬上七层,出了电梯门,向左,是他的屋子。
“啪。”玄关和大厅的灯被点亮。
他先环视了一下不大的公寓,发现没有异样,这才把手上的口袋放在地上,再把背包挂在架子上。
雨伞聚集了太多的雨水,连刀赶紧拿出一个水桶,把雨伞插进里面,随手又摸出一块抹布,把玄关上的积水擦掉。
最后,他在一张深色木凳上坐了下来,让疲惫的双腿休息几分钟。
……
今天,又是一个晚班。
自从连刀从华中市回来,已经被上司排了几个晚班,他知道一定是有人特意做了安排。
这倒是没什么,无非就是,晚上上班,白天去查案子。他以前在重案组的时候,日夜颠倒是常有的事。
只不过,他现在只是一个交警,到底没有在重案组查案方便,甚至可以说,他被原来的团体,排除在外。
是啊,他连刀已经不再是重案组的一员了。
当他离开原来岗位的时候,把未完结的案子都做了交接,交给他的战友们,他很放心。
但是,唯独“五少女凶杀案”这个案子,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始终放不下。
前辈们以前说过,每个警察一辈子都会碰到一个案子,特别让他们牵肠挂肚。对他而言,大概就是这个案子,这个谜团。
所以,当他听到华中市又发生了一起“五少女凶杀案”而且嫌疑犯被抓之后,才会请了长病假,跑到华中市看病。
生病,他没撒谎。每一个重案组的刑警,浑身都是病,有肉体上的枪伤刀伤,有五脏六腑的老毛病,还有因为工作压力导致的各种精神性头疼和失眠,基本上警察系统里每年体检成绩最差的就属重案组了。
他,一个前重案组刑警,去华中市找个好大夫(赫连白衣)检查问诊治疗,一点没毛病。
唯一会被说道的,就是他这个病假的时间长了一点。
他现在的上司,是个老实人,好说话。他也不过是在连刀请假两周之后,才来了个电话,问一问手下的健康问题。
本来,他安排地好好地,打算在华中多逗留一段时间。
可是,西南市的重案组去了一趟华中,见过了嫌疑犯的档案,又审问了嫌疑犯,就认定了这个人就是三年前在西南市犯案的凶手。
这让他无法平静,因为,他的直觉一直在鸣叫,像烧开了水的水壶。
在华中,他忍不住去找了原来的同事,结果被重案组的组长发现,两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当天,他就接到了交警队上司的电话,含含糊糊地命令他马上销假,说交警队现在忙得像陀螺一样,急需他归队。
连刀还想穿这身警察的制服,不得不回到了西南市。
上班之后,他就被上司排了几个晚班,又补了几个日班,简直就不让他闲着。
好在,在华中的这些天里,赫连白衣真的给他做了全身检查,喝了几天补药,做了多种治疗,把他的健康指数提高了一小格,他才能在应付繁重的日常工作之外,东跑西跑,多管闲事。
……
连刀在门口的凳子上,一动不动坐了五分钟,一边休息身体,一边给白天的工作做总结,这是他多年的习惯。
休息好了,他进入下一个回家的程序——把外衣和鞋子脱下来。
外衣的肩膀和后背早就已经湿透,他脱下衣服之后,直接扔进了旁边的衣筐里面,拿干燥的毛巾胡乱擦拭身体。
夏天,室内凉爽,他在自己家里,没有穿上衣的习惯。嗯……在赫连家里,也没有。
他接着坐回凳子上,开始脱鞋除袜。这个过程中飘散出来的“香气”,连他的父母和赫连都受不了,而他自己很习惯了。
但是,他的同事脱鞋的时候,连刀自己也会远离。
人类,真的很奇怪。
最后,把潮湿的长裤,换成干燥的长睡裤,这一套“回家”的流程,就算完成了。
连刀拾起地上的口袋,往厨房走。里面是他买的夜宵,现在变冷了,换个餐具,微波一下。
吃热食,是他能够坚持的,极少的好习惯之一,也只有在他不忙的时候才能做到。
他最羡慕赫连的,就是永远有人上赶着,给他送热腾腾的饭菜!
“叮。”微波炉停止旋转。
连刀,一手拿一杯热水,一手托一个大餐盘,走回大厅。
大厅里的窗帘刚被拉上,沙发面前的电视机正在重播新闻,他一屁股坐进沙发,开始吃饭。
舀了两口,突然电话响了,不是手机,是公寓里的座机。
“喂。”这个座机号码,很少有人知道,来电话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
“刀子,我是白衣。”
“说。”
“今天你是不是在出任务啊?你的手机都打不通。”赫连白衣自己打了连刀的手机和座机,都找不到人,也着急了。
“没有,正常巡逻。我刚回来。”
“真的没事?真的?真的?”赫连白衣听到他的声音正常,就放心了,开始作怪。
“滚。挂了。”这个赫连,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别挂,别挂。我有正事。”
“……”连刀按了“免提键”,又开始埋头吃饭。
“上次,你抱来一个昏迷的小姑娘,你还记得吗?就是那天晚上,吃多了自助餐,拉肚子,又被你送来医院挂营养液的,‘未成年’小姑娘。……喂,刀子在听吗?”
连刀腾出左手,敲击话筒,两下。
“那个‘夏桐’小姑娘下午的时候,给我来电话,说是找你,但是你的手机打不通。听声音,好像她很着急啊。……亲爱的刀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连刀已经吞下了二分之一的夜宵,起身去包里掏出了手机。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
这个旧手机,最近漏电特别快,他需要去买一台新的。
把手机插上电,他坐回到沙发上,赫连白衣还在话筒里滔滔不绝,散发各种脑洞电波。
“你如果很喜欢和那些护士一起看肥皂剧,就定一个,回家一起看。”连刀冷冷地打断了他的废话。
“你不知道,看电视的时候,人多了才好玩啊!……我说,难道是手机没电了?这是最老套的情节啊!刀子,生活要有创意!”
“就是没电了。……你‘创’一个不需要电的手机,给我看看?”
“呃……”
赫连白衣听到餐盘碰撞的声音,猜想连刀还没吃完,就不再啰嗦,“那你记得给那个‘夏桐’小姑娘打电话。我挂了。那些给你配的补品记得吃,药膏要每天贴!”
“嘟……”连刀直接按键,挂断。
连刀相信赫连白衣的直觉,既然他都没有惊慌失措,那么,那个“夏桐”找他,就不是因为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
现在已经很晚了,未成年人应该在21点之前睡觉,这时候她大概已经睡了。
他决定明天六点起床的时候,打电话。
连刀把饭吃完,去洗了一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往大床上一躺,关灯,睡觉。
……
日夜交替之时,雨重([zhòng]),人呼噜。
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响了。
连刀马上清醒,一个翻身,冲到大厅,接通手机。这是刑警的职业习惯。
“喂。”
“………………你还活着啊。”话筒里的女声,飘忽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