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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个人的路

这一生,我们会遇见许许多多的人,作家关东野客说过:人生大体就是一个相遇然后分别的过程,前半生我们忙着相识,后半生我们忙着告别,有人如烟火,转瞬即逝,可你会记得他的明亮;有人如北斗,长存星河,会闪耀你整个人生。

顾云之去世了,明明是美好的夏天,明明这世界百花齐放,百鸟争鸣,可是为什么,顾云之却在这样的季节走了?留下让人不愿回味的无尽悲伤。

还记得那天,顾知意在办公室里面赶通告,叶姨一个电话打进来,顾知意吓得马上丢下手中的工作就往家跑。叶姨告诉他顾云之不行了了。什么叫不行了?

顾知意到家时,顾云之睁着两只空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看,见到赶来的顾知意,眼珠转了转,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一句话。顾知意傻了,明明,明明爸爸还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顾知意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抓着顾云之的手,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到:“爸……爸爸………你别吓我啊……是……是不是我不回家惹你生气了。你别这样,我……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

站在一旁的叶姨看她这样,忍不住说道:“知意,你别这样,先生平时最爱你了,他最不忍心看到你哭,你对他笑笑,好让他安心地去吧!”

顾知意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刀绞了一样生疼生疼的。她抹了抹眼泪对顾云之笑到:“爸爸最爱知意了,知意笑了,知意最乖,爸爸只是在和知意恶作剧对不对,爸爸待会儿就好了!”

顾云之双眼盯着顾知意,说不出一句话,他的眼里流出一行眼泪,顾知意伸手给他擦干,笑了,“爸爸不哭,知意也不哭,知意会听话的,知意以后再也不会随便惹爸爸生气了。”

听不到回答,顾知意也不觉得有什么关系,自顾自地说着,像唠家常一样。“爸爸还记得吗?以前你带我去钓鱼,我们比赛,我耍赖把你的鱼儿吓跑了。还有一次我六一儿童节诗歌演讲比赛,你没去看,我生了好久的气,还是最后你给我买了我最喜欢的裙子我才和你说话呢!还有啊……”

顾云之死了,不知道顾知意说了多少后,他闭上了眼睛眼睛,不论顾知意怎么喊他都没有回应。

……

灵堂里,顾知意守在顾云之的水晶棺前,就这样定定看着躺在里面的人。来来往往吊唁的人无数,可是顾知意却想没有感觉到一般,好似这世间只有她和躺着的顾云之。顾知意想起叶姨告诉她,顾云之得了癌症,可是怕她担心,不让告诉她,顾知意觉得心如刀绞。此后,再也没有一个男人让她可以开口叫爸爸了。

人来了,又走了,夜深了,顾知意还站在那里,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顾知意看着棺材里的顾云之,想起了那封他留下的信。

“知意:

对不起,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了,不要为爸爸难过,也别怪爸爸没有提前告诉你,爸爸没什么大愿望,只希望你好好活着,开开心心的。我知道你怨恨你爸爸妈妈,同样,我也不喜欢他们,我怕啊,他们抢走了我的知意。可是我害怕的同时,我也知道我离世的日子不远了。你知道吗,当我知道自己癌症晚期的那一刻,我真的好害怕,倒不是害怕死,我是怕我的知意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世上。所以他们来找你时,我心里虽然不情愿,但想到我走后还有人替我来爱你,我心里便也舒坦些了,所以才让你与他们相见。知意,别恨爸爸,爸爸那天打你,心里也不好受。知意,还记得你以前问我人死后会不会变成星星吗?我想是会的吧,以后,爸爸定会变成星星守护着你。你想爸爸时,你就抬头看看天空,那颗最亮的星星啊就是爸爸,你看它一眨一眨的,那是爸爸在对你微笑呢。

知意,没有人比我更不愿离开你,爸爸爱你,有你做女儿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本想看着你嫁人,看着你幸福,如今,天却不遂人愿了。知意,以后,偶尔想想爸爸就行,自己好好活着,爸爸不能陪你走的路,你定要坚强地走完。

知意,爸爸爱你。安好,爸爸。”

……

林司辰得到顾云之去世的消息后是连夜赶来的,他看着孤零零站在灵堂里的顾知意,觉得心疼极了,他走到她旁边,看着她,说,“知意,累了吧,去休息会儿吧。”

顾知意没有搭理林司辰,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定定看着顾云之。

林司辰见她没有说话,便站在一旁陪着她,大概一小时后,看到顾知意还是那般一动不动,便开口到:“知意,你别这样,叔叔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听到他提顾云之,顾知意才有些反应,她看着躺在水晶棺里的顾云之,问到:“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林司辰没有接她的话,让她把心里话全部说出来,她的心里才能好受些。

“我怎么可以这样,我竟然和爸爸吵架,我竟然大半年不回家,竟然连爸爸生病了我都不知道。”

”我真不是东西,明明爸爸那么爱我,我怎么舍得和他生气啊?我知道,叶姨给我送的那些饭菜,都是他做的,他养育了我那么多年,我怎么可能连他做的饭都分不出来呢?爸爸都亲自为我做饭了,我怎么还和他赌气呢?以后,我再也不可能吃到他做的饭菜了。”

”爸爸走了,以后我就只会是一个人了……”

听了她这么多话没出声的林司辰,听到这话,立即开口到:“怎么会呢?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说完,他揽着顾知意的腰,让她靠着自己。

顾云之下葬那天,顾知意一席黑色长裙定定地站在顾云之的石碑前,像根柱子一样,一动也不动。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家,林司辰心疼地看着她,”知意,我们回去吧,死者为大,别让叔叔担心你。”

“你先回去吧,今晚我想在这里陪爸爸,任性这一次,爸爸应该会原谅我的。”

林司辰看着眼前的女孩,才短短几天。她就瘦了一大圈,那可是自己想要守护住的人啊。怎么如今变成了这样。过了许久,他才说道:”既然你想待在这里,那我便陪着你吧,你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

顾知意没有推脱,任由他陪着自己。

……

顾云之走了,顾知意整个人每天魂不守舍,仿佛丢了自己。她从自己租的房子里搬回了家。父亲走了,叶姨也走了,她望着空荡荡的房子,感觉心像缺了一块。

顾知意病了,她常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时不时对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说话。例如:“爸爸,老师今天表扬我了,他说我写的文章很棒。”“爸爸,,我今天和小兮去了商场,我看到了一件很好看的衬衫,特别适合你,我给你买了,等会儿你去试试。”“爸爸。今天我和司辰在一起了。”……每次吃饭,她都在对面摆一副餐具,然后笑得一脸灿烂地问:“爸爸,你怎么不吃啊?”

林司辰自回来后便没有离开,他怕顾知意做傻事,所以一直陪着她。可是,看到这样的顾知意,他觉得无能为力极了。今天晚上林司辰再次醒来,发现身边的顾知意又不见了,他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穿着一件单薄睡衣站在阳台上的顾知意,走上去从后面抱住了她,“天冷了,怎么在外面?”

顾知意没有看他,依旧望着天空,指着那颗最亮的星星,对着林司辰说:“看,那是爸爸,爸爸说过,他会变成最亮的那颗星星守护着我。”

林司辰看着她,心里泛疼,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夜里睁开眼睛没看到躺在床上的顾知意。她总是这样,白天时不接受顾云之离开的事实,晚上时就一直盯着天上的星星看,仿佛顾云之不曾离开一样,她和他在隔空相望。

医生说她这是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创伤,必须得好开导她。可是,不论白天林司辰怎么和她说话,她都似听不见一般,晚上她只会对他说那一句“看,那是爸爸,爸爸说过,他会变成最亮的那颗星星守护着我。”林兮也是三天两头往顾家跑,可是结果也如林司辰那般。

这天早上,林司辰给林兮打了个电话,让她来替自己照顾顾知意,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下。

林兮来时,顾知意正坐在沙发上削苹果,林司辰已经出去了。她看着顾知意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前面的盘子里面,然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说:“爸爸,吃苹果,知意亲手削的!”

房间里空空荡荡,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可她却仿佛听到顾云之的回答一般,“好啊,知意也吃。”说完,插了一大块苹果放进嘴里。

这样的顾知意林兮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可每一次,她都觉得心如刀绞。

……

林司辰今天起了个大早,他去了寺庙,在佛像前,他双手合十,跪了好久好久:”大慈大悲的佛祖,请你保佑我心爱的女孩,让她平安健康。”直到双腿跪得麻木,逐渐没有知觉,他才缓缓站起来,然后又去了教堂,站在教堂大厅,他像所有虔诚的基督教信徒那般,在十字架前祈祷:”上帝,愿你保佑知意,让她平安健康!”

其实林司辰平日里是不相信这些的,可是为了顾知意,他什么都愿意去相信。爱情,是不是就是遇见了一个人,他打破了你的原则,改变了你的信仰,可是,你却甘之若饴。

顾知意一天不好,林司辰便一天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可是这样的她,真的让他心疼不已啊。他带着她出去散心,远离有顾云之气息的地方。他们去了内蒙古的大草原,看着奔跑的羊群,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沐浴着阳光,还骑了马。都说骑马在草原上奔跑是一种很好的发泄方式,是的,顾知意在草原来回奔跑了很多圈后,心情好多了。她冲着空荡荡的草原大声喊叫,喊着喊着,她就趴在林司辰怀里哭了,“阿辰,爸爸真的走了。”

林司辰任由她哭,忍了这么久的情绪,是该发泄了。

……

林司辰又陪了顾知意一个星期,美国那边的学业已经空了好久,导师已经在催促了。顾知意虽然好多了,可林司辰还是不放心她,他让顾知意和他一起去美国,可是顾知意拒绝了,她说爸爸刚刚离开,她想在这里守着他,万一他回来看不见自己怎么办。

林司辰没勉强她,可他仍然很担心她。他把离开的叶姨接过来照顾她。

叶姨其实一直都爱着顾云之,只是顾云之这一生心里只有一个人,顾云之走了,她觉得留在此地也没有意义,于是离开了上海。然而她照顾了顾知意这么多年,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所以听说她状态不好,自然愿意来照顾她。

林司辰反复嘱咐顾知意好好照顾自己后,便踏上了去美国的飞机。到美国后,她三天两头给叶姨打电话,确定顾知意的状态。

……

叶姨对顾云之的心意,顾知意怎么会不懂,这些年,也是苦了叶姨了,她也早就把叶姨当成自己的母亲,见她在自己身边,感觉就像顾云之在自己身边一样,很温暖,很幸福。

顾知意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对着空气说话,她渐渐好了,虽然也常常看星星,但那也只是她思念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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