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苏醒过来，这里是陌生的医院，守在病床边的人，也是陌生的面孔。
“秦月泽！”我嘴巴蠕动，想坐起来，但是浑身无力。
“白小姐，您醒了？”问我话的是一位女护士，她说的英语。
我这几年很少使用英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却一点不陌生，好像我与生俱来就会这种语言。
我很流利地用英语问她，我怎么了，送我来医院的人在哪里。
她告诉我，我的肾脏出问题了，极有可能需要换肾。
我脑子顿时嗡嗡的，心情也瞬间跌入谷底。
“那么送我来的先生呢？”
“送您来的先生替您办理了入院手续，并且委托我照顾您，他已经离开了。”
“他离开了……”
“也许还会来吧，您安心休息，这里有我，我会照顾好您。”
我默默点头，歇了一会，积聚了一点力气，伸手去拿手机。
女护士赶紧把手机给我，我试着去打秦月泽之前留给我的号码，但是打不通。
我心里很着急，身体这个状态，我担心自己此程回国后，将再也见不到儿子。
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把护士吓着了，她赶紧安慰我，让我不要害怕，现在医疗技术发达，我的病一定能好。
“谢谢你，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好的，您有任何需要，请按这个呼叫。”护士把呼叫铃放在我枕头边上。
护士出去了，我的眼泪更加汹涌。秦月泽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此时是如此的无助，并且对他恨彻心骨。
正在我痛哭失声的时候，他竟然从外面匆匆进来了。我眼泪婆裟，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秦月泽把门锁了，快步走到我面前，按着我躺下。
“不要动。”他低沉温柔。
我积攒了全身的力气，抬手打了他一记耳光，颤声说；“秦月泽，我可能活不久了，我求求你，让我见一面儿子！”
“你瞎说！你不会死！你的病能治好！”
“不一定能治好！第一需要肾源，第二就算做了移植手术，也不一定能过排斥关！”我的眼泪大颗落下来，抓住他的手，哀求他，“我求求你，让我和孩子见一面！你不要这么残忍！你可以换任何方法折磨我，但别让我们母子分离好不好？这是人世间最残忍最无人道的折磨……”
“我没想过要折磨你，我为什么要折磨你？白芷，你不要这样！”秦月泽的眼眶红了。
“我想见明宇，我想见明宇，我想见明宇——”我不断的重复这一句话，哭得喘不过气。
“如果我跟你说，你和孩子见面，只会害了他，你还想见他吗？我已经把他转移走了，他现在已经不在泰国。”秦月泽的脸色冷沉了。
“秦月泽！你把他又送去哪里了！”
“如果不是你来，他在这里好好的，并且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你一旦出现，会打乱他的一切，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有很多东西和他解释不清楚！”
他呼一口气，“还有我告诉你，你从前录制的视频，其实我从不曾给他看过，为的就是让他忘记你！”
“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不是我残忍，我恰恰是不残忍！”
我牙齿打颤，其实内心也隐隐明白秦月泽的用意，其实我自己也常常这么想，希望明宇忘了我，免得忧伤痛苦。
我沉默一会，流着泪说：“秦月泽，要不你让我和他在一起吧，天涯海角，去什么地方你来安排，我保证不会乱跑。”
秦月泽紧锁眉头，沉默良久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
“你父亲的临终遗言，是让你重振百川归海。”
我着急说：“父亲一定能理解，我放弃的原因！”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当初答应了他！还有，你在明宇身边，会影响他的成长，慈母多败儿，我不想明宇流于平庸，长大后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秦月泽很决绝冷漠地回答。
我嘴唇颤抖，盯着他反问：“我父亲当初是因你而死，他为什么会和你交代临终遗言？”
“你自己听听。”秦月泽拿出手机，找出一段音频，打开后放在我耳边。
音频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老年男声，我的心一阵震动，父亲果然在临终的时候交代，让我无论如何，也要重振百川归海！
“知道无论如何得意思吗？就是不要给自己找任何理由！”
我的眼泪又掉下来了，颤声说：“我还怎么去重振？能不能活都是未知数！”
“我不许你这么消极！你知道我面对过多少次死亡吗？但是我每一次都挺过来了！死神算什么，只要意志坚强，你就能打败他！”秦月泽紧紧盯着我眼睛，沉声说。
我怆然而笑，话虽这么说，但死神真的来临，又有谁能逃脱他的魔爪！
“我不要明宇与众不同，我只要他像天下所有孩子一样，平安健康长大，我就心满意足……”
“但他注定不是一个平常的孩子！”秦月泽冷声。
“都是你给他惹得祸！你哥，你嫂子，你侄儿，他们的惨死都是你惹得祸对不对！”我声音忽然提高，愤恨地怒视他。
秦月泽的脸色变了，他和我对视，幽深的眼眸，蓄满痛楚，他的手，甚至不由自主地发抖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把所有的亲人害成这样，你一点都不觉得良心不安吗？”我的声音冷厉如刀。
他嘴巴动了动，终究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如果你还有一点慈悲之心，你就让我和孩子见一面……兴许……兴许我们母子的缘分……就在这一面之间了……”我眼泪大颗掉下来，刚刚的大声耗尽了我的中气一般，我这会儿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你住嘴！你给我好好活着！你若是敢向死神低头，那你这辈子就再也见不着明宇了！”秦月泽抓住我肩膀，掐的我生生的痛。
我无力再和他说话，疲惫地闭上眼睛，再次感觉世间万物和我遥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