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瞳孔一缩，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
反手刃这种东西，别说在流光城了，就是在亡城也没几个人用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不好使，玩不好就容易剌到自己的手，玩儿得好……玩儿得好的依云还真没见过。
于是也就从没体验过对上玩儿得好的反手刃是个什么感觉，眼下感觉出来了，这武器模样独特，碰上玩得好的，还真是会让人一时之间没个应对的章法！反应不过来。
更何况苏瑶动作非常快，像是早就意料到依云会追上来，仿佛就连她追上来靠近的距离都提前预判好了。
以至于这般迅速的，刃尖就正好停留在依云的咽喉处不过三两寸的距离，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恰恰是一个正正好的，警惕又威慑的距离。
依云暗忖：这女人不简单！怕是要比先前她成功坑了的那四个加起来还不止。
也是苏瑶的动作太快，又突如其来。依云差点没兜住眼里演出来的泫然欲泣。
“站那儿说就行。”苏瑶声音淡淡的，没有多森然寒凉，但也没有什么温和的声线，没有拒人千里，但也没有亲切柔和，一种保持安全距离的疏淡。
依云抿着唇眨眨眼，眼神里差点呼之欲出的凛冽堪堪收敛住了。只呼吸之间，又已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然而苏瑶面无表情，仿佛完美诠释了一句话：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依云垂着眼，瞧起来小心翼翼，期期艾艾，“这里好危险，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不行。”
没等她结结巴巴地演完，苏瑶已经一口拒绝。
“可是，可是这里真的很危险，真的很危险！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
她垂着的眼眸里分明闪过了阴鸷的冷光。但瘪着的嘴角和带着哭腔的声音却愈显可怜。
“我刚才就在那边，亲眼见到一个男的被袭击，被抢走了变异晶体！”
这话一出，苏瑶欲走的脚步停下了，一转头就看到她伸手指着的正是先前高朗所去的方向。
“喔？”苏瑶挑起眉梢，“变异晶体被抢走？”
难怪她等这么一阵了也没见高朗回来，就那厮先前的表现而言，简直恨不得就黏在苏瑶后头赶都赶不走了，不至于去开个脑壳就不回了，而开个脑壳不至于耽误这么久。
所以苏瑶才觉得不妥，才打算朝着他先前所行的这么个大方向走去看看，哪怕不知道具体位置，有小咕噜加持的敏锐感知力，也未必就寻不到人。
眼下看来……
苏瑶心里掠过一声冷笑。
弄了半天高朗是被暗算了啊。
眼前这敌手还挺能演的，苏瑶依旧是用一副和先前相差无几的眼神看着依云。
心说：人生如戏，谁还没点演技了呢？
于是苏瑶只忖了片刻而已。
就问道：“死了吗？”
“什么？”
“你刚说的，被抢的那个，他死了吗？”
“……没死啊。”
依云隐约意识到不对，却说不上来。
而苏瑶循循善诱地继续问，“为什么没杀他呢？”
“当然因为……”说到这里依云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眼睛略略睁大了几分……这女人在诈她！
如果继续说下去，姑且不论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为什么会知道袭击者为什么没杀高朗。哪怕她是作为一个惊慌失措胆小怯懦的‘弱者’，在危险的战斗场面里，旁观的时间也有些略久啊。
依云暗暗咬牙，面上讷讷，讪讪的支吾道，“我，我猜想……可能是因为……因为在监控下的原因吧。”
“因为在监控下怕引来仲裁，不方便下死手所以没杀他……嗯，蛮合理的‘猜测’呢。”苏瑶并未刻意咬重音节，还非常‘体贴’的将她的话补全了。
依云压抑着心里的不耐烦，心想：这女人这么警惕，怕是不好忽悠。她要是再拒绝让我跟着……
依云心中计算着，甚至已经暗暗决定先不要招惹苏瑶，或许才是个明智的选择。毕竟她也不是狂妄到这才第一夜就什么人都敢招惹的。
这次试炼，起码有两个人是她并不想早早招惹的。
一个是跳蚤市场的老赖带来的那个背着双刀的代号‘九五’的男人。老赖带来的人，代号向来不由自己，老赖给取的也向来不复杂，就是个数字。哪个要是晋级了，又或者是死了，下个来新人局的人的代号，就往后顺延一个数字。
另一个就是苍蝇酒馆的蓝老板带来的这个代号‘夜鸢’的女人，代号很是低调，装束也不引人注意，真要说起来，除了是‘蓝嘉年带来的’这个名头之外，其他都不引人注意。
所以权衡过后，依云觉得那个背着双刀的男人更不好惹。
而苏瑶虽说是蓝嘉年带来的，但，毕竟是个女人。在这世道，女人本来就更难熬出头，说是备受轻视也不为过。
哪怕依云身为女人，也是轻视女人的。或许是因为非常清楚自己走到今天，受了多少的罪，又或者时，女人就是爱为难女人这是自古以来的规律？
总之，她正心生退意，“如果你实在不愿让我跟着你……”
苏瑶挑眉，目光若有似无地从她脚上扫了一眼。依云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甚至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却不料苏瑶依旧波澜不惊，“行啊，既然你这么想跟着我，那就跟着吧。”
“……真的吗？”依云有些将信将疑。
苏瑶这话明明是让她如了愿的，但就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就成了？现在反倒是依云觉得有些不妥了。一来是这女人毕竟是苍蝇酒馆那个高深莫测的蓝嘉年带来的人。
二来是，刚才这女人和她的主子似的，也透着些让人难以揣测的神秘高深。从一些细枝末节里就不难看出来。
比如那突如其来就递到她咽喉前的反手刃，比如她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再比如刚才苏瑶这若有似无朝她脚上飘了一眼的目光。
不能细想，一细想全是不妥。前面阴的那四人加起来，都没有眼前这个苏瑶来得让她觉得不妥。
一时之间甚至无法准确判断，究竟是苏瑶进了她的圈套，还是她钻进了苏瑶的圈套里？
苏瑶倒是依旧波澜不兴，眸子里噙着些很淡的情绪，读不真切，略有点似笑非笑的意思，挺像是友善的微笑，但又总有点微妙。
不给依云再犹豫考虑的机会。
苏瑶说，“走吧，你带路，我们一起去先前那个被抢的男人那儿看看。”
依云本以为她看出什么来了，还略略有些紧张，“啊？不……不好吧？去看他干嘛？要是别人再卷土重来……”
不等依云说完，苏瑶就非常‘贴心的提醒’道，“再卷土重来那也是咱们人多力量大呀。我们两人一路还怕么？而且这一路上那些监控拍不到的危险区，我们两个人一路，要是被人暗算，胜算也大一些。”
依云眸色一凝，眼底酿起些得逞的笑意，没再反对。是啊。这一路过去，就有几处监控拍不到的盲区。到时候，在那些地方就把她解决掉好了。
是苏瑶故意说的这些‘贴心的提醒’让依云打消了心中的顾虑。苏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这话里透着多少不经世事的天真？这世道，实力的强大，和人多力量大根本没多大关系。
尤其在野外，那些能独自在野外生存的‘独狼’猎人，通常比需要跟着佣兵小队混的那些猎人，要来得本事更大些。
苏瑶看出她的紧张，故意说出这番看起来少不经事的话来。
果不其然，依云瞄了一眼苏瑶，只觉得她虽然是蓝嘉年带来的，又是参加第四区这种有危险性的试炼，但好像，是个少不经事的流光城这象牙塔里的良民啊。
说不定是有些资质的，所以才会被蓝嘉年看重，但在这世道，光有资质是不够的。心计、胆识、手段、谋略，甚至一颗能狠能忍的心，都是不能少的。
依云只以为苏瑶没有这些。
殊不知，此时此刻，苏瑶表面依旧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脑子里早已经和小树人嗨出了一场颅内风暴。
原来，先前依云没靠近过来的时候，还没那么明晰，靠近了之后能嗅到她身上虽然看起来，没有受太多伤的样子，但那略显瘸拐趿拉的脚步，刻意不刻意姑且不论，她的脚上，透着非常浓重的血腥味。
普通人闻不出来的，别说戴着在第四区过滤档开到最大的防护面罩了，就是没戴着面罩，被灰雾浓重的味道一遮，什么血腥味硝烟味都是浮云。
但苏瑶却闻到了，有咕噜加持之后，她的确是觉醒了拟态能力。能力增进了她的感官，但并不是五感，动态视觉和视距并未得到太显著的提升，听觉得到了少许提升，但嗅觉，和对一些特定物质的感觉，比如水、灰雾、震动等，就非常敏锐了。
所以苏瑶闻到了她脚上的血腥味，甚至早在还抽签的时候，就闻到了这个哭哭啼啼的演技出色的女子，脚上的金属味，以及她脚步踏在地面上时，那和普通人脚步不同的震动。
这女人不简单，身上或许已经收获颇丰，而且还想来设计我！苏瑶倒是不怕，就算真打起来了，最多算是个以暴制暴或者黑吃黑。
但这时苏瑶都还没准备动什么心思，想着这才第一晚，又念着林修让蓝嘉年说的那些话，得罪人比得罪异兽要危险得多。干脆能避则避吧。
但小咕噜却在她脑子里炸开了。
正好是依云说到高朗遇袭被抢的同时，咕噜在苏瑶脑子里吱吱喳喳地说道，“咕噜咕噜咕噜！”
这个女人身上，有高朗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