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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城市的气质

妈妈提着不算少的行李,挺费劲的,火车靠站了她不着急,等大家都下差不多了,才拎起行李准备往下走。一个快要生了的孕妇自己坐火车,还要提这么多行李,这个时代的女人真的是太厉害了。虽然长大后很多女人也是坚持工作到最后一刻,但这情形还是有天壤之别。想到妈妈是为了生自己受的这些苦,文暄妍想着回去后一定要请大假专心回去陪妈妈几天。

这时候的火车站肯定没有三十多年后雄伟漂亮,也没三十多年后的干净整洁,却充满了市井烟火气息,很让人安心。现在火车一靠站,灰呼呼绿呼呼的衣服基本占满了整个视野,哪还分得出谁是谁啊!文暄妍往车外看半天,想看到爸爸的身影,可惜没有找到。也不知道这时候能不能进站接人,正有点着急,忽然看见一个人急急忙忙的从前一节车厢上下来,左右寻觅着,不正是自己的爸爸吗!妈妈也正好走到车厢门,迎面就是一头大汗的爸爸,妈妈一眼看到他,甜甜地笑了。爸爸赶紧接过妈妈手里的行李,说“怎么自己提着,再累坏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妈妈只是笑。爸爸看着妈妈,擦把汗,也笑起来。爸爸上下打量了妈妈半天,眼睛里有了心疼,他一只手提着行李,一只手拉住妈妈的手,说“走,去我那吧,咱们买点好吃的补补,看你瘦的。”这可是实话,文暄妍见到的妈妈比自己印象中的妈妈瘦了有两圈,脸色也不白皙,透出点蜡黄,这来之前还在姥姥家恢复了好多天,要不更吓人。文暄妍在心里默念,爸爸,你可得争气,趁现在对妈妈好点,或许以后咱们家的生活就会幸福些,哎!

第一次坐上公交车,妈妈觉得很是稀罕,一直左看右看,爸爸也一直跟妈妈低声耳语着沿路的风景。文暄妍在旁边愣愣地一直看,在她的印象里,父母在家很少说话,每次说话也从来感觉不到亲密。每次除非有了非商量不可的事,俩人才像两国会晤一样正襟危坐的说一说,像现在这种一看就是正常夫妻间的甜蜜互动文暄妍是真的没印象了。本来以为父母就是那样刻板的人,现在看来应该是岁月磨平了激情,一切回归了平静。原来多少的甜蜜在生活的长河中都会慢慢消散,只留下粗糙的活着。

是因为自己父母的原生婚姻,影响到了自己的婚姻吗?文暄妍不自觉的又想起自己和宋玉。谈恋爱的时候,文暄妍和宋玉也有过很甜蜜的时光,渐渐的两个人出现了意见上的不统一,不统一也没事,总会有人去迁就,慢慢的,谁也不想迁就谁了,矛盾出来了,文暄妍也不吵架,开始还会哭一哭,后来就冷战,冷战的频率越来越高,间隔越来越短,所以这段婚姻就走到了今天。现在的文暄妍看着自己的父母,想可能自己真的在重复着父母的老路,只是父母这代人没有离婚的概念,到了自己身上,终于还是离婚收场。所以说,如果在刚出现问题的时候自己能多跟宋玉沟通想法,能多乐观一点看待婚姻,哪怕自己能跟宋玉吵吵架,这日子是不是都会不一样?是不是现在两个人都已经有了孩子,家庭依然幸福温馨呢!如果可以,我一定要跟小文暄妍说,不要走我的老路!文暄妍暗自下定决心。

终于来到爸爸的单身宿舍,这个屋子也挺小,有个卫生间,有个可以做饭的地方,一张床,一个沙发,一张桌子和几个小凳子。文暄妍好好看了看,还算干净,住部队的宿舍,这样也算不错吧。文暄妍没有概念,只觉得爸爸妈妈幸福就算是住茅草棚也是好的。

妈妈还沉浸在坐公交车和对大连美景的欣喜中,快三十岁的人了,像个孩子一样,一会儿“哎,刚才那个公园看着真好,那红色的花叫什么来着?”一会儿“这公交车真是个好东西,比自行车方便多了。”一会儿又疑惑“怎么一路上过来没见着几辆自行车呢?”

爸爸安顿好各种行李,给妈妈倒杯水过来,看她一个劲的问来问去,笑着说“大连都是建在山上海边的,好多路都是陡坡,而且没有什么正南正北的路,发现了没?”

妈妈点点头,说“还真是,我说自己方向感这么好的怎么好像绕晕了。”

爸爸接着说“这样的地势啊,所有的路都是围着山绕着海建的,所以路不正,还有很多上坡路下坡路,虽然都尽量修的让坡缓一点,但还是不方便骑车啊,所以这里的人不怎么骑自行车的。”

妈妈一边喝着水一边点着头,“原来是这样啊,看来这每个地方和每个地方真是有挺大差别呢!”活像个听课的小学生,可爱极了。

文暄妍把空间留给了爸爸妈妈,他们很久没见了,肯定有很多话说,让他们腻歪一会儿吧。

文暄妍飘荡到了大街上,大连人那特有的口音让她觉得挺有意思。沿海城市和自己的平原家乡还是有很多不同,抛开大城市和小县城的差别不论,这里的建筑一直是文暄妍的最爱。大连很多西式的建筑,在文暄妍长大后来旅游的时候都不对外开放,所以这次她先晃进了一个教堂。本来还在担心现在自己的形态会被这种神圣的地方拒之门外,不过看进来的顺畅程度,显然自己低估了这里的神对自己宽容度。这是一座基督教堂,大大的十字架在大门的正前方,前面是大讲台(就这么叫它吧),对面是一排一排的座位延伸到大门口。这座建筑已经吸纳了很多中国建筑的元素,从外面看青砖绿瓦的,朴素低调,教堂大厅很大,但是有些暗,可能打开顶上的灯会好很多。现在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寂静的有点吓人,可是文暄妍很享受这样的静,她也不太懂要怎么才能显得自己是虔诚的,索性只是坐在角落的座位上,低着头,心里想着自己的事。很多的过去都已经淡忘,文暄妍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婚姻,如果还能回去,自己和宋玉的婚姻到底应该如何。她一直清楚的知道自己依然爱着宋玉,宋玉也爱着自己,可两个人走成了现今的模样,是不是真的说明俩人不合适呢?这点事文暄妍一直苦苦思索了大半天。直到太阳落山,也没有人或者物搭理她,失望的文暄妍出了教堂,摇摇晃晃的在大街上逛游。

她是二十年后来的这片土地,那个时候的大连已经建设的相当美丽,现在和二十年后虽然没法比,但是那种城市本身的气质反倒更突出了。

文暄妍总是觉得,一个城市的气质是没办法改变的,每一个城市,从存在开始,经历了数千年历史的积淀,总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或者也可能都有自己隐形的“城主”,那些不合“城主”心意的人都会被赶出去,慢慢的这个城市的主调就建立起来不再改变。直到过多的科学技术轰然而至,没有思想准备的城市,被改造的七零八落,不复往昔,没有了自己独特气质的城市好像都一个样子,没有意思,也没有生机。相比大城市的喧闹,文暄妍更加喜欢小巷子里的平和,相比大城市的浮华,文暄妍更加喜欢慢节奏的安稳与沉淀,所以她更喜欢胡同儿、老巷子和江南水乡的清净,趁人少的时候到其中弯弯绕绕的路上看一看,感受一下今天的风是不是有点不开心,聆听一下今天的花儿都见了哪些新鲜事,真真是极好的。这样才是真正的生活,那种天天疲于奔命、精神高度紧张、应酬不断麻烦不断的生活不是她喜欢的。可惜人总会活成自己最不喜欢的样子,过上自己最不喜欢的生活,文暄妍也不能逃脱这种命运。

现在的文暄妍,心里自嘲着:奔波了这么多年,哪有现在活得舒服,想去哪里去哪里,想怎么慢节奏就怎么慢节奏,喜欢谁就亲近,不喜欢就厌弃,简直是理想中的生活,要不就这么一直下去吧。当然这样的生活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其中一点就是没办法吃她最爱的美食,以前不管到了哪里,文暄妍都一定会去吃一顿,不,好多顿,当地的美食。这是她生活中唯一能满足自己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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