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
极度的喧闹。
仿佛有几十个人紧紧围在你的身边，轻声细语和你讲话，但叠加在一起却成了噪音的洪流，听不清哪怕其中的一个字。
眼前有光怪陆离的画面闪过，像是在播放人生的走马灯，但由于速度过快，只能看到流光瞬影。
巨大的信息量充斥着脑海，令人难以忍受，然而几秒钟后，喧闹戛然而止。
风茗睁开了双眼。
洁白无暇的天花板出现在风茗的面前，一盏小灯贴在上面，散发着幽幽的冷光，让白色墙壁环绕下的房间更显冰冷。
他坐了起来，身下的床铺软软的，洁白的床单上，被子整齐的放在角落。床头的方向，一个带有圆框镜子的梳妆台正对着一扇反射着灯光的窗户。
风茗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他的身影。
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青年，黑色的短发凌乱的倒在头上，却没有脏乱的感觉。长相平平无奇，但面无表情的脸配上似乎能洞穿人身体的深邃眼眸，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衣服则是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配一条黑色长裤。
把目光从自己的身体上收回，风茗注意到桌子上有一张白色的纸条了一把钥匙。他的内心第一次有了波动，那是一种名为“好奇”的情绪。
风茗拿起钥匙，仔细观察，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于是直接装进了裤子右侧的口袋里。接着他拿起那张纸条，上面是简单的印刷体小字。
“晚上十点下楼左转，三个路口后有一家心理诊所，给医生看你左侧裤兜里的东西。”
这个房间里没有钟表，不过看看窗外，时间似乎已经到了深夜。风茗赶紧拿出左侧口袋里的东西：一些小面额的纸币，还有一张硬质的小卡片。
卡片的一面印着奇妙的花纹，上面还有“居民身份证明”几个字，另一面则是风茗的照片和详细信息。
“姓名：风茗。性别：男。籍贯：中心州奥立根市。住址：木槿街23号5楼1号。”
风茗心中若有所感，但当他开始回想时，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记忆里一片空白，有的只是自己的名字和一些基本的知识。
他的心里有了一丝淡淡的惊慌，收起这张卡片，走到窗户边，透过反光看向远处。
远方，摩天大楼高耸入云，却漆黑一片，如果不是仔细观察，似乎要整个隐匿在黑夜之中。
近处，几栋楼房屹立四周，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灯光。远远望去，还能隐约看到对面住户家里的布置。
街道上，灯光黯淡，街道边停着一辆辆汽车，不仅没有行人，甚至连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都没有。
这样的景象带给了风茗一丝熟悉，让他的内心瞬间冷静了不少。
风茗沉下气，走出房间，来到了可以被称之为客厅的空旷房间。和卧室相对的方向黑着灯，似乎是一个厨房，不过看起来也是空无一物。
而右侧的大门上方摆着一个钟表，指针指向九点五十分，马上就要到纸条指示的十点钟了。
打开房门，风茗轻车熟路的走下一长段迂回的楼梯，走出大楼来到了街道上。
和自己在楼上看到的场景一样，街道上停靠着一辆又一辆汽车，路灯发出的缕缕白光根本难以照亮街道，还时不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时亮时灭。
一阵寒风吹过，迅速突破了风茗单薄的衣物。他搓了搓手，为了抵御寒冷，朝着目的地奔跑了起来。
当风茗穿过一个个街区的时候，周围的景象也映入他的眼中。
家门口附近，路边的一个咖啡厅已经关闭，玻璃外墙后面拉上了厚重的幕帘。咖啡厅旁边，不少各式各样的店铺也都关了门，有的还拉上了卷帘门。
稍远处有一个便利店仍然开着门。一位中年大叔刚离开便利店不远，提着大包小包的商品，看到风茗向这边跑来，不动声色的把手里的东西转移到靠里的右手边，在风茗经过身边时，警惕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
便利店里，明亮的灯光透过玻璃门打在街上，和阴暗的路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里面刚刚结完账的售货员已经低下了头，似乎打起了瞌睡。大门已经挂上了锁，只在旁边留下了一扇售货用的小窗。
再往前一段距离，他望见了一家餐馆。
热闹的声音相隔很远就能听见，但跑近才听到醉酒的胡言乱语中间，夹杂着服务员苦苦的哀求：“各位客人，时间不早了，小店该打烊了。太晚回家，各位客人路上也危险啊。”
阴暗的街灯下，路边的小巷也显得十分可怖。一股阴风让风茗打了个冷颤，小巷里传来了些许响动，似乎在提醒他这里有择人而噬的猛兽。
将近十分钟过后，风茗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来到了心理诊所面前。
毫不起眼的“心理诊所”四个字就挂在门口正上方，贴着毛玻璃的大门透出里面的微微灯光，让他找不到一丝特别之处。看起来这就是那种令人怀疑行医执照的，街边最不起眼的小诊所。
“该去查清楚这张纸条背后的真相了。”
深吸一口气，风茗敲了敲诊所的大门。
“进来吧，门没锁。”一个模糊的女声隔着门回应。
推开大门，一个不大的房间映入他的眼帘：
房间右侧是一个小沙发，旁边的小桌上摆着几个绿色植物，再旁边则是一条通往楼上的楼梯，在灯光的照射中投下一片阴影。
左侧则是一个柜台，后面是一个宽一米高两米的小书架。正对着大门的方向有两扇小门，似乎是诊室一类的地方。
刚才出声的女性就坐在柜台后，手中的书打开着垂在桌面上。那是一位棕发的知性女性，看起来二十多岁，戴着眼镜，镜片反射着清冷的灯光，让风茗看不清她的眼睛。
“您好，这个时间我们的主治医生已经休息了，如果是找他的话请明天白天再来。”她的声音十分沉稳，令人安心，“我是一名实习医生，如果您不介意或是有急事的话，也可以让我来给您看看。”
风茗没有说话，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走近柜台，拿出了那张“居民身份证明”。这位实习医生接过卡片，看了看旁边的日历。
“想要觉醒是吗，跟我来。”她的面容平静，先把卡片还给了风茗，又把手里的书面朝下扣在了柜台上，走向靠右侧的小房间。风茗清楚的看到书的封面上写着《变态心理学》。
“觉醒？”风茗心里十分疑惑，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纸条可能是我失忆之前写的，也可能是其他人写的。总之，对我应该都没有恶意。”风茗在心里思考了一瞬间，然后跟了上去。
进房间之前，他看了眼房间外面挂着的牌子：“第二诊室，诺兰”。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中央两张椅子，一个柜子放在角落。那个好像叫诺兰的实习医生坐在了其中一张椅子上，并示意风茗坐在对面。
“她之前看了看日历，说明觉醒和日期有关。但是为什么需要我的身份证明？是我的身份有问题？而且谁给我留下的纸条？是她吗？”风茗表面上十分沉稳，但内心充满了疑问。
“闭上眼睛，伸出双手。”平静而不带感情的声调把风茗拉回了现实。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照做了。
“两手十指相扣。”
“用力，同时掌心微微分开，想象里面被你压缩成了真空。”
虽然疑惑，但已经决定开始，就没有理由停下。风茗死死的将双手紧握，手背的血管狰狞，两手不住的颤抖着，指尖在力的作用下微微发红。
“回忆你人生中的一件件经历，提取其中蕴含的情绪。”
“经历？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心里有些诧异，连手掌相握的力道都减弱了些许。随即再度用力，回想从苏醒到现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自己所产生的所有情绪，但这些情绪都十分朦胧。
“现在想象把情绪浓缩，灌注到你的掌心，随后张开双手。”
冷静的指挥声容不得他过多的思考。风茗在想象中汇聚着短短一个小时以内的些许情绪。
苏醒时的茫然，发现纸条指示的疑虑，看到熟悉景物的安心，寒风中的尴尬，对觉醒仪式的不安，以及面对路上所见的情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渐渐的，这些情绪融合起来，每个部分都让风茗难以理解。但他遵循指示，把这些情绪引导到紧握的掌心之间，那一小片想象中的真空。刹那间，似乎有一股电流从他的全身上下划过。
缓缓地，风茗张开了双手。
“什么？！”
诺兰的声音不再冷静。风茗隐约感受到了她声音中的难以置信，以及一丝焦急。于是他睁开双眼。
一开始，风茗什么也没看见。仔细盯着手掌上方，过一会儿他才看出来有哪里不同寻常。
他张开的双手之上，一小片球形区域里，光线轻微弯折，仿佛流水，其中隐约有光影缓缓流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