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灏辰回了家，挥挥手打发走殷勤上来照顾他生活的菲佣，独自走上二楼。
他的房间，依旧保持着小时候习惯的极简风格。强迫症的父亲，被害妄想症的母亲，从小家里就很少放东西。以免二人歇斯底里争吵时，成为互相伤害的凶器。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看着那玻璃杯中由于温差散出丝丝缕缕的水雾。他转头，一把拉开沉重的深蓝色丝绒窗帘，看着脚下的万家灯火。
“你也别太和那帮孩子们混在一起了，你这个层次的人来干什么不明白吗？很多事不好自己直接出手的，你也该找一个人做你的手套，好替你收割，做那些你不好直接做的事。”小姨的话还在耳边，这个女人还是和他童年记忆中一样，有着最尖锐聒噪的嗓音，让他听了就恨不得逃离。
可是，时光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小时候最鄙视的人，如今，竟肯听进去她一言半句了。
她倒是说得不错。需要人，自己一向是需要人的。像他这个层次的人，体面与高高在上的神秘感是最重要的。他需要有人为他代言，是他意志的绝对贯彻者；也需要手套，替他做那些他不好出面处理的烂摊子，以及必要时的抽脸。
选谁好呢？
他拉开抽屉，打开那价值不菲的银色打火机，看着火焰明灭。一个女孩的脸浮现在他面前。踏实、肯干、积极，而且最重要的，她出身那样的阶层，是好哄骗的——他不止一次从她炯炯的目光中看出她对自己这个阶层的好奇与向往。
大概五秒的时间，他就把她归了类。她这样有些本事又头脑简单的女孩，是最趁手的一件工具。而且，他需要手套，她需要靠山。一拍即合，堪称天作之合。
他一把合上打火机，唇角勾出一个冰冷的弧线。
许艾阳收到尹灏辰的邮件时，正是忙着赶论文昏昏欲睡的下午。“叮咚”的提示音宛如最清凉的乐曲，一把将她从昏沉的春日午后拽了起来。
好巧不巧，许艾阳正盯着电脑发呆时，忙着华人保险业务的方可闪现在她门口。叫了几声见她没反应，直接进屋来，一眼就看到许艾阳盯着的邮件。
他也张大了嘴瞪大了眼，活像许艾阳小时候在池塘里见的青蛙。
“不不不，不会吧？尹灏辰，要单独，约你面谈？？”方可惊讶得话都说不全，“天呀，你早有这资源，怎么不介绍给我呀！好姐姐，您这手段，我倒腾这么久，不如您两个月的功夫呀！”
“哎呀没有！”许艾阳忙制止他的大惊小怪，“这，这也是突然。我也不知道他要叫我具体做什么……“
“哎呀肯定是好事！他们这样的人，时间比什么都重要！”
“好，我如果有了进展，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引荐你给他认识啊！”许艾阳说。
“真的吗？”方可大惊失色，直接单膝跪地，“我的天呀亲姐姐，你就是我再生父母救命恩人呀！”
许艾阳慌忙摆摆手，就把他推了出门。她精心准备了一下，淡妆画好后，又翻箱倒柜找到了一条浅蓝色丝巾，恰好配今天的蓝色风衣。
她按照尹灏辰邮件里的指示转进一家隐藏在街角的原木风格咖啡厅，转上了二楼，发现档格处，正有一个青年男子，穿着一丝不苟的深蓝色西装轻啜着咖啡。
正是尹灏辰。
许艾阳连忙上前，“抱歉，我是不是来晚了……”
闻言，尹灏辰抬头。淡淡地对她说了句，“坐。”
许艾阳刚一坐下，就有穿着考究的侍者为她端来咖啡。许艾阳正纠结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打破僵局，却听尹灏辰先发话了，“你一直都在美国吗？”
“啊不不，我本科在国内，硕士才出国的。”许艾阳连忙答。
“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爸爸是杂志编辑，妈妈之前是中学老师，前几年退休了。”许艾阳回答。
尹灏辰点点头，话锋一转，“你为什么加入全球小站？”
轮到许艾阳惊诧了，“我，因为我的梦想！我想为留学生们多做一些事，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能为中美留学生架起沟通的桥梁！”
她热切起来，如面试一样殷切而真诚地陈述着自己的梦想。讲到自己高中时候的课外实践，讲到来美国之后的一切，以及加入全球小站之后对留学生的理解，以及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她越说越兴奋起来，却发现良久，对面的男孩没有丝毫回音。
她瞥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有力，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却随时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克制的人，连手都那么隐忍。
良久，心下略忐忑的她才听尹灏辰淡淡说一句，“我其实一直很欣赏你。”
他斜睨着，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多么单纯的姑娘啊，他听她滔滔不绝眼睛闪亮地陈述着自己热忱的梦想，让他也陷入了沉思。单纯、美好，还夹杂着不切实际的幼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把这些单纯的热忱摒弃脑后的呢？
这样一个一股劲儿只想往前冲的人，一个思想单纯又卖力肯干的人，出身自那样的家庭，她一定是听话的。
尹灏辰一个抬眼，已将“好用”的标签牢牢贴在她身上。见自己久久没有说话，对面的女孩有些忐忑，似是在等着他的评价。
“你有什么梦想吗？”尹灏辰轻描淡写地问。
“我希望能为中美留学生……”
“我问的是你个人，你自己，有什么梦想吗？”
“我希望，能在美国找一份好工作，能够留下来。”许艾阳说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对面的人却是无动于衷，似还在等着她的下文。见她似乎已经说完了自己的理想，尹灏辰挑了挑眉，淡淡地说，“很难吗？”
还没等许艾阳答话，他说，“从今天起，我任命你为我的秘书长，兼特别行政助理，全权负责全球小站沟通行政事务。最重要的事是，全面贯彻我的意志！”
“从今天开始你会发现，你的梦想，将不再是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