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和蔷薇的重逢是大三下学期的事情了。那时候,顾言心中只记得自己有一个妹妹,在父母离婚后,她就跟着妈妈离开了。之后的许多年,顾言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妹妹。
顾言的爸妈离婚的时候,顾言六岁,蔷薇三岁。那时候,蔷薇还是一个扎着小辫子,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顾言对于她的记忆,就一直停留在她三岁的时候。
所以,他们两个多年以后在北京再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认出对方。
那时,蔷薇已经在娱乐圈有了一些小名气。当时拍摄的是一个关于手机的广告。主角自然是蔷薇。而顾言和莫婉是作为背景群众。
顾言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蔷薇的时候,就感觉这个女生很漂亮,很瘦,很高。就算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蔷薇一米七六的身高,仍旧不显得突兀。
和很多追星族不同,他对于已经在娱乐圈小有名气的蔷薇,并没有表现得太过热情。而莫婉不同,当时她就像一个小迷妹一样,跟在蔷薇后面索要签名。
顾言的高冷让蔷薇对这个还在上大学的男生,有了一些不同的看法。当然了,让她真正注意到这个男生的还是因为他的面容。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眼前这个男生,无论是脸型、嘴巴、下巴,都和她已经去世的母亲很像很像。
这种外貌上的相似,让她有了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她在化妆的间隙,总是忍不住偷偷看他几眼。
终于,在莫婉拿到了她的签名后,手舞足蹈的对着那个清冷的大男生喊出顾言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顾言,这个在她的心中埋藏了十几年的名字,在再次听到的时候,竟然是在遥远的北京的一个广告公司工作室里面。
蔷薇还记得,她很小的时候,父母亲关系很不好。两个人回到家以后都不怎么说话,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感觉不到半分的高兴和开心。而大她三岁的哥哥,总是会在父母吵架的时候,悄悄地把她带出去街上玩。当时,这个叫顾言的男生,还是一个个子小小的、瘦瘦的男生。
蔷薇也还记得,父母分开的那天,妈妈带着她和一些简单的衣物,直接去了火车站。她看着身后的哥哥和并不太温暖的家,哭得泣不成声。她不想走,不想离开,不想和哥哥分开。
可是,母亲走得很坚决。除了她和一些衣服外,什么都没有带。尽管身后的男生大声哭喊着妈妈、妹妹,她们还是很决绝地坐上了去火车站的摩的车。
从那以后,蔷薇只能在梦里回到那个县城的家里。她也只能在心中想一想那个被留在县城的哥哥。
因为,母亲从来都不允许她说起以前的事情。无论是县城的家,还是家里的爸爸和哥哥,一次都不允许。
多年以后再次相见,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蔷薇,已经有了和她的年龄很不相符的成熟。她并没有和顾言当众相认。或许是因为两个人身份角色的差别,也或许是因为她心里对这个遥远而陌生的亲人太在乎。
那天的拍摄说不上很顺利,也不能说不顺利。拍广告这种事情,尤其是群体广告,并不是一个人做好就能够完成的。
主角、配角、群众、灯光、道具、化妆、摄像等都缺一不可。原定三个半小时的拍摄计划,延长了半个小时。
不过好在这些人里面,最大牌一点的也就是蔷薇了。虽然她也只是刚刚从模特转行进了影视圈。也只是在一些小制作的言情剧里面演了几个小角色。
仿佛从那时起,就注定了蔷薇日后的大红大紫之路。拍摄时间的延长,并没有让她生气,她也没有要求再加多酬劳。她很平静地和每个工作人员打着招呼,感谢他们的辛苦付出。
最后的最后,她还特意要了一起完成拍摄任务的莫婉和顾言的电话。她很认真地将他们的电话存好,并告诉他们自己的电话。
回去的路上,顾言一直在听着莫婉对见到蔷薇的激动感受。说实话,他对蔷薇的第一印象也不错。虽然他并不清楚蔷薇当时的名气究竟如何,但是他喜欢她那种平易近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孤傲,也不做作,对每一个人都是一样。
拍摄广告后过了几天,在一个晚上,顾言收到了蔷薇的电话。对于蔷薇的这个电话,他刚开始是有些吃惊的。他没有想到广告拍摄完以后,他还能和蔷薇再有联系。
简短的寒暄过后,蔷薇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顾言,我是芳芳。”
芳芳,这个名字从蔷薇的嘴里说出来以后,他有些吃惊。因为拍摄完广告以后,顾言曾经私下里去查过蔷薇的信息。
资料上面显示,她是上海人,真名叫白鸽,比顾言小六岁,靠模特出道,再来后被一个大导演的助理相中,出演了大导演的剧里面的一个女配角,从此进入了娱乐圈。
可是,芳芳这个名字,顾言是非常熟悉的,因为那是他唯一的亲妹妹的名字。虽然多年未见,他心中一直挂念着她,这个名字也经常在过年过节的时候,会进入他的脑海中。
“蔷薇,你说你是芳芳?”
“是的,临山县南关启民街27号红星棉纺厂家属大院3栋701房。”
当这一串地名从电话那头传进顾言的耳朵里时,他几乎要震惊地跳起来。因为那是他们以前的家,也是在那个不大的两室一厅的房子里,他们从出生到长大分开。
顾言记得很清楚,小的时候,每次爸妈吵架的时候,他就会把妹妹从家里带出去,然后两个人就在外面的街上手牵手走着。那时,顾言会一遍遍地告诉妹妹,我们的家是临山县南关启民街27号红星棉纺厂家属大院3栋701房。然后让还只有一两岁的妹妹,跟着他重复说着。
多年以后,再次听到这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地址,顾言的心中有很多别样的感觉。仿佛在一瞬间,他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临山县南关的街头,回到了他牵着妹妹芳芳手的时候。
“芳芳,真的是你?”不知怎的,顾言忍不住再次确认了一遍。
“是的,哥,我现在就在你们学校南门外面。”
“好的,芳芳,你别走,我现在出来见你。”
那天晚上,顾言挂断电话后,几乎是一路奔跑着去的南门。在一排粗大的白杨树下,他很快看到了那个又高又瘦的身影。
那天蔷薇穿了一件长款的针织毛衣,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
“芳芳。”
“哥。”
简单的对话,让两个人都忍不住哭了。蔷薇走上前抱住了顾言。这个她失散了多年的哥哥。
夜色朦胧,树影绰绰。
尽管有人不断从身边走过,朝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可是,路过的行人也只是把他们当做了普通的大学生情侣而已。毕竟在大学外面,这种情侣间的亲密举动是最常见不过的了!
然而他们肯定不知道,这一对个子都很高的青年男女,哪里是情侣,而是兄妹,失散了很多年的兄妹。
“芳芳,你还好吧?”
“嗯,哥,那天拍摄广告的时候,没想到竟然遇到你了。真的好巧,好巧。”
“是啊,没想到咱们再次相见竟然是在那里。”
“哥,你现在是不是比较缺钱?”
顾言摇了摇头,“也没有,反正周末也有时间,就做一些兼职,赚一点钱。”
“哥,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
这时,蔷薇从身上的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了顾言,“这里面有一些钱,你先拿着。哥,我知道这些年你肯定吃了很多苦,别的我也帮不上,这点钱你先留下来。”
顾言笑着将银行卡放进蔷薇的包里,“不用的。我现在的钱都还够花。倒是你,年纪这么小就出来了,太不容易。你本该是读书参加高考的年纪,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出来?难道妈,她竟然忍心?”
妈这个字对于顾言有些陌生,如果不是因为再次见到了蔷薇,或许他应该不会再想起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那个当年抛弃了他,独自带走芳芳的女人,她离开的时候,是那么坚决和狠心。
蔷薇的脸上露出了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那是她此时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哥,妈她身体不太好。反正就算读完书,上了大学也是要出来工作的,我只不过是早一点罢了!何况,将来能不能考上大学找到好工作都是未知数,倒不如现在这样。哥,我现在不缺钱。这张卡,还是留给你吧!如果以后不够了,我再往里面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