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特·卡特兰特。
此时已是中午,无穷的天空依旧昏暗,苍茫的大地依然在罪恶之潮的淹没之中,所有的生机与此刻消亡,所有身影于此刻寂静。
“我还活着……这世界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吗……?咳咳!”卡特斯诺艰难地捂着铠甲碎裂的胸口,猛地咳嗽了一声竟咳出血来。他强健的身躯曾经是他引以为傲的光荣,但如今资能疲惫地趴在一块即将要被潮水淹没的巨石上,坦然但却厌倦地接受着不断涌起的浪潮的拍打,没有力气去反抗,更没有勇气去挣扎。“第一之茎……第一之茎被击碎了吗?感谢……感谢伟大的圣武天帝……”
他试图再坚持一会儿,但极度的疼痛和疲乏逼迫着他去无力地闭上了双眼,在短暂的眯缝之中可以看到那个在潮水中不断咏唱的黑影,象征着罪恶的身姿在漆黑的潮水之上施展着制裁人类的最后仪式。
“见证了罪恶【EVIL】的诞生,也终将见证罪恶的消亡。(魔语)”惊雷滚滚,震慑的不是生命,而是无辜的灵魂。“无穷无尽的罪恶被黑暗中的人类埋弃,但哪怕是深藏在泥土之下,也仍然会不断吞噬着在地球上生长着的所谓的生命之花。人类最大的过错莫过于以人理创造罪恶,以人理承受罪恶,以人理掩盖罪恶,但却无法以人理终结罪恶。汝等人类千百万年间无法断绝的恩恩怨怨,就由吾等根源之目【ROOT EYES】于此刻将此永远终结罢。(魔语)”
第二之茎缓缓升起,掀起足以吞没要塞的巨大黑色浪潮。
“人类之兴亡应在人类手中,而不是世界之根源!(魔语)”巨大的蓝色光束瞬间坠击在第二之茎上,由机器合成的声音便在同一时间从光束中传出,“奉先祖之名,清扫危世之物!”
洛克只身站在斗兽场的顶部,猛烈的狂风吹得他身后的大衣如同脚底的波浪一般飘舞起伏。原本高大坚固的围墙现如今已几近被罪恶之潮所淹没,只留下魔物侵袭所留下的断壁残垣还在黑色的浪潮中起起落落。
“那是……?神迹铠甲?!”洛克抬头仰望,仿生眼中能够轻易看到第二之茎上站立着的被淡蓝色光辉包裹的金蓝铠甲之躯。他知道那是雅城底部深藏的绝对力量,却不知此时支配这股力量的是雅城城主卡谬赛尔。
卡谬赛尔张开双臂,从手臂的侧面中伸展出两把白色耀眼的光刃,迅速地在第二之茎的表面上挥动,砍碎它表面光滑但却十分坚硬的鳞甲,在闷雷与尖锐的撕裂声之中划出几道支离破碎的伤口。
但巨大伤口在漫天的雨水的浇灌之下迅速地又重新愈合,再次长出坚硬的鳞甲。
“果然,哪怕是神迹铠甲也无法将其完全摧毁吗?不过第一之茎怎么会……也许……”在卡谬赛尔还在低头望着逐渐愈合的伤口沉思之时,劫从潮水面上的巨大眼睛上缓缓升起,直到悬浮在空中与卡谬赛尔齐平。
就在劫的正上方,云层开裂,睁开一只巨大的无瞳之目,黑色的雨点从它的中心凝聚滴落。
“人界【EARTH】之中,纷争的的战火依然熊熊燃烧,无论身处何方,人理之所存,罪恶之所存,人理之所兴,罪恶之所兴。无法遮掩的气息早已伴随着战火后的硝烟渗入万物的内在,而平靠尔等人类,已无法消除自身所犯下之罪恶。待罪恶之潮淹没人理之时,便是世界之中崭新的洗礼。(魔语)”劫伸出手,化为巨大坚硬的触手,如同标枪一般向着卡谬赛尔穿刺而去。
“人类会清除自身所犯下的错误,无需根源的清剿,更无需魔物的毁灭(魔语)”卡谬赛尔在右手掌间汇聚一颗光球,聚集全部能量将此以炙热的光束发射出去,在一瞬间便寂灭了劫虚无缥缈的身躯,也包括飞突过来的棱柱形触手。
灰飞烟灭的身躯在雨幕中重塑,罪恶的气息在天地间永无止境地蔓延。
劫的手掌一握,第二之茎上便生长出无数条棱柱行的尖锐触手,迅速地包裹住了卡谬赛尔,但他用力一挣,条条触手便瞬间炸裂,化作在雨幕中飞散的烧烬的烟粒。
卡谬赛尔挣开束布,飞跃过去一拳打散了劫的身躯,但分离的液体化为触手将他牢牢缠住,卡谬赛尔再次一挣,包裹住的身躯重新获得了飞行的自由。
在雨幕之中,卡谬赛尔不断地击碎劫的身躯,无论是用光束还是用拳头,都无法真正杀死祂,或者结束祂的重铸。有了引星的存在,尽管存在着长时间的战斗,可卡谬赛尔并不会觉得疲倦,但人类的肉体却依然要一次次地承受巨大的疼痛感。
但也正是这一次次虚伪的胜利与成功让他,一个地球人类,感到了来自外神压迫的神秘力量。
巨浪拍击,古神低语。
这是无法触及的存在,这是无法战胜的存在,让生命畏惧,让世界颤抖。不断坠下的雨滴落在铠甲上,没过多久就抛弃了人间的思念而消失了。
“难道……难道人类战胜世界的根源只能依靠祈祷吗?”
卡谬赛尔抬头仰望,巨大的无瞳之目依然同样在云层之中注视着他。
伊斯特·王城柯卡洛伊。
席卷八荒的风暴摧残着地表的一切,大量的房屋被洪水淹没,破碎的木板漂浮在黑色的潮水上,随波逐流。原本在田地里整齐生长的庄稼也被无情地蹂躏成混乱的一团,被覆盖世界的潮水碾压住了娇柔的身躯。
放眼望去,护城河早已分辨不出原来的位置,天下尽是黑色波涛的起伏,人类的呐喊早已停止,温暖的肉体在洪水中化为冰冷的死尸,漂浮在潮水上却已失去了挣扎的权利。
高耸的城堡上端犹如被盖上了一顶巨大的尖顶帽,不断地吸引着紫色的闪电在其上方盘旋。
查理莫独自跪在城堡的最顶层的房间中。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两根巨大的祭祀红烛插在祭坛里缓缓燃烧着发出微弱的光。查理莫双手支开,叩首跪着,大有虔诚和畏惧之势。
闪电伴随着惊雷瞬间撕碎了天空,耀眼的白光穿过石砖砌成的窗户,给昏暗的房间带来了短暂的光与影。
随着雷声不断地向世界狂轰滥炸,白色的光芒也开始在这间石砖砌成的房间里肆意穿行,黑暗的空隙间竟照亮了祭坛前面所站立着的一具雄伟的青铜塑像,还有青铜塑像那狰狞面孔下所注视着的查理莫。
“先祖保佑……先祖保佑……!”查理莫独自念叨着,希望这场他以为是大自然的浩劫能够快点结束。他站了起来,又往祭坛中添了三束香。上一次所点燃的的已经烧完了。
云雾弥漫,在光明与黑暗相互穿插的房间里四处飘荡,但始终是在环绕着查理莫那臃肿并且跪拜祈祷的身躯。
回到卡特兰特。
于毁灭之时降临,于终结之刻重生。
“没有办法了吗?难道只能依靠祈祷上苍才能拯救世界吗?”卡谬赛尔抬头仰望,只见劫升到高空之中,右手向上缓缓举起,无数的紫色闪电如同风暴一般盘旋着,从天空的黑云,从地面的潮水,从可见世界的尽头疾驶而来,交错纵横,拧成两个对立的倒锥,不断地向着祂的张心聚拢。
卡谬赛尔站在第二之茎上,同时也位于风暴周围,若是普通人一定会在瞬间被闪电击穿,灰飞烟灭。但有神迹铠甲的阻拦,任何物质都无法击碎这副坚硬的屏障进入它的内部,接触他的身体。“不可能的,无法在一瞬间将祂烬灭,更别说连同清除这漫及世界的潮水了…………除非,除非有奇迹发生!”
他在祈祷,整个世界都在祈祷。
正当世界沦陷在绝望之时,一支闪耀着白光的箭矢从云层中穿出,化为流溢着白色光辉的细长锁链,在瞬间便刺穿了劫的身体,没有丝毫停顿便继续向着潮水水面飞速射去。
光矢飞速穿过劫的身躯,从天际拉出一条白色的光丝穿透祂的身体扎入潮水中。光矢刺入浪潮中,奔腾的巨浪在瞬间如化石般骤停,失去汹涌澎湃的浪花,化为黑色的大地。箭头插入大地之时,潮水上如同闪电划过表面一般围绕着箭矢撕裂出许多巨大纵横的白色裂纹,形如闪电,向着世界的尽头蔓延而去。
“wyyyyyyy!!!”巨大的痛苦呻吟从漆黑向云层中传来,而不是从劫的喉咙。
劫的身体被光丝贯穿后便也像地面上的潮水一般出现了许许多多白色的裂纹,如同生长在祂身上的枷锁,紧紧地缠绕着祂的身体,无论祂如何挣扎,如何变化着祂的外形,巨大或微小,柔软如泥或坚硬如钢,白色的裂纹紧紧地贴着祂的身躯,使祂动弹不得。
“这难道就是那支击碎第一之茎的光矢吗?……来自亚斯特的力量,来自人类最后的力量吗?”卡谬赛尔看着闪电的风暴逐渐停息,他知道此时便是最好的反击之刻,也正是击溃根源之时。
“咳咳……”卡特斯诺再次艰难地睁开双眼,身体周围的浪潮已停止涌动,化为黑色坚硬的大地,覆盖在原本生机勃勃的地球表面,“末世天依啊……父王……末世天依啊。”
卡特斯诺急促地呼吸声交杂着巨大的雷鸣声,混乱无比。但他仍然坚信着,世界中最为闪耀的光芒一直都在他的眼中,从未离去。
“此刻便是释放神迹最为强大能量的最佳时机,也是时候终结这这一切了。”卡谬赛尔张开双臂,链接着两边的手臂不断地形成崭新的神迹铠甲,一个连着一个,逐渐形成一个由数百个神迹铠甲所链接成的巨大圆环,中心便是罪恶之目。
数百个神迹铠甲聚拢双手,拇指与食指交接形成三角,巨大的能量不断地往三角中心汇聚,形成无数个耀眼抖动的淡蓝色光球。
“尔口中的清扫并非保留,而是毁灭,虽身为世界之根源,亦因灭世之罪加以自身。余不得不报上姓名,欧西里斯·卡谬赛尔,于此刻借先人神迹之名予以尔最后之审判,尔无可选择,单可自焚。(魔语)”数百个相同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涌动的光球化作光束,数百道承载着【审判之辉】的光芒向着罪恶之喷涌而出,在中心交集之处化为垂直向上的巨大白色光束。“轮转·毁灭圣光【RETUNE·THE BRILLIANCE OF THE BAPTISMAL WORLD】!”
茫茫光辉之中,天空与潮水之中生长的巨大的无瞳之目瞬间被摧毁,劫的身躯在贯穿云层直通宇宙的光束间四分五裂,天空的乌云围绕着光束贯穿的位置凝聚成巨大的漩涡,吸纳着覆盖全球天空的乌云;地面也是如此,白色的裂纹在光束击中潮水的瞬间便支离破碎,潮水又开始重新涌动,但仍然逃离不了巨大光束的牵引而凝聚成巨大的漩涡,不断地吸纳着淹没世界的浪潮。
“wyyyyyyyyyyy!!!!!!!”极其漫长的嘶吼声在两个漩涡间传出,风起云涌,惊涛骇浪,只有潮水被吸引,只有根源之茎被碎裂粉碎,而地球上的漂浮物和淹没物都不会受到丝毫拉扯。
世界,终将肃静。
短短十秒之间,潮水和乌云从漫及世界到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支配这一切的罪恶之目也在光辉中化为了灰烬。
围成圆环的神迹铠甲逐渐消失,最后只留下本体的卡谬赛尔漂浮在空中。若不是引星的支持,恐怕常人早因巨大的生命力消耗而倒地不起了。
乌云逝去,天空露出它原本赤红的晚霞。从灾难降临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但危机中的人类却因恐惧而失去了对时间概念的精密掌握。
地上残留着真正的水,兴许是河流,又兴许是湖泊所留下的痕迹,但无疑那都是大地上的伤疤。破碎的木渣与巨大的碎石遍布整个卡特兰特,可见的世界犹如废墟。
在毁灭中重生。
“愿这个世界终将趋于和平。”卡谬赛尔望了一眼远处的天空,他好久都没有到过下界来了,更没有看见过下界的天空,但竟没想到,久隔后的重逢竟会是以这种方式。
远处,一个身穿银白色铠甲的男人抱着一具白发尸体踏着坑坑洼洼的积水,向着无穹的彼方走去。
启。
“哼哼,奥菲莉娅,看来我们又捡到好东西了呢,哼哼,奥菲莉娅。”男人背着人偶娃娃,手中拿着宗铭·纹三彻。他弯下腰去,伸手捡起了水洼中时明时暗的六界石。
(本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