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时，赵虎才二十岁。
下班回来，赵虎买了一叠肉饼，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吹着凉风，歪头瞅着身旁绚烂的夏花，有滋有味吃着肉饼。
夏日的晚上来的迟，天黑之前，还有一段好时间。他最喜欢这段时间。一天的工作已经结束，终于可以闲下来，舒展一下筋骨和心情！
咽下嘴里的肉饼，手却扑了空，抬眼，几步外一个身影正仓皇逃离。
敢在老虎嘴中抢食！他怒从心头起，追过去，把那个身影一把掼倒在地，挥手就打。一声尖叫却让他的心惊了一下，拳头停在半空。
女孩子？
他抓起那个脑袋，凑上去细看。青白的暮色中，乱糟糟的短发下，一张惊惶的脸，很秀气，女孩子的脸！
“你是女孩子？”
那张脸点点头。赵虎慢慢松开了手，她脱身就跑，跑了两步，忽然停住，看看赵虎，又瞄瞄地下。那个肉饼躺在地上。
她迟疑一下，捡起肉饼，这才撒腿就跑！
“站住！”赵虎大喊，“你过来！”
赵虎把女孩子带回了他的出租屋。路上，又给她买了几个大包子，把她彻底喂饱了。
找出一件干净的白背心，扔过去，“去好好洗洗吧！”他指指卫生间，见女孩子发蒙的眼神，补了一句，“把门反锁上！”
出租屋很小，是人家的一个阁楼，只有一张床。他把床上的凉席扯下来，铺在地上。他躺下去，还没有来的及想想女孩的来路，睡意和乏累排山倒海地袭过来。
等他再度睁开眼时，晨曦刺进眼眸，他愣了一会儿，赶忙向床上瞟了一眼。没有人！
他赶紧爬起来，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忽然他跳起来，扑到床边，掀开床垫，空空如也！刚发的工资，他正想抽空寄回家里，却被她顺手牵羊拿走了！
“我靠！”赵虎的拳头狠狠砸在床上！
借着昏黄的走廊灯光，赵虎晃晃悠悠一步步攀爬着楼梯。下了班，心里窝着火，他喝了个酩酊大醉。移到门口，脚下被什么物件拌了一下，等他醉眼看清楚了，就一把拎起那个物件，扔进屋内。
那个物件醒了，“别打我，别打我，我是来还你钱的。”
赵虎舞着拳头，呲牙咧嘴，咻咻吐着酒气，他的拳头在她面前盘旋一会儿，最终没有落下去。
“算你还有点良心！”他打了个酒嗝，手松开了。
她把一叠钱掏出来，老老实实说买了两顿饭，剩下的都在这里了。他赶紧拿过钱，数了数，放进胸口的贴身口袋。
“钱送来了，你可以走了。”他打开门送客。
“我不走，这么晚了，你让我睡大街？”她翻翻眼睛，径直走向那张床，“我还睡这儿！”
“你，你还赖上我了？”赵虎瞪眼，又扬起拳头，“你走不走？赶快走！”
她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的很卖力，尖利的声音刀片一般刮着他的耳膜。在她的哭声里，赵虎阴着酱紫的脸，夹着风声卷起床上的凉席，啪的一声扔在地上。
“明天一早就离开这儿。”他嘟哝一声，身子早已横在凉席上。
“我，我没有家，无处可去，我是个孤儿。”
她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他的耳朵，不过，他很快起了鼾声，手紧紧盖住胸前，那儿下面是他的工资。
翌日，赵虎醒来，宿酒的脑袋有些疼，睁开一条缝的眼睛被两团光亮盖住了。他一惊，赶紧睁大眼，搞明白了，眼前竟是一对眸子。
“你，你怎么还不走？”他坐起身，赶紧去摸胸前，钱还在。
那对眸子移开了，狡黠地笑了，“还赶我走？我给你买来了早餐。”
赵虎这才看见桌子上有豆浆和油条。
“你，你的钱从哪儿弄来的？”他慌忙按了按胸前的口袋。
那对眸子笑的更厉害了，笑纹荡漾的满脸都是！赵虎明白了。他的钱还是被她算计了，趁他熟睡时，又拿了他的钱。
“这是剩下的零钱，一分不少。”她把一些纸币堆在桌子上。
赵虎眉毛拧着结，一声不吭，起身洗漱，然后坐下吃早饭。他拉着脸，故意不看对面的那双眼睛。
在这个夏天，赵虎的出租屋里多了一个赖着不走的女孩，蹭吃蹭喝，还霸占了他的床！
呆了几天，赵虎发现女孩子也不是那么讨厌。嘴巴甜，手勤快，一声声虎子哥让他很受用，还抢着洗他的脏衣服。而她的情况也被他挤牙膏似的调查清楚了。
她叫方方，自幼父母双亡，跟着一个叔叔生活，寄人篱下，时常遭白眼受虐待，不堪忍受，便跑出来想自立门户。
她说的眼泪汪汪，任凭赵虎铁石心汤，也不忍心把她赶出去。何况赵虎强健的身子里还藏着一颗豆腐心。
“要不，把你送回我的老家吧，我老家还有一个弟弟。我妈一直希望有个女儿。”
“你是说，我给你妈当女儿，给你当妹妹？”她亮闪闪的眸子盯着她，“听起来很有趣，不过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他沉着脸，低语，“你才十五岁，要继续读书，读书多好！”
“那么好，你怎么不读？”她耸着眉峰，嘻嘻笑了。
赵虎瞅她一眼，沉默了。
接下来的日子，方方成了他的小尾巴。有时，她跟着他去厂里玩，他的哥们起哄，问是不是女朋友。他正色道，“我妹妹，趁暑假来城里玩几天。”
一个多月的时间悄然而过。大男孩小女孩独处一室，有一种叫做情愫的东西抽丝剥茧般，生了出来。那是初恋的情愫！
赵虎发现方方没心没肺很可爱，除了有时爱任性耍赖。安静时，她皱紧了眉峰，像一只满怀心事的小猫，无家可归的可怜兮兮的流浪猫，使他陡然生出一种责任感！他不禁更加疼惜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方方妹妹！
一日，赵虎难得在家休息，他买了蔬菜羊肉啤酒，涮火锅打牙祭。
方方喝的比赵虎还猛，很快，两颊绯红，沾了几分醉意。
“虎子哥，谢谢你，收留了我这么长时间，我敬你！”她咕嘟嘟把一杯啤酒灌进去。
“暑假快过完了，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赵虎虽然也有醉意，但头脑清楚。
“什么事？”
“去我的老家，继续读书。”
“我不去，我要和虎子哥在一起，我喜欢虎子哥，只有虎子哥最疼我！”方方嘟哝，醉眼迷离。
忽然，有敲门声。赵虎起身开门，呆住了，涌进来五六个彪形大汉，把赵虎围起来。
一个气质高贵的中年男人黑着脸闪出来，“方筱雅，你竟然跟这种人混在一处，你太给我们方家丢脸了，快跟我回去。”
适才还醉意朦胧的方方忽然变了一个人，她踅到那人面前，眉目之间尽显挑衅，嘴角笑出嘲讽，“我就是要跟他混在一起，告诉你，我还跟他睡了，就在这间破房子里，我跟他鬼混了一个多月，那又怎么样？”
那个中年男人僵了几秒，突然扬手向她脸上打去。
她大哭起来，“你逼的我妈自杀，我恨你，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中年男人对那几个大汉示意，有两个冲过来，架起她走了。走过赵虎身边，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你叫方筱雅，你的名字不是方方，你为什么骗我？”赵虎的双手被两个壮汉缚住，他极力挣扎。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虎子哥！”方筱雅眼泪汪汪，一步一回头，被拖着离开了。
中年男人回身，阴冷的目光定着赵虎，“你敢动我的女儿，你会付出代价的。”中年男人狠狠掐住他的脖子，他几乎窒息！
“我，我没有，真的没有……”他辩解的声音在喉咙中滚动，但只发出含混的呜呜声。
2
二十二年后！
方式集团大厦的一面落地窗前，一个身影孑然而立，静静俯瞰着这座城市。晚秋青白的暮色洒在她身上，使她的背影看起来更加孤单。
二十多年了，这个城市沧海桑田，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她被父亲送出国时才十五岁，而今回来却已近不惑之年。当初，她发誓不再回来的，不再见方家的任何人！当然这也正趁了父亲和弟弟的心！她明白他们也不希望她回来！父亲怕她这个叛逆的女儿再惹事生非，而弟弟担心她会争夺财产！
但她还是被年迈的爷爷一个电话急招回国！
方氏集团突然遭遇重大变故。公司副总裁，方筱晨，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曝出吸毒丑闻，被警方拘留，父亲急火攻心，突发脑溢血，住进医院重症监护室。
作为方氏的女儿，她不得不回来帮助处理这个烂摊子，担任方氏集团的临时总裁。回来两个多月，医院和公司来回奔波，如今父亲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转到了普通病房，她才可以静一静，想一想自己的事！
其实，她答应回来还有一个隐秘的愿望！
秘书乔娜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叠资料。
“方总，这是您让我查的赵虎的资料。我认真筛选了一下，您看看有没有您要找的人？”
方筱雅疾速地浏览着那些照片，心中狂跳不止，但一个个陌生的面孔使她的血渐渐凉了下来。这里面根本没有她的虎子哥。她把那些照片推开。
“方总，都二十多年了，即使他站在您面前，您也未必能认出来。再说，也许那个赵虎早已离开这座城市了。”
方筱雅心里一颤，是啊，她怎么糊涂了，二十二年了，她的虎子哥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而她心中还是他二十岁时的模样！即便他们相遇，恐怕也认不出彼此吧！
乔娜慧黠一笑，“我倒有一个好办法，转发微信朋友圈！提供线索者有奖，怎么样？”
方筱雅已经把当年和赵虎的故事都告诉了乔娜，小姑娘被感动的两眼发光，说是最美丽的童话故事，一定要帮她把那个男猪脚找出来。
“方总，你放心，我亲自来操作这件事，一定把你的虎子哥人肉出来。”
两周后，乔娜兴冲冲带着一个人闯进了方筱雅的办公室。
“方总，有好消息，这是送外卖的老赵，他说他认识你要找的人！”
一张满是风霜的脸，面色黑的看不出表情，一对灰黑的瞳仁深深藏在眼睛里，那对眸子有些阴冷。
她的目光和那对眸子撞在了一起。
“你，你认识赵虎？”她问，声音因狂喜有些颤抖。
那个男人依然没有表情，虽然直视她，眼神却显的空洞虚无，“你曾用过方方的名字，二十多年前的夏天，你偷过他的肉饼，在他那儿住了一个多月。”
方筱雅惊喜地点点头，“他，他现在哪儿？”
“跟我走吧！”
车子拐进了一个很旧的小区，停在一幢墙皮斑驳的楼前。爬了几层沾满污渍的楼梯，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来。
门打开了。窗前一个轮椅上的身影。男人上前给轮椅上的人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然后把轮椅推过来。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方筱雅呆住了。轮椅上的人半垂着脑袋，木讷的神情，很明显是个植物病人。
“他就是赵虎，你要找的人。”男人沉声又说了一遍。
方筱雅怔忡，良久无言。男人瞥她一眼，冷冷地说，“怎么不相信？那我告诉你他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路上亮起了灯，方筱雅昏昏沉沉坐在车上，她跪在赵虎的轮椅前，流了太多眼泪。
她没有想到，因为她的一句与父亲赌气的话，而毁了赵虎的一生。她更没有想到，她的父亲竟然用金钱做交易，给了赵虎莫须有的一个罪名。
“明天联系一下市里最好的康复医院。”方筱雅微微睁开闭紧的眼睛，“还有，给赵虎的弟弟在公司安排一个职位。”
坐在前面的乔娜回过头来，“老赵是一个送外卖的，能在我们公司干啥工作，总不能让人家干保安吧？”
方筱雅终于睁开眼睛，“他是赵虎的弟弟，怎么能干保安，在行政部安排一个闲职吧！”
乔娜吐吐舌头，“明白了。”
那个男人是赵虎的弟弟赵龙。他告诉方筱雅，赵虎在监狱里呆了十年。他出狱后，因为这个污点一直找不到工作，时常酗酒，在一个下雪的冬夜，被一辆车撞倒，被人发现时，已经冻僵了，虽然命保住了，却变成了这副摸样。
“是你害了他，你和你的父亲毁了他一生！”赵龙的眼底有一团蓝色的火苗，“你很清楚，你们虽然同居一室一个多月，但你们之间很清白，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为什么陷害他？”
“我，我当时只是为了气我的爸爸！没想到我爸爸会这么做！”
方筱雅跪下来，握住赵虎的手，痛哭流涕，“虎子哥，对不起！”
3
赵龙同意让赵虎住进康复医院，却拒绝了她安排的职位。
“方总，谢谢你，但我只是一个送外卖的，我还是送外**较习惯。”他的眼底明明是不屑和嘲讽。
她不怪他，他对她抱有敌意是应该的。说实在的，她有点怕这个赵虎的弟弟，怕他的眼睛。
方筱雅时常去康复医院。她亲自给赵虎擦脸擦手喂饭，跪在他的面前，絮絮而语。
这一天，她处理完了公司的事务，又去市郊的康复医院。天渐渐冷了，她给赵虎买了一件大衣。她没有让乔娜跟随，那些私事只属于她和虎子哥，她不想让别人知道！
天色渐黑，路灯初上，行人不时闪过。她忽然望见路旁一对玩闹嬉戏的男孩女孩，年轻的脸上荡漾幸福的光辉！她的心疼痛起来。
二十多年前，虎子哥和她亦有这样幸福的时光！而那么强壮的虎子哥，却没有了任何知觉，再也站不起来！而她与父亲就是葬送他一生的人！眼泪悄悄流了一脸。
病房里，护士刚给赵虎按摩完。
“虎子哥，方方来看你了！”方筱雅满面含笑。
她如常给他洗了脸，擦干净手，然后拿出那件新大衣，“今天，要穿新衣服了，高兴不高兴？”
她把那件新大衣披在他身上，然后蹲在他面前，望着他的脸。她伸出手，轻轻触摸，她相信他是有知觉的。
“虎子哥，对不起，方方回来晚了。如果我早回来，或许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其实，这二十多年来，我从没有忘记你，我一直梦想着再见到你！我忘不了你对我的好！在方家，自从妈妈去世，就没有人真正关心我，父亲和爷爷每天忙着工作，忙着讨别的女人欢心，不会多陪我一点，是虎子哥让我感受到世间的真情！
“虎子哥，你听见了吗？方方一个人在国外，真的很孤独，真的很想你！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就是虎子哥最疼我了！虎子哥，你笑一下，我知道，你一定能听懂我的话！”
“他听不懂你的话！”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
方筱雅一惊，来不及擦拭脸上的眼泪，回头看，是赵龙，一堵墙一般杵在门口，阴鸷的眸子冷箭一般射过来。
“当初他被投进监狱时，你在哪里？他绝望地一遍遍喊着你的名字时，你在哪里？他终于从监狱里出来，面对这个隔绝了十年的世界茫然失措时，你又在哪里？你说你从来没有忘记他，全是鬼话！方大小姐，你在国外锦衣玉食，早就把他抛到脑后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从来没有忘记过虎子哥！”她不顾忌满脸泪痕的狼狈样子，失声喊起来。
赵龙并不理会她的哭喊，径直走近赵虎，看到他身上的新大衣，嘴角泛起讽刺的笑纹，拿下来，随意椅子上一扔。然后抱起他，轻轻放到床上，又小心摩挲他的双腿！
方筱雅尴尬站在一旁，无所适从。其实，她在康复医院遇见赵龙的时候很少，她一直躲着他。这个时候正是送外卖的高潮时段，他的工作忙完了？
她打算离开！
“我，我走了！”她瞥了一眼那个背影，向门口走去。
“你还没有吃饭吧？桌子上两盒水饺，你拿一盒吧！”那个背影掷过来硬邦邦的话，但没有回头。
“我，不饿，谢谢！”
“果然是方家大小姐，山珍海味吃惯了，这样普通的饭食怎么会吃呢？”那个背影回过头，飘过来阴阳怪气的声音。
方筱雅气不过，瞪了他一眼，奔到桌子边，拎起一盒水饺，“放心，我会把这盒水饺吃的一个不剩！”
回到方宅，她马上让保姆那盒水饺热一热。
“你喜欢吃水饺，就和我说，不要吃外面的东西，不卫生！”保姆埋怨。
她含混应了一声。坐在餐桌前，赌气似的把水饺一个个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用力咀嚼，一个不剩！好像远远的有一双眼睛在监视她！
她的心中忽然一跳，他怎么买了两盒水饺？专门为她买了一份？她立刻自嘲地笑了。
4
方克鸿出院了，在家修养，身体一天天恢复！他一次次把亲切的目光投向女儿方筱雅，都被女儿礼貌而疏离地躲开了。
知道了赵虎的事情，方筱雅再也不想原谅自己的父亲。
赵虎在康复医院呆了近两个月，身体状况进展不大。赵龙依旧对她冷冰冰，说话含沙射影，但她有一种感觉，赵龙其实很关心她。只要她晚上去看望赵虎，赵龙一定会多买一份饭。
她不敢再拒绝，欣然接受。每当他们的眼神无意撞到一处时，他冷漠包裹的外壳下，总有久违的亲近和熟悉衍生出来。
他是赵虎的弟弟，无论他怎样对我，都是可以的！
那一次，赵龙买来了肉饼，方筱雅的眼睛瞬时红了。她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偷赵虎肉饼的事。
她把肉饼举到赵虎面前，“虎子哥，你还记得我偷过你的肉饼吗？你的肉饼可真好吃，我一辈子都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那会儿肉饼掉到地上，方大小姐都不嫌脏，可以捡起来再吃！”赵龙讥诮的声音。
她的脸红了，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虎子哥告诉你的？那天，我一整天没有吃饭，当然饿极了！”
他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方筱雅不死心，瞒着赵龙，偷偷请来了几位顶级专家，给赵虎会诊！专家重新给赵虎做了全面检查！
“情况怎么样？”方筱雅满怀希望。
专家们拿出几张片子，摇摇头，“方总，检查的结果不太乐观，毕竟时间太长了，患者脑部受伤已经三十多年，延误了治疗最佳时机，恢复的可能性不大。”
“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方筱雅倏然立起身体，“他病了至多十几年，怎么会是三十多年？”
几位专家面面相觑，“从脑部的片子来看，病人确实病了三十多年了，应该是十几岁时，脑部收到强烈撞击，这怎么会有错？”
“你们能确定？”
“能确定！”几位专家笃定回答。
方筱雅的大脑一片空白，冰塑一般发呆！赵虎怎么会病了三十多年？莫非他不是她苦苦寻找的虎子哥……
秘书乔娜送走了几位专家，看着脸色灰白的方筱雅，掏出手机，“方总，赶快报警吧！这个老赵是个骗子！当初我就感觉他不地道，他一定是想骗钱！”
方筱雅无力地挥挥手，声音忽然哑了，“让我静一静，你先回公司吧！”
乔娜一脸不解，“方总，你还犹豫什么？这老赵胆子太大了，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植物人骗您，可不能饶了他！”
方筱雅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乔娜嘟哝着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方筱雅慢慢站起来，走进赵虎的病房。她在他的轮椅前跪下来，眸子一寸寸滑过他的脸！这张脸她一直看了两个多月，她曾经在这张脸上仔细寻找记忆中虎子哥的印记！
“你不是我的虎子哥吗？你真的不是我的虎子哥吗？为什么你不是？为什么你要骗我？我的虎子哥在哪里？你告诉我，告诉我！”
她呜呜哭了起来！
暮色漫进屋内，天黑了！
几天后，方筱雅呆呆坐在办公室。
乔娜冲进来，“方总，您真的不打算报警了，就这样放过赵龙？”
方筱雅木然看了她一眼，“就这样算了吧！”停顿几秒，她又说，“他们想在康复医院住多久就多久吧！不要赶他们走！医药费就从我的薪水里扣吧！”
“方总，您也太善良了，对骗子也这样善良！可我这口气咽不下，赵龙可是我引见给您的。”
乔娜摔门走了。
5
方筱雅准备离开一段时间了。虎子哥没有了，这场骗局使她身心疲惫，伤透了心！她拒绝了爷爷和父亲让她长期留下来的要求。方氏集团的总裁对她本来没有什么吸引力！
候机时，乔娜忽然气喘吁吁赶过来，“方总，您不能这样离开，我请私人侦探查到了赵龙赵虎的一些情况。”
方筱雅看一眼情绪激动的乔娜，没有言语。
“赵龙赵虎是一对双胞胎。哥哥叫赵虎，弟弟叫赵龙。弟弟赵龙十几岁时，经历一场事故，从此瘫痪。赵虎初中毕业后，外出打工，曾被判刑入狱十年。奇怪的是，赵虎出狱以后，就再也没有音信了！”
乔娜叽里咕噜说完，“方总，我们赶快报警吧！他们绝对是大骗子。”
方筱雅蹙紧眉峰，好像在思考什么，“等一等，你说赵虎赵龙是双胞胎？”
乔娜点点头。
“赵龙十几岁时，就瘫痪了？”方筱雅问。
乔娜又点点头。
方筱雅愣了良久，突然说，“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乔娜大喜，“方总，您终于想通了，我们马上去警察局报案！”
方筱雅瞪她一眼，“去见你找的那个私人侦探！”
一天中午，方筱雅从网上平台点了外卖，留言要外卖员赵龙亲自送单。她坐在办公室静静地等待。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门开了，果然是赵龙进来了。
“方总，这是您的外卖。”他把外卖放到桌子上，并不看方筱雅，转身就走。
“等一等！”方筱雅走过来，“难道你就不怕我给你打差评吗？”
赵龙木着脸，没有表情，“方总对我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我会努力改正！”
方筱雅慢慢靠近他，话语轻轻吐出来，“我想让你听一个故事。有一对双胞胎。哥哥和弟弟特别要好。不幸的是，弟弟十三岁时，因为一场事故，大脑受伤，延误了治疗，几乎成了植物人。哥哥初中毕业后，放弃了学业，外出打工给弟弟治病。
“他在外面遇到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自称是个流浪女孩，叫方方。他好心收留了方方一个多月，却因此惹祸上身，入狱十年。出狱后，他找不到工作。他恨那个毁了他一生的女孩。那个女孩真名叫方筱雅，是方氏集团方克鸿的女儿，从那以后杳无音讯。为了生存，他想出了一个主意，便开始冒用弟弟的身份。从此，哥哥消失了，成为了弟弟！”
赵龙的脸色慢慢变了，转身就要走！
“虎子哥，不要走！”方筱雅忽然上前拽住他的手，满脸是泪，“对不起，虎子哥，二十多年了，我回来的太晚了！我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苦！”
“你认错人了，我是赵龙，不是你要找的人。”他眼底闪过一抹痛苦，甩开她的手，迅速逃出了门外。
她追出去大喊，“虎子哥，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必须还我！”
他忽然站住了，慢慢回过头，“什么？我欠你什么？”
方筱雅缓缓走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他，“你欠我这些年的思念，我要你用一辈子的陪伴还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