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偏门,司徒晓下了轿辇,由赵舍引着从偏门步入了零陵郡王府。
一草一木都还是原先的那些样子,虽然郡王府之后又扩建了许多次,但原先的老园子却没有经过任何改动,一切都还是原本的样子。司徒晓轻轻咬了咬嘴唇,压抑着心中涌上的感伤,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对面一行人迎面走了来,为首的男人身着一身暗紫色外袍,低调却不失华美,俊秀的脸上如同笼了一层寒霜,俨然就是赵无琦。
司徒晓心下一惊,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微微垂下头,赵无琦走了过来,停下了脚步,声音清冷地问道:"这位就是潇湘馆的耀华姑娘?"
"是,王爷。"
赵舍恭敬地回答着,司徒晓却觉出两人之间似乎有些生分,心下一阵疑惑。
"嗯。果真是国色天香,想必又要惹得王子纠缠不休了,倒也算是给潇湘馆添了笔大买卖。"
赵无琦说完便自顾自地走开了,擦身而过的瞬间,一股清冽的白梅香袭来,司徒晓心下一震,回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白梅香。这似乎不是白梅开的季节呀。"
司徒晓喃喃着,看着赵无琦离去的背影,攥得紧紧的拳头慢慢松了开来。这个男人,这个让自己失去一切的男人。3年了,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了吧,可是,为什么,见到他的那一刻,依然还是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耀华姑娘,这边走。"
听到赵舍的话,司徒晓这才回过神来。
很快,一切就该了结了,赵无琦,很快,你就会记起我的,然后看着你今天所有得到的一切,在我的脚下灰飞烟灭。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冷冷地凝在司徒晓唇边。
夜宴拉开了帷幕,轻歌曼舞,丝竹管弦,赵无琦坐在主位上,哈塞尔王子受邀坐在左侧上位。同时参加宴席的还有朝中各大重臣以及皇亲国戚。觥筹交错之间,哈塞尔王子却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四处环顾着。
"王子似乎对今日的宴席不甚满意?"
赵无琦优雅地笑着,掂起酒杯,看着哈塞尔王子。
哈塞尔叹口气道:"今夜的舞姬们虽个个貌美,却都差了些什么。要说到你们大齐的美人儿,还是王爷的王妃最美了,可惜,她不愿意做我的哈那玛伊,最后在大齐香消玉殒了。真是让人伤感不已啊!"
赵无琦脸色一沉,坐在赵无琦身侧的苏烟也一怔,随即忙笑道:"安都潇湘馆有一名艺妓,美若天仙,技艺非凡,今夜将为王子献艺,这些莺莺燕燕的,王子不必挂怀,仅当是开开胃的前菜罢了。耀华姑娘一定不会让王子失望的。"
"甚好甚好!本王子在路上就已经听说安都这位耀华姑娘的盛名了!王爷真是了解我!多谢王爷!多谢王爷了!"
看着哈塞尔王子眉开眼笑的样子,赵无琦冷冷地撇了撇嘴,刚才还一副伤感不已的样子,现在倒是一听说有别的美女,马上就乐开了。
话音未落,场上顿时一阵红光闪过,众人一惊,红光之后舞台中央出现了一朵巨大的绸缎做的花,琤琤琴音响起,花朵骤然绽开,花朵中心站着一名身着异族服饰的女子,墨发如缎,婀娜多姿,手中执一把镶嵌宝石的长刀,柔媚之间却又透出飒飒英姿。
"。哈那玛伊。"
哈塞尔王子喃喃地自语着,张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台中央的女子。
翩跹若惊鸿,蜿蜒若游龙,一动一静之间,一颦一笑之际,无不散发出耀目的光辉。四座皆惊,无法移开视线。
舞毕,司徒晓并未多说什么话,甚至没有看哈塞尔王子一眼,便行了礼,轻盈地跃进花里,花瓣合上,众舞女将其抬出。
"哈塞尔王子似乎很喜欢那个耀华姑娘,赵舍,让她出来,陪王子喝几杯。"
赵无琦满意地看着哈塞尔王子的"花痴"样,回头对赵舍说道。
"这。耀华姑娘已经离去了。"
"离去了?"
听得赵舍这么说,赵无琦顿时有些懊恼。
"潇湘馆的耀华姑娘。"
哈塞尔王子却是默默记下了,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倒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次遇到一个哈那玛伊,如同太阳那般耀眼的哈那玛伊!
果不其然,次日,潇湘馆里来了一个大"客户"--亚当斯王子哈塞尔。
潇湘馆的妈妈通报了许多次,司徒晓却都以各种理由将哈塞尔拒之门外,可越是不见他,他就越是积极,甚至死赖在潇湘馆不走了,一时之间,安都闹得沸沸扬扬。原本这件事情朝廷并不该过问,然而这王子却一阵撒泼,甚至放言称,若是见不到耀华姑娘,妹妹与大齐王爷的婚事就要"暂缓"。
在王子一番胡闹之后,零陵郡王不得不出马来管这档子杂碎事情,亲自摆驾到了潇湘馆。
一见王爷到了,妈妈觍着一副媚笑的样子便迎了上来,不住地招呼着:"唉呀!王爷大驾光临,真是稀客啊!"
"王爷要见耀华姑娘。"
赵舍在一旁掏出了一锭金子递到了妈妈手里,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把金子收进了袖口里。
"耀华早已经备好茶水,等着王爷您上去了呢,王爷请随我来吧!"
妈妈把赵无琦引到了一处厢房便离开了,赵无琦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房中尽是花果香味,甚是清新。司徒晓披着一袭白底牡丹罗裙,正跪坐在席子上,面前的木桌上茶香袅袅。
赵无琦兀自坐到了司徒晓对面,拿起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好茶。"
"王爷喜欢就好。"
"耀华姑娘知道本王要来?"
"王子的事情闹得如此沸沸扬扬,王爷也该是时候来了。"
"既然知道,为何耀华姑娘却不愿意见一见王子,将此事平息?"
"王爷,哈塞尔王子身份特殊,耀华的身份也特殊,想来是不便相见的。耀华只愿在潇湘馆好好求个日子过,可不愿惹上朝廷的事情,到时候惹得一身腥,那就无辜了。"
"耀华姑娘多虑了。"
"王爷此言差矣,并非耀华多虑,只是耀华并不傻,愿见耀华的人多了,盯上耀华的人也就多了。耀华并非是因摆架子,才将众多人拒之门外,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让别人生了误会。只是,耀华靠此谋生,即使不愿意招惹是非,却也不能将所有客人都赶走不是吗?"
"那姑娘何不将王子当作一般人来接待。"
"王爷,哈塞尔王子此次前来是要与大齐联姻结盟的。这其中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与王子有所接触的人,必定都将受到牵连,耀华不愿冒此险,还望王爷体谅。"
"姑娘请放心,只要姑娘愿一见王子,此次事情本王保证必定不会让外人知晓。日后荣辱也罢,都与姑娘无关。"
"既然王爷如此说,耀华也不便拒绝。"
。
一切谈妥,赵无琦离开之后,司徒晓唇边的笑容瞬间消逝,闭上眼睛,轻轻嗅了嗅,又是白梅香,似乎永远都散不去的白梅香,倒是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
从潇湘馆一出来,赵无琦便对赵舍道:"安排人去城郊的宅子候着,安排王子与耀华姑娘相会,多派些人候着,看紧他们。"
"王爷不信耀华姑娘?"
"凡事小心为好。况且,这位耀华姑娘来历不明,又与朝中多位大人有所交集,不得不防。"
"那王爷又何必还要耀华姑娘与王子相见呢?"
"哼。那个色胚,他再这么闹下去,指不定闹出什么事。今日的亚当斯帝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亚当斯了,实力不容小觑。"
3日后,王府派车到潇湘馆接了司徒晓,司徒晓带着绿娆上了马车。一路上,两人都留心看着,马车进了一所大宅子里。
司徒晓放下窗帘,有些不悦地叹道:"赵无琦果然多疑,依然还是找了这么些人来看着。"
"若是能把哈塞尔王子引出去就好了。"绿娆眉头紧皱地思索着。
"那个白痴王子,引出去大约也不难吧。"司徒晓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忘记细细查看宅子里的地形。
马车在一处园子停了下来,司徒晓和绿娆一块儿随着来人走了进去,进了一间厢房。司徒晓刚走了进去,哈塞尔王子就迎了过来,司徒晓顿住脚步,绿娆急忙上前,挡住了哈塞尔。司徒晓有些娇羞地瞪了哈塞尔一眼,又瞧了瞧绿娆和伴在哈塞尔身侧的两个侍卫。
"要不,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和耀华姑娘单独相处相处!"
哈塞尔笑嘻嘻地说着,两个侍卫迟疑了片刻,应了一声便下去了,绿娆却依旧站在中间,没有想要走的意思。
"唔。这位姑娘倒也是挺漂亮的,想不到本王子艳福不浅呀。"
话还没说完,绿娆的脸已经青一阵白一阵了,扬起手来就要打哈塞尔王子,却被司徒晓一把抓住了。
"不可对王子无礼。我们对王子以礼相待,王子定然也会对我们以礼相待,对吧?"
司徒晓娇媚地笑着,轻移莲步,走到了哈塞尔王子跟前。
来不及回话,哈塞尔突然觉得胯下一阵凉意袭来,司徒晓笑意盈盈地手握着一把前方有些弯曲的"匕首"一样的东西,死死地抵着哈塞尔的命根子。
"这。这。这。耀华姑娘这是。"
"王子有没有觉得这里人太多,很想和耀华去一个无人的地方好好聊聊呢?南边距离这里5里地有一处山坳,风景却是极佳的,王子一定很想策马带着耀华而去吧?"
"哈哈。哈。耀华姑娘,你先把这个东西拿开。人有失手。"
"那倒是,耀华一紧张,一不开心,就容易失手呢。"
"。姑娘怎样才会开心。啊。姑娘这是做什么!"
司徒晓从袖子里滑出一个铁环往哈塞尔王子胯下一塞,随即才把那把小弯匕首收了起来。哈塞尔一愣,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就见司徒晓从袖子里拿出了另一个和方才那个一模一样的铁环,上面连了一条丝线,司徒晓一拉,铁环的内侧顿时几片锋利的刀片伸了出来,看着锋利的刀锋,哈塞尔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哈塞尔王子,你也看到了,这个东西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可能导致。你懂的。你若是想要自己解除,怕是有可能。不能为亚当斯帝国延续香火了。那条线您也要小心啊。一个不留神,可能会发生惨剧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那个山坳风景宜人,也许到了那里,耀华会觉得心情十分的好。"
哈塞尔眯着眼睛看着司徒晓许久,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耀华姑娘是想和本王子单独相处相处培养感情,本王子自当奉陪!"
话音未落,哈塞尔一把抓起了司徒晓,冲了出去,边喊着:"快,把本王子的马牵来!让耀华姑娘看看王爷送给本王子的汗血宝马!"
王子向来如此,是个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故而侍卫也都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刚将马牵了过来,哈塞尔便一跃而上,随即一把揽住司徒晓的腰,将她抱上了马,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策马而去了。
"啊!小姐!小姐--!!"
绿娆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追了出来,看着两人在马上远去的背影,急急地抓住一个侍卫质问道:"王爷不是说会护小姐周全!这可怎么办!赶快派人去找啊!要是王爷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你们!"
侍卫一听慌了,自己这算是失职吧,急忙对绿娆求情道:"好姐姐,我们即刻派人去拦了他们,定不会让王子乱来的,还求姐姐高抬贵手,今日之事就不必禀告王爷了。"
"你们话倒是说得好!我们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我们立刻追去,定会护小姐周全!"
"总之,若是小姐没事,这事便这么算了,若是小姐有事。绿娆定会一五一十禀明王爷,治你们的罪!"
看着侍卫们纷纷追了出去,绿娆舒了口气,将纤长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吹响着,忽然蓝天之上两只白色的老鹰盘旋而下,绿娆将一条丝带系到了老鹰腿上,一抬手,老鹰便悠悠地飞向了蓝天。
载着哈塞尔和司徒晓的骏马奔驰进了一片山坳,确实风景如画,苍翠险峻,甚是美丽。在一片草地上,早已经立了一乘轿辇,白缎薄纱,隐约可见轿辇上一袭白衣的削瘦身影,却是看不清面容。
司徒晓从马上潇洒地一跃而下,哈塞尔王子随即跟着下了马,急匆匆地跟了上去,拉住了司徒晓的衣袖。
"耀华姑娘,现在心情好了吧?是不是该。"
"公子,哈塞尔王子已经带来了。"
司徒晓全然无视了哈塞尔,走上前对轿辇中的无欢公子说道。
无欢公子一抬手,4个身着粉色衣衫的女子自轿辇后走了出来,脚步轻点,一晃眼便到了哈塞尔王子跟前。
"脚不落尘埃,衣不沾雨露,四天女陪侍身旁。你就是传言中的无欢公子?"
哈塞尔的目光顿时变得锐利起来,早在许久之前,他就曾听闻过一个传说中的门派--无欢门,据称掌管无欢门的无欢公子身份神秘,武功深不可测,曾是前朝兰舍皇后的近身侍从。然而一直以来,无欢门却只在传闻中出现,没想到确是真的,而且,看眼前这样的架势,无欢门似乎已经开始大肆行动了。
"侍卫大约半炷香的时间便能绕出前方摆的阵来到此地了,我就开门见山,不浪费时间了。哈塞尔王子,令妹可还安好?"
轿辇中无欢公子的声音悠然传来,低沉中竟透出几分稚嫩。哈塞尔不由得有些怀疑地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轿辇,以及将自己围在中间的4个美若天仙的姑娘。
"无欢公子似乎。年纪不大啊。年纪大概也就和娜美吉拉差不了多少吧。公子既然都健健康康,无病无痛,家妹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是吗。那不知天水崖下香消玉殒的姑娘,是谁家妹子?"
无欢公子此话一出,哈塞尔顿时面若寒霜,冷冷地看着前方的轿辇,迅速从袖口中滑出一把匕首,往胯下一划,原本禁锢在身上的铁环顿时碎裂成两块掉落在地上。司徒晓一惊,他果然不简单,自己一直小看了他。
哈塞尔大步朝着轿辇走了过去。4个女子足尖一点,飞身拦在了轿辇之前,齐声喝道:"大胆!"
"呵。怎么,无欢公子难道见不得人?"
"王子何必如此动怒,无欢门和王子,不过是想谈笔生意罢了。"
司徒晓笑盈盈地走了上来,站到了哈塞尔跟前。哈塞尔看着司徒晓,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深吸了口气,微微凝眉道:"耀华姑娘是无欢门的人?"
司徒晓依旧是笑意盈盈,却没有回答哈塞尔的问题。她是哪里的人?她只是司徒晓而已,不想是任何一个地方的人。
二人对望了许久,哈塞尔轻叹了口气,随即转头看着无欢公子道:"娜美吉拉与我素来不和,有她在,我就永远无法登上亚当斯的王位。"
"所以王子便假借和亲之名,将娜美吉拉公主除去,再让手下的死士冒充公主进行和亲,到时候再找个借口除去公主,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无欢门的头上,是吗?"
听到无欢公子如此说,司徒晓大吃一惊,她只知无欢门意图和哈塞尔王子联合对付大齐,故而需要避开大齐侍卫的耳目来谈这笔交易,却未曾想到,哈塞尔竟打了如此算盘,虽然一向听说哈塞尔与娜美吉拉兄妹俩不睦,但无论如何,司徒晓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家伙会真的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你想如何?"
"将王子的想法变成真的。"
"你的意思是。"
"无欢门下一名死士将会以娜美吉拉公主的身份出现在册封大典,无欢门将在册封王妃大典上刺杀昏君和零陵郡王,王子回亚当斯以后大可禀明亚当斯王,此乃乱党所为。"
"呵。出了这等事情,你认为本王子还能毫无干系吗!"
"自然,出了这等事情,王子是难逃责难的,但若是被亚当斯王知晓王子亲自将自己的妹妹推下山崖,那又将会如何呢?"
哈塞尔沉下脸来,过了许久,才重重地道:"3日后,子时,将人送来。"
侍卫们策马奔驰而到之际,山坳里只剩下面无表情站立着的哈塞尔王子和一副楚楚可怜样子的司徒晓了。
"耀华姑娘。保重。"
哈塞尔突然回头看着司徒晓说道,这大概是司徒晓第一次见到他认真的样子,那个时候,她还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说这句话。
3
"绿娆,将要嫁去王府的人,究竟是谁?"
虽然知道得不到答案,但司徒晓还是问了出来。
果然,绿娆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姑娘不认识。"
将要冒充娜美吉拉嫁过去成为王妃的人,无论刺杀任务成功与否,都注定了是无法活着离开的。司徒晓百无聊赖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听着窗外热闹一片的锣鼓声,心中却是有些不安。
迎亲的队伍经过了潇湘馆,就如同进城的那日一般,哈塞尔依旧是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最前方,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司徒晓从窗户伸出头去,哈塞尔似乎感应到了一般,忽然勒马停住,转身抬起了头,看了一眼窗口的司徒晓,随即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这才策马离去。
司徒晓微微皱眉,眼睛一直未曾离开轿辇,又是一个即将香消玉殒,却连名字也不会留下的女人。
迎亲的队伍已经越走越远,司徒晓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当年司徒冰凝的轿辇进入王府,是不是也如此热闹非凡?是不是也如此热闹喜庆。如果没有那么多的纠葛,只是像寻常人家那般,是不是就能举案齐眉、携手白头呢?如果。如果那个孩子能够活下来的话,现在,已经会叫妈妈了吧。
司徒晓眼眶一红,悄悄别过了头,将眼角的泪拭去。怎么自己却似乎越发多愁善感了似的,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啊!
街上一直没有任何异动,平静得让人有些不安。算算时间,册封大典应该已经差不多完结了才对,可是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司徒晓在房中走动了许多来回,心中越发感觉到不安,压抑得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一般。
"糟了,绿娆,快走。"
司徒晓突然站定了,急急地说道,不管刺杀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必定应该有所异动才对,此时的风平浪静反而蕴藏着更大的危险。
然而,未等到司徒晓和绿娆动身,街上已经开始吵嚷开了,一队侍卫全副武装地包围了潇湘馆。
"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恐怕事情有变。我们分头行事,能走一个算一个,哈塞尔只见过你我二人,潇湘馆内其他人无妨,通知他们,无论如何,只要什么都称不知道,定不会被为难。出去以后立刻联系公子!"
"是。"
绿娆应了声,匆匆离开了。
司徒晓怔怔地站了片刻,突然想起了晴好,那个无论遭遇什么危机都非要跟在自己身边的傻姑娘,却不知她现在如何,她也算是自己来到这个朝代所认识的第一个人啊。
来不及再多作感伤了,司徒晓把华丽的罗裙脱下,迅速套上了件轻便的,刚出门却碰上了一队拿着大刀冲上楼的侍卫,突然旁门伸出一只手,把司徒晓拽进了房间去。
"明月公子。"
"跟我走。"
明月公子一把拽着司徒晓,两人一同倒在了床上,明月随手启动了床边上的一处机关,床板"倏"地打开了,两人掉落了下去,床板再次合上,仿佛没有任何异动一般。床下竟不知何时挖出了一条密道,司徒晓被明月抱着,一路滑落了下去,稳稳地落到了一处地道。沉稳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回荡在司徒晓耳边,一时之间,竟有一种熟悉的安全感,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般。悬崖上的恩断义绝,胎死腹中的孩儿,一切又都浮现在了心头,司徒晓顿时一阵痛楚,厌恶地推开了明月。
"这边走。"
明月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回过神来,引着司徒晓离开。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
"哈塞尔和零陵郡王勾结在了一起,你们此前得到的消息是假的,无欢门的探子已经被哈塞尔抓了。"
"你的意思是。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是。消息都是假的,我想通知你,却已经来不及了。公主娜美吉拉根本没有准备来和亲,现在亚当斯大部分的势力已经归于娜美吉拉麾下,哈塞尔此次前来大齐,是来避难的,并意图借助大齐之力铲除娜美吉拉的势力。所谓和亲,以及在天水崖把亲妹妹推下山崖,一切不过都是他故意为之的表象罢了,目的就是为了引出近来日渐浮出水面的无欢门,并与零陵郡王一同将无欢门一网打尽。"
"。呵。那个白痴王子,居然骗了我。"
"哈塞尔。绝对不简单。"
"嗯。"
司徒晓应着,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世界上,究竟有谁是真正值得信任的呢。那个确实对司徒冰凝抱以真心的"爹爹"已经不在了,那个一直陪伴着自己的晴好却生死未卜,那个曾与自己有月下之盟的丈夫却。
刚出了地道,远处已经追来了一队侍卫,只见一支箭朝着明月"嗖"地射了过来,司徒晓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扑了上去,背后一阵痛楚,几欲昏厥。
"耀华姑娘!"
明月急忙抱住了司徒晓,低低地咒骂了句什么,翻身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上,扬鞭策马。
明月公子的马疾步如飞,几经周折,甩掉了跟在身后的重重追兵,进入了一处隐秘的府邸。
府邸的院落里,一个穿着华丽的青年正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晒着太阳剃着牙,看那少年的容貌,虽已比从前成熟了许多,但还是能看出,他便是"毒公子"百里琯。百里琯见明月公子带着一名女子骑马冲了进来,懒懒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有些狼狈的二人,却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慢悠悠地说道:"公子,您这是把哪家的姑娘给拐来了。"
"不是说这些玩笑话的时候,她受了重伤,一定要治好。她可是我们计划中的关键人物。"
明月冷冷地说着,脸上像是笼了一层寒霜,完全不复方才温文尔雅的模样。
百里琯撇撇嘴,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接过了司徒晓,看到司徒晓的那一瞬间,百里琯愣了愣,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而很快又否定了,他自信能够过目不忘,而眼前这张漂亮的脸庞,绝对是自己从未看过的。
"孩。孩子。救。我。无琦。赵。无琦。赵。无。琦。不要。孩子。你说过的。我是你。的妻。"
陷入昏迷的司徒晓突然梦呓一般断断续续,不清不楚地说着什么,听到"赵无琦"3个字的时候,明月公子和百里琯都愣住了,相互对望了一眼。司徒晓依然神志不清地断断续续叫着什么,脸上满是痛苦的样子,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糟了,箭上有毒!她现在身上很烫,必须要尽快查出是什么毒,否则性命堪忧!"
百里琯突然凝眉说着,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庞,心下莫名生出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她。"
明月公子开口想问什么,却始终没有问出来,最后淡淡地说了句:"快去救治她。"
雅致的厢房内,明月公子将身边的佩剑放在桌上,怔怔地站在一面铜镜面前,看着镜中戴着白玉面具的自己。明月公子伸出手来,轻轻从脸上拿下了面具,铜镜中映出了他的脸,左边脸颊上遍布着丑陋的伤痕,左眼也只剩下一个骇人的窟窿。然而右边脸却竟和零陵郡王赵无琦长得一模一样!
看着镜中这张脸,明月公子一拳打烂了铜镜,目光中满是仇恨,恨恨地说着:"我一定会报仇。把我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
"公子。"
百里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明月戴上面具,遮住了汹涌的情绪,波澜不惊的玉面上,仿佛没有任何感情一般。
"什么事?"
"那位姑娘。"
"耀华姑娘。她的伤势如何?"
"她的伤不碍事,我已经让她服食了玉露丸,也已经找到了解毒的方法,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只是。"
"只是什么?"
"她的肩上有一道刀伤。位置。和她一模一样。"
"那又如何?"
"她昏迷中一直在叫着一个名字。赵无琦。"
"那又如何?"
"她的脸。她曾'换'过脸。"
"你说的换脸是。"
"我曾听师傅说过,江湖上有一位神医精通换脸之术,能让毁容之人拥有一张全新的容颜,且丝毫看不出破绽。我细细查看过她的脸,虽然并不清晰,但依然还是找到了一些痕迹。她很有可能换过脸。也就是说,她。"
"什么都不要说。不管她是或不是,关于我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提!"
明月公子一拂袖,转身背对着百里琯,不再言语,百里琯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了,百里琯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是他做了决定的事情,就没有人可以改变。
"你还活着。还活着。我的。妻。可现在的我,你却甚至都已经无法认出了。现在的你,那么憎恨赵无琦。"
明月公子紧紧地攥着拳头,胸口涌动着无言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