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中正要入洞房,忽听二当家风万钟来找他,不禁低声骂一句:“他娘的,来的真不是时候!”
原来刚才金玉中滚进地道大喊大叫,被大殿里的伙计们听见,伙计们有的说是大当家的声音,有的说是夜猫子叫。
这时候出去值夜的夜猫子从门外进来,骂道:“去你奶奶的!俺叫的哪有那么难听?”
众伙计笑道:“看来不是夜猫子。”
一个老成的伙计道:“我听那声音好像大当家,咱们还是去看看的好。”
于是张贵、铁塔王二、夜猫子等十个伙计抄上兵器,奔出大殿,向西搜寻,几个人叫了几声,不见大当家回应,都觉有些不妙。
正好风万钟带着两个伙计巡夜回来,张贵将情况给风万钟一说,风万钟皱眉道:“哎,咱们这大当家年纪轻轻,做事不大稳妥,大家辛苦些,四处找找,千万别出事才好。”
众伙计答应着,分散开来,忽听夜猫子叫道:“快看,西跨院里有火光!”
风万钟道:“去看看!”
众人来到西跨院,见一间僧房内火光闪动,朝里面招呼几声大当家,不见回应,刚要进去探个究竟,一道白影倏地从窗子里箭也似飞出,窜上院中一棵大树。
风万钟喝道:“呔!哪里来的朋友,报上名来。”
树上一个女子声音阴惨惨冷笑一声,蓦地四周阴风呼啸,涌起一股黑雾,顿时鬼影幢幢,鬼气森森。
张贵颤声道:“二当家,莫不是遇鬼了?”
风万钟脸现惊恐之色,手中单刀微微发抖,怒道:“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多鬼?点子故弄玄虚,风二爷闯荡江湖十几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还能怕他不成?”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风万钟左脸被人扇了一个耳光,却丝毫不见敌人踪影。
风万钟大吃一惊,挑起三尺高,叫道:“哎呦,对面的朋友,有本事光明正大干一场,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右脸也挨了一下,这一下出手甚重,整个右脸登时高高肿起,疼的他险些哭出声来,含糊着叫道:“妈的,打人不打脸,懂不懂规矩……”
他听耳边风声响动,显然又有耳光扇来,急忙双手捂脸,抱头翻滚。
只听女子格格娇笑:“你倒乖觉。”
接着劈劈啪啪一阵乱响,随着哎呦咒骂之声,众伙计脸上都挨了耳光。
铁塔王二怒不可遏,虎目圆睁,将一根铁棍在地上顿得咚咚直响,放声怒吼,骂道:“哪里来的骚鬼,别让老子逮到你,老子要把你揍成冰糖葫芦!”
夜猫子捂着脸道:“王二哥,你爱吃冰糖葫芦可不管俺的事,二当家的,俺看点子有点邪乎,咱们赶紧扯活,别跟她耗。”
风万钟如何不想快遛,只是金玉中生死不明,不能丢下他不管,道:“并肩子,钻窑口,下桩子!”
意思是说:伙计们,进屋里,埋伏着!
众伙计发一声喊,抢着向僧房里钻。
半空中女子声音冷笑道:“说黑话,欺负你姑奶奶听不懂么?”
只见冲在最前边的伙计仿佛撞在一堵墙上,被一股大力弹回来,后边的人撞在一起,晕头转向,口中惊呼:“被什么鬼东西挡住了,点子妖法厉害,大家伙儿当心!”
一个伙计道:“这一边也出不去,咱们被困住了!”
其他人听了,纷纷向四面八方摸去,一个个嚷道:“北边出不去、南边出不去、东边出不去……二当家的,咱们栽到人家手里了。”
风万钟满头大汗,也慌了神,眼见四周黑雾越逼越近,将众人围在核心,实在不知如何应付,心道:“大殿的人没听到响动么,怎么还不过来接应?”
忽听一个伙计喊道:“大伙儿别慌,夜猫子说恶鬼最怕污秽,咱们一起撒尿呲她!”
众伙计都赞此计大妙,齐刷刷拉下裤子,气沉丹田,十几条尿箭向黑雾里射去。
只听浓雾中一个女子娇声嗔道:“哎呦,真恶心。”
黑沉沉的雾气竟然渐渐散去。
铁塔王二见这一招见效,哈哈大笑,道:“不知死活的死鬼,敢在爷爷面前兴风作浪,看爷爷送你一泡屎!”
他说完就要脱裤子。
风万钟急忙拦住,道:“王兄弟息怒,杀鸡焉用牛刀,留着劲儿以后再使,放她去吧,咱们寻大当家要紧。”
张贵向四周摸了摸,喜道:“夜猫子,真有你的,这堵鬼墙没了。”
夜猫子讪讪的笑了笑,含糊着说:“那是当然。”
风万钟道:“进屋里瞧瞧。”
众人进屋一看,只见地上燃着一堆火,地面有一个黑洞,墙角扔着火刀火石,风万钟拾起来一看,道:“是大当家的东西。”
张贵注视着地道,道:“大当家该不会掉进去了吧?”
风万钟向下面喊了几嗓子,不见回应,眼珠转了转,道:“二秃子,你去大殿送信,叫大家拿着火把过来,疯猴儿、王奎,你俩守在地道口放哨,其他人跟我下去。”
风万钟卸下几根木凳腿,就火点燃,当作火把,先朝地道里扔下一根,然后将剩下的分给伙计,见地道里火把没有熄灭,便率领伙计们走下台阶。
台阶通向一间地室,地室尽头是一条隧道,众人走了片刻,隧道已到尽头。
风万钟举着火把照了照,在石壁上摸了摸,道:“好像是道石门。”
他将耳朵贴在石门上,听到里面隐隐约约有男女说话声,心中一喜,急忙伸手拍了拍石门,叫道:“大当家,你在里面吗?”
隔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回答,又用刀柄狠狠撞了一下石门,大声叫道:“大当家的,你在里面吗?”
几个伙计一起侧耳倾听,依然无人应答,连隐约的说话声都听不到了。
这时身后一阵脚步声响,大殿里的伙计们闻讯赶来,足有二十个人,将隧道堵的死死的,纷纷问道:“怎么回事,大当家找到了么?”
张贵一努嘴,道:“还没有,路被封住了,估计在里面。”
风万钟道:“拿铁棍板斧的弟兄们上来几个,帮忙把门砸开。”
几个手持棍棒、铁锤、板斧的大汉挤上前,齐声呼和,将兵器向石门狠命砸去。
顿时砰砰巨响,震耳欲聋。
忽听一个声音穿过石门,狂喊:“别砸!别砸!快住手!”
风万钟立即叫道:“快停手!是大当家,大当家,你还好吗?”
金玉中声音急促:“我……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你们一来反而不好了……”
风万钟听他语气古怪,心中起疑,道:“大当家,我们进不去,你把门打开。”
金玉中声音发颤:“不,不要进来,快,快回去,我没事!”
门外众人面面相觑,有的说:“大当家莫不是犯病了?”
“没听说大当家有什么病。”
“大当家不是说了么,他老人家没事。”
“哎呦,莫非大当家被人要挟,不敢开门,怎么办?”
“对,肯定是这么回事!”
“怎么办?”
“哪个王八蛋,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绑咱们飞云寨大当家的票!依我说,大伙儿一起冲进去,砸他妈个稀巴烂。”
“王二,你没脑子吗,大当家在人家手里,万一撕票怎么办?”
风万钟大声道:“喂,里面的朋友,你到底是人是鬼?到底怎么处,请你画出道儿来吧,就是要钱,也请报出个数来,这么不吭不响的是什么意思?”
金玉中粗着嗓子嚷道:“老子……没事,好得……不得了,众位弟兄回去睡吧,咱们明,明天见!”
风万钟眉心皱成一条竖线,两道八字眉突突直颤,道:“这怎么好,大当家语气不对,明摆着让人刀架脖子了。”
夜猫子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片刻,脸色惨白,颤声道:“不好……有女鬼的声音,大当家被鬼捉住啦!”
众人纷纷将耳朵凑上去,果然传来女鬼断断续续的声音,似是啼哭,又像呻吟,夹杂大当家粗重的喘息,深夜里听来十分诡异。
每个人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女鬼披头散发,两眼喷血,拖拉着三尺长舌,伸出锥子般的指甲,向大当家啾啾鬼叫,大当家气喘吁吁,慌忙躲避的情景,有几个胆小的忍不住寒毛直竖,双腿发颤。
听了片刻,女鬼叫声更加放肆,铁塔王二火冒三丈,暴雷似的一声大喝:“可恶女鬼,欺人太甚,大当家的,俺来救你!”
他挥动数十斤的铁棍向石门猛戳,石门竟微微有些活动。
只听金玉中暴躁不安的怒吼道:“滚开!老子在降鬼!”
铁塔王二一怔,道:“降鬼?”
风万钟想了想,悄声对伙计们道:“咱们过世的老当家博学多才,会使法术,大家是知道的,大当家大概也从老当家那里学过几招,只是他年轻气盛,不肯让外人帮忙,不知道能不能斗得过那女鬼。”
有好些伙计刚刚在院子里见识过女鬼的手段,女鬼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他们却连女鬼的模样都不知道,可见这女鬼着实厉害,现在想来兀自心有余悸,不知道外边遇到的和里边的是不是同一个鬼。
即使不是同一个,道行也差不多,在院子里十几个人对付一个女鬼方能侥幸得胜,现在大当家在密不透风的地室中与女鬼一对一单挑,这种魄力谁人能比?
伙计们想到此处,不禁对这位初出茅庐的大当家又敬又佩,当初有些伙计见金玉中全凭祖荫爬上大当家的位子,为人胆小怕事,浮夸浪荡,也不见他有什么惊人的本事,心中着实不服,虽然念着老当家的恩德对他毕恭毕敬,私下里却十分不以为然,以至于处处想看他笑话,这时见他独战厉鬼,英勇无畏,不由得暗暗挑起大拇指。
忽听门里传来一阵啪啪脆响,似是耳光声。
风万钟惊叫道:“不好,女鬼在扇大当家的耳光,女鬼道行太深,大当家要顶不住了。”
众伙计听了,火冒三丈,心道:“女鬼打大当家的耳光,那不是打整个飞云寨的脸吗?我们以后还怎么在江湖道上混?他娘的,江湖规矩,说好的打人不打脸,这女鬼是婊子养的,不按规矩办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几个脾气爆的伙计忍不住喊道:“大当家,别硬撑了,打开门让兄弟们一块儿上吧!”
金玉中喘着粗气大叫:“不用!门上有……封印,是鬼画符,你们进来就死了,等我降住她……封印才能解开!”
这几个伙计听了大当家的话,犹豫不决,全都楞楞地站着,拳头攥的咯嘣作响。
风万钟叹了口气,在一旁说道:“女鬼的手段咱们是见识过的,你们不懂降鬼之道,没头没脑冲进去也无用,白白搭上性命,不如静观其变。”
夜猫子忽然尖声叫道:“大当家,你撒尿呲她!”
众伙计恍然大悟,想起撒尿驱鬼的事,都喊道:“对,呲她!呲她!”
金玉中不耐烦的嘟哝道:“少废话……”
铁塔王二将铁棍在地上一顿,道:“兄弟们,俺们不能眼巴巴干站着,俺们给大当家呐喊助威!大当家威武,大当家加把劲!”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称是,顿时齐声呐喊,吼声如雷:“大当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大当家少年英豪,所向无敌!”
“大当家天赐神力,以一当十,以一当百,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
“大当家,俺不知道说什么,俺就是看好你……”
众伙计叫喊一阵,风万钟将手拍了拍,道:“众位兄弟暂且停下,咱们问问战况如何。”
张贵贴着门问道:”大当家,女鬼被你降服了么?“
门里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张贵又问了声,金玉中才缓缓说道:“这女鬼着实有些手段,不过大家不用担心,待我歇息片刻,再与她大战三百回合。”
门外众人听了,无不交口称赞,对大当家十二分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