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听到国家灭亡的消息时,沛沛整天茶饭不思,还为此生了一场大病。转眼间十多天过去了,沛沛的身体也稍微有了些起色,她已经不再为国家灭亡而感到伤心难过了,对于史书上的记载她也有了勇气去拜读。
“林氏王朝,沧州林氏家族第三代家主林不群始建,其内部子孙世袭,王朝立世二百五十七年,嘉和三十四年,国灭。林氏统治二百余年间,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曾创一世繁华,万古佳谈。”
史书上这寥寥几笔,又怎能说尽当年?也罢,到底是得了“一世繁华,万古佳谈”沛沛想。
她终究是不能再厚脸皮在大娘家呆下去了,一千多年了,她已经活了一千多年。沛沛摸了摸胸口,胸口平静的毫无波澜,没有跳动的心脏没有滚烫的热血,她是妖。一千多年前,在祭坛上国师亲自把一颗妖的内丹打进她的胸膛,当时她受困于人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进入自己的身体。现在想来,她还得感谢这颗妖丹,才能死而复生多活了一千多年。想来当时是怨恨多一些吧,如今,这一切已时过境迁,亏欠她的、她亏欠的都已经变成一抔黄土随风远去,深深地埋葬于历史的长河之中,自己又何必再执着于过去,不如活在当下随遇而安。
林沛沛想了想,发现放下也是简单。
当晚,林沛沛就告别了大娘和她的儿子,独自一人乘着小舟奔赴洛阳。大娘起先也是挽留,不过看着沛沛坚决的模样就作罢了,就是曹森达听到这消息时当着三人的面表白了心意,搞得三人很是尴尬。不过最后沛沛与二人一番离别不舍之后就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去了。
沛沛走的是水路,不到一个月就到洛阳了。洛阳是这个国家的京城,自然好一番热闹,红蕃绿旗,赤砖金瓦。
“闻道洛阳灯夜好,雕轮宝马如云。蓬莱清浅对觚棱。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洛阳有一才子,专门做了一首诗以此来形容洛阳的繁盛。洛阳的繁华与一千多年前的锦州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林沛沛初到洛阳,对于这里的地理环境一窍不通,在繁华地段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客栈就住了下来,她本是没有银子的,奈何她会妖术啊。就从当地某个富豪的家里,借了些过来。
要说一座城市的美妙之处,只有当夜晚降临时你才能真正感受得到。这个真理,她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悟出来了。
她坐在窗边,面前摆了些当地的特色糕点。看着眼前的景色,当真是万家灯火通明。
“来嘛,客官”
……
“公子,奴家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
客栈对面怡红院的声音陆陆续续传到沛沛耳朵里。沛沛还记得,在她那个年代皮肉生意还没有这么“光明正大”,真是越来越开放了。她忽然对此很感兴趣,施了个小术法把自己变作男子的模样,她大摇大摆地踏进了怡红院的大门。
“公子生的好生俊俏,以前怎的不见公子,是第一次来吧!”一位穿着暴露的女子走到她面前,将她推了推。
“呃……是”沛沛倒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形,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请随我来,奴家保证让公子你流连忘返”另一位女子拉着沛沛进了一间厢房,将沛沛推到在地。
“姑娘这是干什么?”
“公子好生纯情,春宵一刻值千金”说完,开始动手扒沛沛的衣裳。
“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啊”
“为什么使不得?”
“因为……”因为我是女的,沛沛将女子弄昏后立刻起身站了起来。也亏得这位姑娘帮忙,她才这么快有了一间厢房。也不枉费她被压了这么久,她将女子扶到床上。
“嘎……吱”
沛沛看向门,一位青衫男子闯了进来,男子模样生的极好,可这姿态也着实狼狈。
“江湖救急,兄台!”说完,他匆匆忙忙地钻进床底下,好神奇的一人!
“啪…啪”一位女子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沛沛低下身子,作势要对着已昏的姑娘一亲芳泽,见她进来,转过头有些恼怒地盯着她。
“打扰了,公子继续”她见沛沛这模样,倒也识趣,乖乖退了出去。
沛沛起身,靠窗坐了下来,那青衫男子见那女子出去了以后,也从床底下爬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衣裳然后自顾自地坐在了沛沛对面。沛沛倒也不讨厌他的行事作风,反倒有些欣赏。
当男子正要与她搭话时,院内却突然安静,只见戏台上出现了一位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女娇娥,那女娇娥提着她的琵琶缓缓走到戏台中央。
“请讲”沛沛轻声地对男子说道。
“多谢兄台,敢问兄台名姓”
“鄙人姓林,单字一个玉。公子你呢?”
“在下宋梓”
“宋公子,下面这位是?”
“林兄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要说这芍药姑娘,可是洛阳的名人啊!一曲《两相别》名动京师,慕名而来者不胜其数,今晚洽好是《两相别》啊……所以啊,怡红院今晚客人就特别多。这些人中大多数是冲芍药姑娘来的,当然也有少部分是来寻欢作乐的。”
“怪不得,早些时候我道这怡红院还是有些凋零,怎的一下子就门若庭市了。多谢相告”
“开始了,不瞒林兄,我也是这慕名而来的一员”说完,他自顾自地笑了笑。
“别梦久,别梦久,此生别梦久。
心翼翼,意翼翼,此生别梦久。
过三秋,度三秋,一晃又三秋。
梅花开,梅花绽,怎敌汝舒颜。
举案齐眉意绵绵,恩爱两不疑。怎料山河破。
披战甲,执长枪,血泪心中流。
沧州城内,高墙上,一跃万般成蹉跎,此情长相忆。”
沛沛听着断断续续的吟唱声,心口却是被人撕裂了一般,撕心裂肺的疼。
“林兄,怎么样,我就说这曲子不错吧”宋梓转过脸对着沛沛说道。
“这曲子可是写林氏王朝帝姬与护国将军李向的?”
“正是,传说这帝姬甚爱梅花,将军为讨帝姬欢心,连夜冒着大雪不远万里从徐州拔下梅花去锦州,这拔下的梅花足足有几十亩地宽啊!也正是在这浓情蜜意之下,帝姬与将军互许了终身。”
李向,向哥哥……往事历历在目,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想,一切总会过去的,原来是她在自欺欺人。一千多年前的前尘往事,早就在她心里扎了根发了芽。这一段时间以来,每每午夜梦回那些人那些事就会历历再现,她还一直在骗自己,骗自己谈笑风生,骗自己随遇而安……骗自己毫不在乎,多可笑啊!
“帝姬,别惹恼臣”
“帝姬,与我共乘一匹马如何?”
“帝姬,怎的不见你穿女装,莫不是丑得见不得人?……呵呵”
“帝姬,这院子里的梅花可让你欢喜了些?”
“沛沛,我心悦你”
“沛沛,我的好娘子”
“沛沛,别跳,别跳啊!”
那年冬天,雪下得异常大,向哥哥他为帝姬栽下了满院子的梅花。他穿着银白的貂裘,墨色的头发高高束起,他脸颊因为一整夜在栽梅花显得有些润红,他站在灼灼梅花下对帝姬说,他心悦她。然后,他倾身吻了她,一千年后,她仍记得当时的吻特别凉却暖到了她的心窝。
想到这些,她眼泪如流水般悄然滴落。一滴接着一滴,无声无息,连绵不断。
“向哥哥……”她终是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向哥哥…”
“向哥哥…”
……
她一遍一遍地念叨着她的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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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诗“闻道洛阳灯夜好,雕轮宝马如云。蓬莱清浅对觚棱。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改自毛滂的《临江仙》中的“闻道长安灯夜好,雕轮宝马如云。蓬莱清浅对觚棱。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