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白天入黑夜,倦鸟归山林,梅花小院中炊烟袅袅。
锦姝坐在红梅树下研读功法,时不时起身练几招,她的额间可见许许汗渍,喘着粗气。
自那日她与宋梓切磋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七日了,谢池在这七日里给她的功课比往日整整多了一倍,她每日从鸡鸣练到狗吠,除了二餐三急一刻不曾歇息,她练得腰酸背痛手脚发麻的,累成了狗。
她偷偷看了看谢池,见谢池一手剥着荔枝,一手施法看佛经,并没有太注意她。她就试着放缓了身法,卸下许多力,又抬头看向谢池,见他还是悠闲的吃荔枝看佛经,越发大胆的她干脆撤了法力,打起了瞌睡。
过了许久,谢池耳边没了声响,抬起眼的他就见了锦姝倚着树干打起了瞌睡,他起身走向锦姝。
眼前的锦姝呼吸幽长,眉眼之间可见的倦色,就连歇息了许久,汗珠还是一颗一颗冒出头。
“我是不是逼她有些急了?”谢池问了问自己,然后他将身上的衣袍解下,披在了锦姝身上,就走进了厨房。
今天早上,谢池下山办点事,路过集市时,想到好久没有给锦姝做饭了,就顺手买了条鱼回来,还买了一些糕点干果,想着晚上给锦姝做做凡间的饭菜,省得她日日吃着昆仑墟的辟谷丹,这辟谷丹没什么滋味,他还没有辟谷时也是吃这东西过来的,晨暮仙尊又不会下厨,他吃了五年的辟谷丹,好不容易辟了谷,才摆脱了这玩意。现下他可不能让锦姝似他一般,过着没有滋味的生活。
他十岁辟谷后,直到他离开昆仑墟,他没吃过任何人间的饭食,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在十六岁离开昆仑墟之后爱上了人间的饭食,还因此得了一身的好厨艺。就连晨暮仙尊也是爱吃的紧,可惜他嫌麻烦不常做,不然子虚山可就不会平平静静了,昆仑墟别的不说,馋嘴的师兄师姐前辈们特别多,个个都是几年没吃过饭菜的主。他至今还记得他刚会昆仑墟那段时间,为着孝敬晨暮仙尊日日开灶,然后这子虚山的客人就一日赛一日多,他一年的银钱没几个月就给发光了。
谢池摇了摇头,将那段惨不忍睹的日子摇了个干净,将砧板上的鱼给轻轻放下锅,他陆陆续续加了些盐、葱花、生姜……
锦姝觉着脸痒痒的,原来是落在的枯叶打在她脸上,她睁开了眼,拂开了树叶,见天色有些暗了,又四周瞧了瞧,不见她的师兄,心中有些纳闷。忽然鼻尖飘进一股香味,她死了许久的馋虫又活了过来,她心中一阵欣喜,快步进了厨房,看见谢池束起了衣袖,将炒好的鱼端上了桌。
“愣着干什么,去洗洗脸,吃饭了”谢池解下围布,对锦姝道。
“师兄,你为何今日炒了条鱼?”二人吃着饭,锦姝突然问谢池。
“我就想着,你一直吃着辟谷丹,应该腻了。刚好今日下山办事,就买了”
“哦”锦姝扒了扒饭,其实她也不常吃辟谷丹,因着自己不是个正常人,所以她也不一定要吃东西。不过想到师兄为她洗手做羹汤,她笑了起来,眉目含羞。
“还有,今晚就不必练功了,就在院子里,我教你心法。”
“好”锦姝将头垂低了些,又笑了起来。
戌时,明月藏沧云,八九月的夜晚格外舒服。谢池锦姝均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锦姝是因为练功身上黏糊糊的所以才立马晚饭过后洗澡,而谢池则是因为厨房的烟火气,他做得了饭菜却烦透了油烟味。
锦姝坐在案前,谢池就坐在她面前,案上摆着文房四宝,是谢池放上去的。
“由虚入幻,由幻入梦,由梦化念,有念则有欲。所谓虚虚幻幻,真真假假,都是人心所念。”
“嗯”
“有欲实则人之本性,不过过分的欲望会化成执念,无论是对我们修道之人的修行,还是平常人的为人处世都会产生莫大的影响。所以,万事不可太过执念。”
“嗯”锦姝看着谢池讲得头头是道,也跟着头头是道的点头。
“由虚入幻,由幻入梦,由梦化念。你要谨记在心,这对你清心很是中用。”
“嗯!嗯…”锦姝看着谢池眉目时起时落,再看着他微微翕动的唇瓣,竟不自觉的看痴了,连他讲了什么也不甚清楚。
谢池抬眼看锦姝,发现他的好师妹一脸茫然,心中笑了笑,合着他口干舌燥地讲了许久她竟没在听。他将书卷卷子起来,打了一下锦姝的额头。
“啊”锦姝回了神,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后,一个字也不敢吭。
“师兄,我错了”
谢池指了指案上铺开的宣纸,对锦姝道:
“由虚入幻,由幻入梦,由梦化念。将这句心法好好抄几遍,我看着你抄,不许用手,用意念。”
“好”
由虚入幻,由幻入梦,由梦化念。
锦姝抄了许久,谢池也看着她抄了许久,此间微风许许,清爽舒意。他看着锦姝,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他面色欢喜,眼里全是宠溺。
锦姝抬了抬头,看向夜空,云翳一瞬间被风吹散,月亮露出脸来,月光打在山间小野,打在他二人身上。她看着谢池,轻轻说了句:
“师兄,明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