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场,一块方圆十里的平地,白玉砌地,灵气覆地,一个个绫锦蚕丝做成的蒲团成八卦之态,围着一位雕像。
雕像高三十丈,远望,雨花锦绸衫,如意纹衣裙,涵烟芙蓉髻,身背太古遗音琴,手捧古卷,原来,仙女下凡只为沾上一丝红尘气息;近看,颜如皎月,眉似笼烟,静若秋兰,观之如画,只是不知为何,仙女望着自己的孩子们总有那么一抹忧伤与愧疚。
今日,喜事连连,举城狂欢。几十万的信民一排排涌入广场,头插翎羽,跟随祭祀的节奏,身体起舞,虔诚至极。
“尊灵珠法旨,今日所有马道中央三丈外人都不能其余人站立,违者,杀。”一人拿着法旨大声道,青芒开道,在人流拥挤的马道上活生生地开辟一条道路。
“你们安江城的人也太霸道了,有道是来着皆是客,你们安江城使者难道要一手遮天。”有一些门派阅历较少的弟子由于闪避不及时,粘住青光,身上便开始起冥火,这是直接燃烧灵魂的火焰,死者,绝无入轮回的机会。
“混蛋,不就是挡了下道,要断去别人轮回的机会吗?你们安江城使者如此藐视生灵,是否要给个说法?”一位年轻弟子的师门不满,不是因为这种无知者的死,而是在这份霸道面前感觉丢失了颜面,此时大声叫苦,想要引得其余求道者的反抗,而他似乎成功了,许多无知的求道者纷纷叫嚣。
“说法?哼,在安江城的一切不尊灵珠和主上法旨,死了活该。”说完之后便离开了,些许宵小之辈量他们也不敢放肆。
所有外来之人都为这些疯狂的人感到震惊,素来听说安江城乃是疯狂之人,但是没有见到过都有些不相信,一万年了,这次传说说法终于实现了,任何胆敢都在官道上阻碍的人哪怕是一点点拖延都会给无情地抛开。
……
司徒忆江今日十分开心,也是,神识所探终究只是虚幻,哪能及入手的亲切。
安皖凝和莫小雪,跟在纳兰慧安与司徒忆江的身后,看着二人不断穿梭于人流之中,街道上几乎所有的摊点绝不放过一处,心中不由动容了一下,为何,这两个已是先天得道之高人还会如此留恋尘世中的俗物呢?
这时,司徒忆江正在一个摆放布娃娃的地方选来选去,一直在和摊主谈价。
似乎极为不满摊主的态度,如同寻常百姓一般在那里与摊主斗嘴,纳兰慧安使劲拉着她回去。
安皖凝和莫小雪站立疯狂的人潮中,蓦然有一人影朝着二人倒来,身材消瘦,似乎是给人推挤的。
安皖凝连忙运功将来人扶起,一声谢谢,人影便是消逝,再次融入人流之中。
忽然,安皖凝的秀发一阵散落,丝丝青柳,随风而动,发尖触碰着莫小雪的脸庞,后者鼻尖一阵酸痒,打了个喷嚏。
似乎还没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安皖凝转过头来,好奇地望着莫小雪。
莫小雪走到她身后,从怀中拿出一根刚才买的发簪,腕起安皖凝的秀发,一边扎发,一边笑着说道:“安师姐,刚才那人是个小偷,到你身旁,想必是看上你玉簪了,亏你还是他们口中的上仙,居然给个凡人给偷了东西去了还不知道。”
心地善良的女子只是沉默着,红着脸,任由莫小雪玩弄自己的秀发。
“好了。”莫小雪忙完后,来安皖凝身边,双手握着她的双手,望着那素脸感叹道:“三分红桃六分雪,最是那分醉人羞。皖凝姐,你好漂亮啊。”
四目相对,十指相交,心靠着心,情连着情。
此刻,安皖凝似乎懂得莫小雪的心,接受彼此的心。
道一声谢谢,眺望前方,似乎寄情之路变得有些明朗些了。
“二位夫人,我们去下条街道吧。”司徒忆江拿着一个布娃娃,嘴里含着刚才买的糖果,看着安皖凝与莫小雪二人站在原地,对着自己发呆,模糊不清的说道:“快点啊,再过一个时辰,祭礼就要进行了,不要浪费时间了。”
“都说安江城民风淳朴,可是我们才到第一天就让人偷了东西去了。”几个时辰的相处,莫小雪与司徒忆江已经成为了好友,后者一出客栈便疯狂采购,丝毫没有理睬自己二人,莫小雪这时大致有点抱怨,便打趣她道:“女主人的东西丢了,你这安江城的侍者也有推脱不了的责任哦。”
自从进入三十三重明天的司徒忆江,从未有过与外界真实接触,此时还以为莫小雪是真的责怪她,吓得把嘴里的糖果都生生吞了下去,“大夫人放心,我保证帮你把东西追回来。”
“算了吧,终归只是一些俗物,你抓他,只怕他永远无法在安江城立足了。”安皖凝到底是心软。
“不行,天道轮回,善赏恶罚,先祖当年创立安江城便是以最后乐土为目的,偷女主人的东西,如此行径,他就没有资格立于安江城。”司徒忆江此刻居然是一身大气凛然之态。
话一落,便开始结印,豆大的汗珠从额际滑下。
不到一刻中,便有一支身穿执法服饰的队伍,把人潮分开,邀请四女离开。
“见过姑姑,灵珠已给了指示,下人们马上就会把人抓来,不会耽搁你参加朝拜礼的。”为首的一名年轻人,对这司徒忆江恭敬地问候道。
司徒忆江睁着老大的眼睛看着这个样貌比自己还要大的人叫自己姑姑,满脸尽是惊讶。
那年轻人又是说道:“姑姑七岁和大伯选为侍者,那个时候父亲还没有出生,所以姑姑也许还不知道我这个侄儿吧,姑姑可以去求问灵珠,它总不会用错的。”
“恩,你父亲与你出生时,我们还未入道,不能通过灵珠感觉到。”司徒忆江挥了挥手,似乎对回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家里现在俗事都是由你处理?哦,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
“恩,侄儿名字是由爷爷取得,叫做司徒和通,意为人和才万事通,所以要侄儿从出生就是准备家里外事吧。”众人来到一个处朱红大门口。
“二位夫人、姑姑,请进。”司徒请众人入院:“那小偷已经给逮捕了。”
众人进去,有一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数十人上来迎接,对着众人跪拜道:“司徒志勇帅族人参见二位夫人和上使。”
看着年过八十的老父亲对着自己下跪,司徒忆江内心一阵鼻酸,扶起他,只有一句久违的呼喊:“父亲。”
“好,好,多谢主上来临,老朽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自己的女儿。”司徒志勇丝毫没用埋怨骨肉分离,朝着缘来客栈拱手道谢。
信仰,对万物生灵有如此大的魅力,竟然盖过最纯洁浓烈的血脉之情。
“司徒族长,五十年生活在同一地方,但亲人不相见,这样做值得吗?”莫小雪摸着手里的妖皇钟,这里似乎也有一道信仰不断的连接着自己,似乎又想到了自己妖族之皇的身份,此刻语气近乎哀求向司徒志勇问道,哀求能得到一个支撑自己心中的力量,不值。
“参见夫人。”司徒志勇回应道:“无所谓值不值,这是我们司徒家生生世世的使命,追江和忆江从出生那刻起,灵珠便已经刻画他们二人的人生轨迹,能过和他们相处近十年,已是奢望了。”
“哦。”没有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情绪有些失落。
“二位夫人里边请,小偷已经给抓住了。”感觉道莫小雪的情绪变动,就转移了话题。
大堂之上,一个瘦小的身影跪在中央,微微抖动的肩膀,灵珠给予自己的已不是爱护,而是一股强烈的排斥之感,难道就连灵珠也要放弃我了吗,此刻是害怕极了。
安皖凝和莫小雪坐于主位上,看着下方,原来,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此时低着头,一点点哭泣之声从下方传来。
“先起来吧。”安皖凝有些好奇这位小孩,身上着装虽说不上华丽,可是也说不上窘迫,走过去帮他整理了下凌乱的散发,“告诉我,你是否有什么苦衷?”
柔风般的吹过,安皖凝温暖的玉手,小男孩内心热得发烫,化哭为笑,只是那留下的泪珠多少让这笑容平添了些许不和,“仙姑,仙姑。前天我们一家出去踏春,遇到一个自称驭兽斋的道人,他们控制妖兽吞噬了我双亲,还挟持了我妹妹,要我回安江城偷取仙姑头上的发簪,仙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仙姑帮帮我,帮帮我。”
前几日的悲惨遭遇此刻再次降临到小男孩的心海,无论什么东西也不能压制不住自他己内心迸发的情绪,畏畏缩缩的躲在安皖凝的怀中就是一顿撕心裂肺的哀嚎和求救。
安皖凝回头望着司徒志勇,毋庸置疑,小男孩的悲惨遭遇得到了一种莫大的冲击,此刻,想要司徒志勇给以帮助,而不是责罚。
“夫人,天行大道,人为规矩。他有此遭遇,老夫也是十分同情,可是我不能坏了安江城上万年来的法典。他此时身上已经灵珠的恶之烙印,老夫强行留他,又怎么对得起那些十数万真心侍奉灵珠的族人呢?”司徒志勇叹了口气,年迈的双腿也是有些承受不住这颗冷酷与慈爱相交的混乱之心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呢?”只好走过来,带着些许自责与小男孩对视,“如果老头我赶你出安江城,你心中是否会记恨安江城,或是灵珠,更甚是主上呢?”
“司徒族长,小子姓纳兰名嘉平,小子只会痛恨驭兽斋的贼人。”拥护主上,拥护灵珠,或许从六道轮回的那一刻起,从纳兰家降生到世界这一刻起,灵魂便是属于安江城,恨意,又从何说起呢?
“好好好,忠诚无悔,不亏为纳兰一家的好男儿。”纳兰嘉平的表现很是令纳兰慧安赞许,“我是第九十九代安江城侍者纳兰慧安,这里向你致敬。”
说完便向纳兰嘉平弯腰行礼,发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