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彬不说话,如苓颇有些骄傲地继续说:
“他叫覃朗,不是秦始皇的秦,是姓谭的谭去了言字边那个字。这字不常见,好多人不认识,以为也念谭呢!他这个人啊,不但姓氏个别,人也个别。天才,没上小学就得过世界级的大奖,高中毕业去了法国留学了,硕士学位。他比我大五岁,艺术上的造诣可比我强太多了,他现在正在筹办个人画展呢,规模不小。您近期要是回滨城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参观一下。”
说起覃朗如苓便是滔滔不绝,赞美之意溢于言表,赵彬却没有被打动,表情还有些不屑。
“在法国留学的啊!现在在英国、法国、意大利这些国家的中国留学生,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混个文凭而已,没有真才实学,尤其是艺术类的,简直不值一提。”
如苓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以偏概全,您没见过他,没见过他的作品,怎么就断定他是个混文凭的伪艺术家呢?我是专业学设计的,他有没有才华,我最有发言权。”
赵彬不想惹如苓不痛快,立刻从善如流。
“对对,我有些主观了。最近几年,我在意大利带了不少中国的团儿,接待了不少给孩子找学校的家长,除了有钱,其它方面的素质真是不敢恭维,所以就经验主义,先入为主了。苓苓呀,你在妈妈心里,就是艺术家啊!什么时候也给我设计一套礼服,让我也……怎么说来着,嘚瑟!对,就是跟朋友们嘚瑟一下。”
如苓很爽快。
“一会儿回去我就给您量尺寸。就算是我给您的礼物了。您喜欢什么风格的?中国风还是欧美范?复古的还是前卫的?”
赵彬很是激动。
“真的吗?说话算话呀,宝贝!什么风格?苓苓的风格啊!只要是你的风格,妈妈都喜欢。”
“感谢您的信任。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到时候一准能在您朋友们面前嘚瑟!”
赵彬竖起大拇指为苓苓点赞,心也慢慢地踏实下来了。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女人,如苓这样的小透明实在不难琢磨,她越来越有信心,把这么可爱的女儿拉回到自己的身边。再说了,她还有那么多的杀手锏没用呢,真的用上了,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又如何能抵挡的住!
……
Kelly晚上的课上完以后,跟着教授参加了一个小型的音乐沙龙,期间Kelly做了表演,同行们相互交流心得,很是尽兴,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
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屋子里一片漆黑,Kelly怕打扰睡着的单丽瑕,没开大灯,慢慢地往床边挪,想把床头灯打开照亮,就在她离床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单丽瑕的床头灯亮了。
“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
灯光很温暖,Kelly笑着调侃。
“很晚吗?还不到十二点呢!你在老覃那里好几次都是快一点才回来,我都没报警。”
一句平常的玩笑话,让单丽瑕不禁一颤。
“我……我真的那么过分吗?”
Kelly换了衣服,一屁股坐在了单丽瑕的身边。
“就这么过分!不过没关系,你俩的关系摆在那了,我放心。”
Kelly说得很自然,没注意到单丽瑕已经变颜变色。
“我……我……Kelly,你……说句实话,不开玩笑,认真地说,在你眼里我和老……覃朗,到底是什么关系?”
“认真地说啊,那我得想想……我说实话,你不会翻脸吧?”
单丽瑕说话的声调已经开始颤抖了。
“那……那就是,你以为我和他是那种……那种关系了?”
“不是谁以为,亲,是你俩的感情到了。怎么想起跟我讨论这个了?是要问我的意见吗?我都不犹豫,合适,你俩很合适。”
Kelly话音刚落,手突然被单丽瑕攥住了。那是一双冰凉的手,冰得Kelly一惊,这时她才发现,一直倚墙坐着的单丽瑕披头散发,脸色灰白,红肿的双眼蓄满了泪水。
“你……你出什么事了?”
看着Kelly关切的眼神,单丽瑕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和Kelly讲述在画廊发生的事。
“你回来之前,我把这段日子的事好好想了一遍,开始我一直骂覃朗,觉得他对爱情不忠,劈腿,现在想想,我和他一样不是东西,虽然不是主动去勾引别人,可行为还是不够检点啊!他是我妹妹的男朋友,我妹还那么信任我,把他托付给我照料,我可倒好,怎么能这么下贱啊!这事儿就是……就是我们都最讨厌的绿茶婊的做法啊!我怎么可以做个绿茶婊啊!”
单丽瑕泣不成声,自我否定的坚决又彻底,Kelly从惊吓到惊恐,到最后,只剩下无奈了。
“Kelly,我真的太自责了,我都没办法面对自己了,更没法面对苓苓。这算什么事啊!”
好朋友悲痛欲绝,Kelly当然要劝解。轻轻搂着单丽瑕的肩膀,很有些姐姐的模样。
“既然你信任我,跟我说了这么隐私的事,我也不想隐瞒自己的观点,也要畅所欲言,可以吗?”
单丽瑕认真地点点头。
“当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想你肯定一直想提醒我来着,是我乱了分寸,没领会到。噢,想起来了,上次我代替覃朗做合同代理人的时候,你就劝我做事注意分寸,和人交往要懂得保持距离,我没听。”
Kelly摇摇头。
“两回事。就算你们是情侣,我一样不会支持你去做什么合同的代理人。不说这个事了,就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我并不认同你的观点,不觉得覃朗对你的表白有什么问题,除了有些唐突之外,没有任何问题。我觉得你俩很合适,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单丽瑕瞪大了眼睛。
“什么呀?疯了吗?他是苓苓的男朋友,我的准妹夫!他没错?他错大了去了,他跟我表白,这叫劈腿你知道吗?我要是考虑,那就成小三了!”
单丽瑕义愤填膺,脸通红,Kelly注视了她一阵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宝贝!我刚才就想笑,被你过激的情绪给吓住了。差不多得了!先不论老覃跟苓苓的恋爱关系是两情相悦还是一厢情愿吧,就全当他们是男女朋友吧,这个时代,结婚可以离婚,恋爱的时候觉得不想谈了,恰巧还遇见更合适的了,不能换吗?瑕瑕,你的负罪感太多余了!”
单丽瑕完全不认同,疯狂地摆手。
“不管什么年代,一段感情只有从一而终才是完美的——你先别反驳我,我现在脑子乱,整理不出什么有逻辑的话来。反正苓苓的幸福不能终结在我的手里!苓苓多爱覃朗啊!为了覃朗她跟她爸爸吵架,甚至都想退学来维护这段感情。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做,她是真心的,这是她的初恋!”
“冷静,冷静。苓苓怎么想的,我知道,可老覃并不一定是哦。你仔细想想,老覃什么时候承认过他是王如苓的男朋友了?虽然这阵子你脑子乱,但我还是要说,瑕瑕,你想问题的角度不客观,以你的角度看问题,别人永远是摆在自己的前面。这么做看似伟大,无私,但很多时候也很不人道。我劝你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应该首先尊重自己,然后再想别人。”
单丽瑕还是摇头。
“论道理,或许你说得对,就算对也不适用于我。苓苓是我的亲人,更是恩人,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发过誓,这辈子我就是她的守护神,谁要是敢欺负她,我就跟谁玩命。Kelly,这是誓言,不是随便说得。我不能原谅覃朗,更不能原谅我自己。”
说到这里,单丽瑕又哽咽了。Kelly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了,这事咱先搁置,太晚了,休息吧。不过瑕瑕,听我一句话,这事先冷处理,你不要去指责老覃,也不要陷在自责中不能自拔,冷静一下,然后问问自己的内心,到底爱不爱他?答案可以不先告诉任何人,但不能欺骗自己。”
看着Kelly充满关爱的眼神,单丽瑕轻轻点了点头。
熄灯了。累了一天的Kelly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单丽瑕还是睡不着。睁着眼睛四处看,此时,眼睛已经完全适应黑暗了,宿舍的每一个角落都跟白天一样清晰,只是那些影像掠过之后,脑子里轮番闪现的却是如苓和覃朗的样子。
刚才Kelly要她好好问问自己的心,问什么呢?怎么问?就算是她单丽瑕真的是对覃朗有了感情,可隔着王如苓,还可以选吗?
答案是否定的。过去的很多事都可以忘掉,但能把救命之恩忘了吗?在自己人生刚刚开始的时候,要不是那双温暖的小手一把把自己紧紧拉住,她能拥有今天的一切吗?
刚到王家的时候,单丽瑕表面看来一切都好,其实她夜夜失眠,好不容易睡了,又会被噩梦吓醒。醒来面对的就是一片无法驱赶的黑暗。
恐惧,无法克服,痛苦,难以摆脱,单丽瑕的眼泪忍不住地流,只是还没流到唇边,一只肉肉的小手就把它们截住了。
“姐姐,是不是梦见妖怪了?别害怕,苓苓在呢,苓苓帮你打败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