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劳是什么，徒劳是自认为在尽力之后，看到结果的那一刻，并没有预期的欣喜，反而觉得，失去了一种前进的感觉。不是所与人都知道前进的方向的，当然，我就是最迷茫的那种，一样的上课下课，一样的方块字和希腊字母，多一天不会觉得更加充实，少一天也不觉得有违时光的负罪感。我想，我可能很快就要去陪承承了，我告诉妈妈，如果我死了，请在我的墓碑上刻下叶子欢，如果不可以的话，我想去海里，黛玉葬花时说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若能随水而漂流，那么在哪里，我都会觉得很轻松的。不太能感受到躯体的虚弱，相反，发质愈发脆弱。我想，我可能要一直留这种齐耳短发了。
第二次月考结束后，陈安找我聊了很多。他说，其实学习的过程很重要，以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明白的，如果我是神话中那些得道的高人一样，能预料到自己的大限就好了。只是，我还是我，很普通，很平凡，然后觉得生活的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或者说，我应该对上天感恩，谢谢它垂怜，然后珍惜现在的日子。可我偏不，如果留的是叶汝承，那么她会陪爸爸妈妈很久很久，久到或许他们能因为我的离开而释然，逐渐适应我离开只是早晚的事实，可现在我只能宽慰，我还能陪伴着我身边的人，以及，他们好爱我。
可这样密织的网，就像深夜里突然醒来的不适一样，不知道是生病理还是心理。如果不拉开窗帘，我想，我也分辨不了，到底是半夜还是佛晓。
第一学期比想象的过得快，反正就是稀里糊涂的，寒假了，除却了定时定点的上课下课写卷子订正看书之后，似乎有些停滞。半夜总会惊醒，反而傍晚却习惯睡去。病情很不稳定，以及，有种人啊，一闭眼不醒，这一辈子就过去了的错觉。叶明达带我去改了名字，叶言，伤都没有商量的，我在想，如果我冲他们吼一句，叫我叶子欢呀，会怎么样，但欢这个字，我如何承的起，承欢膝下原是最美的愿望，转折的意思，不用明说，你也懂的。
于是发觉冬天好像没有那么寒冷了，以及，有了新的事情要做。学了七年的钢琴突然在我遗忘它之后，向无聊的我伸来了橄榄枝，新年音乐会，需要一个钢琴伴奏，以来应对突发情况。自然这种晚会是有专门的钢琴家的，但也需要有片刻的替补来充当背景板。原来久坐是这个原因，让我安心坐着不要跑动，不要情绪激动，真不知道是要感谢他们瞒了我这么久还是真的在每天睁眼后向所谓的上天感激涕零，感恩生命，敬畏生命。
哪怕是背景板，我也要去，我学了七年，可以说我不出色，但不能否认我哦的时间。还有，爸爸妈妈你们要记得，曾经有个叫叶子欢的女孩，很幸福很充实很感恩的生活在你们的庇佑之下，以及，从未怀疑过。只是检讨自己应该安安静静的，然后在黑白键上用修的整整齐齐的指尖弹奏那些音符。有幸在音乐会弹奏了闭幕曲，这样，我盘的假发就有了它的意义吧，一晚上的时间，只为落幕。现在的叶言只是大家想见到的那个，他们说要不就留在一班吧，陈安也是父亲，所以好沟通一些。他们说，赶紧把羽绒服穿好，万一感冒了，又要难受了。一方操碎了心，另一方不领情，说的就是我。还有，我就是白眼狼，以及，不要把未来寄托在我的身上，我承不起这种你们的希望。叶明达，许桐，请为自己活。就像，十五年前左右，没有孩子的时候，你们该过得日子那样。我不想成为你们的束缚，以及，请照例批评我吧，粗心也好，偷懒也罢，应该早睡早起的不是吗？哪能由着我的性子在下午睡觉呢。只是我试着下午不要睡得，只是半夜还是会醒来，然后，想数星星，想着，以后这座房子要是就剩两颗星星了，请记得，曾经有两颗小星星，特别特别爱家里的那两颗大星星。
是你们打造的叶言，那我就按你们希望的那样做。我改变不了我的躯壳，但，我想，我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弹钢琴的时候，心很舒服，以及，宁静。有些冲动，想把自己和承承原来的房间打开，看一看那台落了灰的琴，然后，剪去自己疏于修建的指甲，和那些黑白调来一场指尖的交流。我想，我可以这样呆一下午的。
许桐退居后勤之后，有了很多时间可以陪我，我不知道一个人闲下来是不是一件好事，反正，就连倒水这种日常，都需要她来给我做了。可除了接过水，我还能做什么呢。祈求上天再给我一颗心脏吗？叶汝承，我想死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反正，我的出生就是一场生命的倒计时。你们虽然可以瞒我的病情，我可以不上体育课，不去参加军训，可以偷偷的欣喜，然后有正当理由在家练琴，然后和健康的人一样，憧憬自己的未来。事实比想象残酷，然而，最终，瞒也瞒不住。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书。我可能说老不合适，可却觉得就像点滴瓶里的药水一样，有一个声音在倒计时着。时而不时，然后有些记忆苏醒，有些记忆褪色。
化学课上老师在讲元素，提到了铝。很小的时候，牙膏管是铝材料的，后来慢慢就被淘汰，变成塑料管进入千家万户。老师还提到了粉儿，说女孩子在外面少吃麻辣烫还有火锅里的粉条，很多是铝元素超标的。在男生还没有反应老师那标准的川普里的粉，到底是擦得粉还是吃的粉之前，在嘈杂身里，科零对我说，说的就是你，少吃点儿粉条，要老年痴呆的。我却在下课铃响的时候，失神，想起来了，小时候挂盐水的瓶子是玻璃的，现在，是塑料的了。
四月份的宁州，反正树叶似乎是一刹那换上新衣的，看来，时节的更替，没有脑海里那么的慢。承承，离开，半年了。
许桐说如果我想继续弹琴的话，就把钢琴从旧家搬回新家。虽然音乐会的结尾，我的指尖碰触到那些久违的黑白键时内心的宁静是药物不能带给我的，可我却在许桐问的那一瞬间迟疑了，面对自己的内心，很难。睹物思人，以及，总觉得带走钢琴，原来的家就是一种不圆满了。记忆里，叶汝承弹琴比我用心，也总会记得修剪指甲，然后，我反正是吊儿郎当的，明明知道，体育课我不用去，反正小学，初中的体育课，每星期都有两节的，我就把时间匀出来，不想和同学们打闹时，就在家练琴，估摸着下课的时间点，然后优哉游哉的穿上校服穿过街区，去上学。保安叔叔倒也是通情达理，然后会给我开门的。没有想过逃课，没有想过不正当理由旷课，无早退，无迟到。旧家书桌上应当有一个抽屉，打开有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夹子，夹着所有的请假单，小时候请假条是自己手写的，高中并不一样，有统一的模板，陈安说，有需要就来找他，如果他不在，就找其他老师代签，我有很多空白的没有任课老师签名的请假条。
季节交替的时候，很容易因为感冒而病情加重，所以学乖，带起了衣服，然后不在开了窗户的教室睡觉。科零的成绩一如之前的稳，和2班的同学，3班的同学，一较全年级排名，反正换着做，没有定数。翠花有时调侃科零说，不该叫科零，应该是好二好二，如果叶言参加所有的考试，那他全班排名就是第二，如果我旷考，就是，班里的老大。科零说了，败给自己的妹妹，不丢人，我还是不服，告诉前座的翠花，其实他是我的弟弟，臭弟弟。
一起过新年，看来这两家大人真的感情很好，孩子的感情也好。据说是独生子女的悲伤，孤独，然后我们一家也加入了小团体。刘洋妈妈突然就要拉我做她干女儿，我吃虾的动作迟缓了许多，然后，开始咳嗽。借故离开，并不希望有额外的人打扰，还有，别人家的美满始终是我们融不进去的吧。我成长的路上，并不孤独，还有，有关兄弟姐妹，承承就够了。至于科零，刘洋，别人家的小孩，然后，才是他爸爸妈妈的希望，是爸爸妈妈的骄傲。妈妈开玩笑说，刘洋妈妈想让我给他家当儿媳妇的，我苦笑，妈，不可能的，以及，我和他们，永无可能。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承担别人的好，就是欠债。还有，如果他离开我，我想，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爱的感觉应该是轻松的俏皮的，我不想要有人给我分析错题，规划未来。还有，失分是不可避免的，学霸云集的附中，对于高中，我应该在书桌前的。很容易就放弃了钢琴，可剩下的生命和选择，不要。
爸爸在音乐会之后向我正式道歉，以及，说，希望见到我快快乐乐的样子，没有了叶汝承，我就是他和妈妈最后的希望。我的躯体却不允许我承担这样的爱，欢喜和无力总在一瞬间到来，以及，可能，最后，我家的屋顶上还是只会有两颗星星，格外想念承承，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尽力去做一个让大人开心的孩子，然后，好好听老师的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