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种宇宙无边界论,基本不大懂,大抵是说宇宙之外还有宇宙,此宇宙与彼宇宙既相同也不同,既连接又阻隔。也许浮世三千,这异世就是一个平行世界。宇宙之广袤神秘,我的大脑大抵无法参透。该想的事儿还多着呢,不必再去想这有的没的,眼下我要操心的是:该如何活捉擅闯重山的那两个男女。
愚民镇市井热闹。跟云雾缭绕的重山相比,充满了世俗烟火气息,我很惊讶,半日脚程,竟是另一番天地。镇中有通商的小贩,有耕作的老农,有机敏的小偷,甚至有一家颇具规模的香风四溢的妓馆。
采莲切切嘱托,万不可告诉任何人我们的来历。我指天立誓,她才放心地与我分道扬镳,自去逛香料市场去了。我信步而走,强忍着好奇之心经过那家妓馆,考虑到采莲尚未满十八岁,暗自决定改日再去探索。
腹中空空,我随便走进一家普普通通的面馆。四周陈设简单,小小的木桌仅容两人入座,桌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陈年油腻。老板娘是一位年过七旬的婆婆,店伙计倒茶的时候告诉我,这里每位客人的饭食都是婆婆亲手所做。吃多了采莲那些清新雅致的菜,我有些馋那烟火滋味。
我捧着面碗大快朵颐,一边还招呼小伙计打算打包一份给采莲,谁知一直勤快和善的小伙计怎么喊都不答应,我疑惑地放下筷子抬头望去,却见小伙计正在不远处点头哈腰、可怜巴巴地向一位姑娘解释着什么,那姑娘颐指气使,说话声音越来越尖厉,引得本就不多的客人全都向那边望去。
“这是人吃的么?我说要切成毫厘不差的三片精瘦肉,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还有,这胡椒粉可是戎荻族产的么,还有这青菜……”
好巧不巧,也许穿越故事里要遇到一些人真的是命中注定。可惜的是我还没制订出缉拿方案,就先遇到了缉拿对象。
那个叫流珠的姑娘虽不似之前见到时那般光彩照人,但是看起来穿着打扮还是颇费了些功夫,看似低调的暗色衣裙,裙裾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同色花纹,长长的头发仿着男子的发式束了起来,只是戴冠处垂下几条一步三摇的璎珞,显得不男不女,不贵不贱,没头没脑。
即便如此,这样穿着的人在这个简陋的小店里仍算得上一等一的贵客,小伙计不敢怠慢,连连弯腰赔罪,还请来后厨的婆婆向对方赔礼道歉,这姑娘非但没接受,竟然甩手一个巴掌,重重掴在了婆婆脸上。
流珠毕竟是练武出身,一巴掌下去力道不小,老婆婆一个趔趄,已经摔倒在地上。
当众殴打老人!?胸中一股正义的烈火腾地燃起,来不及想其它的,我已一个腾挪,飘然落在那刁女面前。
我轻轻将惊慌失措的婆婆扶起,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而杀气腾腾地怒视这蛮横无理的女子。
这个叫流珠的看起来与采莲一般年纪,相貌尚可,只是气质和衣品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不远处坐着的正是那个叫横云的青衣少年,脸色难看,似乎并不打算出手。
我今日着的是一件自我改装的便服,英琦宅里的那些女装实在是出不得门,我把那拖曳在地的裙子剪了,长度仅及小腿,配上厚底的雨布靴子,舒适、经造,适合长途跋涉。裙子也不收边,悉悉索索的倒有些飘逸之感。宽袍广袖也不甚方便,我仿着现世衣服的样式把玄色长袍做成窄袖的,袖口外翻,再用一节腰带束着腰身。头发也不挽髻,只高高扎个马尾。只是出门之前采莲实在是接受不了我这“叫花子”形象,硬是不顾我反对往我头上插了一支碧绿通透的玉簪,好在玉簪样式简单颜色低调,整体看去跟我身上的玄色衣袍还挺搭配,就当照顾采莲的审美,我勉为其难地没有摘下。
此刻我就穿着这身“奇装异服”气势汹汹正义凛然地瞪着对面的女子,流珠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毫不掩饰地轻蔑一笑,“哪里来的叫花子,敢在这里叫嚣?”
我冷冷道:“叫花子也是尊老爱幼讲道理的叫花子,有些人连做人最基本的道理也不懂,只能算衣冠禽兽。”说完觉得这话似乎在肯定她的衣品,遂补了一句:“衣冠也谈不上,只是禽兽。”
“你……你恶语喷人!”对方气得鼻孔大张,头上的璎珞随着气息起伏不住颤抖。话毕突然出手,一个带着真气的巴掌和着呼呼风声劈面而来,我猝不及防,本能地出招来挡,哪有什么招式术法,只是急急护着脸,不至于刚一出头就颜面扫地罢了。不料对方的巴掌扇在我小臂之上,只觉得软绵绵毫无力道,抬眼一瞧,对方却被我气急之下涌出的真气逼退了几步远,若不是横云连忙伸手去扶,怕是已经跌倒在地,难堪无比了。
小店里的食客此刻都已放下了碗筷,目光灼灼地盯着我。长这么大没什么机会做英雄,今日天时地利人和,就任性走一遭吧!
这么想着,我气运丹田,匆匆打了个腹稿,深吸口气正待尊老爱幼八荣八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什么的唾沫横飞,不想耳边忽然又一阵风声,我下意识伸出两指去夹,夹到个锻得又薄又利的精致飞镖,飞镖上坠着红色锦线的流苏。流珠一手就着横云的手稳住身体,另一只掷镖的手还停在原地,眼见失手,更加气急败坏。她身边的横云脸色更难看了。
我用指尖试了试飞镖的刃,血珠瞬间滑落。
“好歹毒的小姑娘,是谁教你光天化日的杀人?”
“姑娘误会了,我家姑娘本意不是如此。”横云敛了神色,彬彬有礼向我一揖。
我冷哼一声:“不是如此?小伙子,你怕是被爱情冲昏了理性的判断……”
横云脸微微一红,竟有些局促。流珠则一把抽回扶着少年胳膊的一只手,“不知道别瞎猜!”
“哦……那么敢问二位是……”
“我们是……”流珠正要答话,却被横云抢先一步:“我们只是恰好路过此地。”说毕从袖里掏出个钱袋,往桌上一搁,转身便欲走。
流珠一脸的不甘心,但还是乖乖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