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架马车浩浩荡荡出城。建康城北的五里亭内，孟府来送行的还真是不少，各个哭得跟刚死了娘亲似的。看的凌霜心中发颤：难道他们断定了这位孟大少爷一去不返了？
最出乎意料的是那位谢家小姐谢梓薇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但是眼中没有半点儿忧色，反倒是一脸的鄙夷。
高远抱着凌霜低头笑了一下：“看傻眼了这是？别看了，看多了心烦。”说着拿袖子挡住了凌霜的视线。
凌霜气不过拼命扒开他的衣袖把小脑袋露出来向外张望，看着那眼神远远扫过来的谢梓薇，凌霜有些泄气地把头埋了回去。
这明明是她自己吵着闹着要跟高远退亲，怎么现在这眼神竟变得炙热了呢？不过想想也对，高远那么俊美就是看着都养眼，哪是那只猪头能比的。
耽误了足足半个时辰，队伍才终于启程。马车沿山道急行，带起一路尘土。刚刚走出去不过五里，前面一辆低调但不失坚固的马车横卧路中央。
行在最前面的王恭赶紧招呼众人停车。他戒备地挑开车帘向外张望。
高远的马车越过王恭的车往前走了几步：“你们爷这是来送行的还是另有打算？”
直接让李青峰扶着下了马车的高远，来到前面马车前躬身施礼。车夫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年轻俊朗但是面无表情，一看就是个不苟言笑之人。
马车车帘一挑，一张颠倒众生的美颜露了出来。还没等高远出声，身后的马车上“啊”一声惨叫，王将军从车辕上摔了下来。
“单手捂着摔痛了的屁股，强撑着爬起来的王恭一瘸一拐地往前挪：“我的爷，您能不能别这么玩。这有多危险您不知道？就带了他一个？”王恭脸色难看扫了一眼赶车的男子。
高远抬袖掩唇轻笑。司马曜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瞧你那点儿出息，你学学人家子安。大将军就应该临危不乱。何况现在也没有危险啊。”
“还愣着干什么？都到爷车上来。”司马曜说完冷睨了地上的王恭一眼，缩回了马车里。
坐在车辕上的影十九一个飞身将高远提着送上了司马曜的马车。王恭第一次见到影十九真容，多少有些惊讶。他摸摸鼻子，有些委屈地自己爬了上去。
三人一猫坐在小皇帝的马车里，马车划了个身，继续前行。坐在皇上身边的王恭有些急了：“我的小祖宗，这都出城十里路了，您可不能再继续往前了。出城都不带御林军的？”
王恭紧张地挑起车帘向外面张望，坐在车前的影十九直接一挥马鞭，打落了车帘。吓得王恭赶紧收回手：“十九，你太过分了啊！”
高远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实在是控制不住轻笑出声：“你是不是第一次见到十九的真正容貌？不比你差吧!”
“还真是，这家伙平时不是隐在暗处，就是蒙着面。你是怎么认出他的？”王恭疑惑地盯着高远。
“他的身形眼神，还有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一般人可没有。你就是没关注过他。”高远笑着摇了摇头。王恭咧了咧嘴，对高远又添了几分羡慕。
“再往前一点儿有个驿站，我们要不就在那里歇歇脚，然后再把六爷送回去？”王恭看了一眼悠哉游哉不吭声的小皇帝。
“谁说爷要回去了？爷要去广陵府。”小皇帝放下手中把玩的一个小瓷瓶，眼睛瞟向了高远怀里的凌霜。
“琉璃，过来看爷给你带了什么？”说着把小瓷瓶的盖子打开凑到了凌霜鼻子前。
一股浓浓的鱼香扑鼻而来，凌霜闻着那诱人的味道忍不住伸出了小爪子。可惜小皇帝已经把瓷瓶拿离：“坐到爷怀里来，这个就给你吃。”
凌霜一看这家伙还敢谈条件，立刻把脸扭到了一边，不在理会。司马曜一见小猫不为之所动，眼中有些失落。
“爷，您在开什么玩笑！您知道您这样出来有多危险吗？就您这身份要是被发现了，您觉得您还能安生得了？”王恭急得脸都白了。
这小皇帝是不是太贪玩了点儿？这兵荒马乱的万一落到敌人手里，别说他活不了，怕是整个大晋的江山都要葬送了。
高远深深叹了一口气：“六爷这次玩的有些过了啊!等下还是让王将军送您回去吧。这还真不是好玩的。您的安危可不是您一个人的事，是整个大晋的安危。”
“你们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是谁？大惊小怪。你们一个个都可以出门玩，只有我一个人要一辈子被困在那个四方格子里，我的苦你们不懂。”
小皇帝说得理直气壮，尤其是那委屈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
他轻轻叹了口气：“连老七都可以找各种理由出京去玩，只有朕不行。这一次无论如何朕都要跟你们去外面看看。去瞧一瞧你们口中的朕的江山。”
先帝子嗣凋零，活下来的本就稀少，现在更是惨得更是只剩小皇帝和七王爷司马道子二人。自幼便被百般呵护长大的他，自然没经历过什么磨练，更没机会出宫游历。
想他十一岁便继承大统，经历的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尽管多次险象环生，但却也只是在玩内斗，社会阅历还真是几乎没有。这次难得大胆出来一次，哪里舍得回去。
高远看着这样的小皇帝，多少有些同情。谁说生在帝王家就是人间天堂，他们的生活其实也没有世人眼中那么轻松。尤其是他还没生在太平盛世。
王恭跟高远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语。若是生在太平年代，皇上也是可以偶尔出宫巡游的，但是现在内忧外患，怕是危机四伏啊。就算同情他，但一想到可能遇到的危险，还是让人心生惧意。
“不是微臣不让您出宫，这兵荒马乱的，微臣怕护不住您。”王恭蹙眉。
“不要你们护，朕有十九就足够了。”小皇帝眼神有些闪烁地偷瞄了一眼高远。
高远有心阻止，低头看到凌霜同样抬头望着他，眼中居然若有恳求。
“你也同意让他跟我们一起去广陵？”高远抬手碰了碰凌霜的小鼻子。
凌霜狠狠点了一下头。在一个现代人眼中，一个人若是一辈子被困在小小四方天地里，不仅仅是目光短浅这么简单。很多事情只靠别人口述、奏折呈报，哪里比得上亲身经历一次。
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亲身经历一次才知道如何治国安邦，才更能理解百姓疾苦。
如此顽劣的小皇帝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哪怕不想成就大事业。做到寿终正寝不出大的纰漏也是相当不容易的。凌霜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司马曜有必要去前线亲自瞧一瞧。
若是当年西晋的末代皇帝司马衷能多出门走一走，也许就不会说出“何不食肉糜”这种贻笑千年的笑话。
皇帝出宫危险总是会有的，但只要周边人严加保护，并隐藏好身份，应该也不是不能避免。凌霜报着几分侥幸的心理。
“还是琉璃了解朕。”小皇帝看着凌霜心中更加满意。这是唯一支持他的一个，哪怕是一只猫也是好的。
“子安，你在跟谁讲话，跟一只猫？”王恭刚才没看到凌霜点头，他有些慢半拍地看着高远。
“啊？没有，我在想凌霜会不会也同意六爷与我们同行。”
高远说着抬头看司马曜：“不过说好了，爷可不能轻易暴露身份。尤其说话口气要改，性格也得改。我们就把你兄弟，不过多关注。这样会安全些。”
“好，好，好！只要让爷同行，其他的都听你们的。”小皇帝兴奋得一口应承。
“子安，你是不是疯了？这怎么行？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堂会乱的。这万一有个不测，谁来主持大局？何况如今储位空悬，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皇上？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王恭急得连避讳都不顾了。
“这个孝伯兄放心。七弟已经回京，朕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由他和谢公，王公一起执掌朝纲，不会有事。其他事谢公会处理好的。”
小皇帝居然跟着高远叫王恭“孝伯兄”。王恭虽然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一脸忧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