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第一个晚上,林筱琪失眠了。
给他发的消息,一直到睡前,都没有收到回复。以为他会解释些什么,或许他是无话可说了吧。一整天都在忙事儿,先是坐飞机,然后又得拎着行李回家,回到家后还得收拾房间,接着还得应付母亲的各种问题。这种时候理应累毙了,然后倒头就睡。但身体越累的时候,怎么反而大脑越清醒呢?
“在洞房花烛夜呢吧?”林筱琪自言自语的习惯是小时候养成的。
母亲喜欢打牌,一有时间就是在牌桌子上。而自己小时候的性格有些不合群,所以也没什么朋友,孤独的时候也就只能和自己说说话,聊聊天。
“订婚需要洞房花烛夜吗?”林筱琪翻个身,像是切换了一种人格,答道:“我又没订过婚,我哪儿知道……”
索性不逼自己睡觉了,起来抽支烟,让一直不停运作的大脑冷静冷静。
夜里很静,静得只能听见烟丝燃烧的声音。
母亲已经和谭阿姨约好,十号的时候,林筱琪就去和谭阿姨的侄子见面。
林筱琪哪儿能骗得过自己的内心呢?之所以答应母亲去相亲,不过是因为……因为方于枫的订婚事件,惹得她报复欲的爆发。呵,说是报复欲,自己的所做,他又从何而知?
“嘭!”
看着窗外的远方,若隐若现的烟花。
“新年了。”她深吸一口烟,“新年好!”
林筱琪打开朋友圈,发了一张自己和momo的合照。配文:新的一年,新的快乐,小家伙也要好好长大,你还要我等你多久呢?
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吗?他会明白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将自己陷入了如此矫情的情感状态。
之后带母亲去医院检查了身子,不仅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还说母亲的老毛病已经好多了。林筱琪无语,“敢情您是用让我回家过年为由头,然后去相亲呢吧。”
冯玉不说话,无奈地笑了笑。
“您身体没事儿就好。”林筱琪比冯玉更无奈。
谭阿姨的侄子是谭阿姨哥哥的儿子,叫谭致,好像正在创业,母亲的意思是,对方条件很不错。
见面前,冯玉千叮咛万嘱咐,让林筱琪一定好好跟人家聊聊,说不定会在工作方面对自己有帮助呢!
林筱琪:“我一个穷作者,除了写东西啥也不会,人家想帮也帮不上。”
冯玉:“别太高傲了,多笑笑!你没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像要把别人冻住似的,我是你妈都觉着你那样子吓人不好相处,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知道了。”
“还有,温柔点,别太强势!男人都喜欢小鸟依人一些的女人!你太傲气。”
“是。”
“打扮好看点,别老是西装衬衫,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多穿穿裙子!”
“妈!”
“好好好,妈不说了,你自己注意就行。”
第二天一大早,冯玉就催林筱琪起床,让她赶紧收拾一下自己,化个妆什么的。林筱琪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羊毛毛衣,一件黑色的长大衣,黑色紧身裤加黑色过膝靴。
“你这一身黑是要去恐吓人家嘛?”
被母亲pass。
换了件驼色大衣,其他不变。
“不行,还是太高冷了。”
继续被pass。
林筱琪明白母亲想要什么样的风格了。她拿出一件白色毛衣,套上一个橡皮粉毛绒外套,裤子换成浅蓝色牛仔裤,过膝靴换成白色板鞋。顺便再把大红唇换成豆沙色的唇釉。
“这样!就这样!多温柔可爱啊!”
“那母亲大人,我出征了!”林筱琪也没想到自己会耐着性子跟母亲在这完换装游戏。因为答应相亲本就够离谱了。
谭致和她约在一家咖啡厅。是一家还算有格调的咖啡厅。
赴约路上,林筱琪正在跟叶子各种吐槽。
林筱琪:本人现在已经在去赴死的路上了。
叶子:你竟然真答应去相亲?!
林筱琪:没办法,太无聊了。
叶子:无聊怎么不生个孩子玩玩儿?
林筱琪:我有mo小mo了。
叶子:你们约在哪儿见面啊?
林筱琪:一个咖啡厅。
随后又把地址顺手发给了叶子。
林筱琪:这咖啡厅还不错,想来应该是个有品位的人。
叶子:……祝你成功……
到达咖啡厅,林筱琪还有点莫名的紧张。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情,挺别扭。一进咖啡厅,就看到靠窗有一男的在向自己招手。
林筱琪走过去,便听到那男的问:“是林筱琪,林小姐吗?”
“谭致先生?”
“是的。”
“你好。”林筱琪主动伸出手握手。
男人显然是精心装扮过。一丝不苟的西装,打理过的发型。长相嘛,还不错。林筱琪很客观的,这人真的长得……还不错,她只能这么形容,谁让她见过更帅的?
“喝点什么?”谭致问到。
看上去还算绅士,至少一开始林筱琪不会反感这个异性。
“拿铁。”
点过咖啡后,谭致又问:“林小姐是刚回渝都吗?”
“对,回来过年。”
林筱琪观察到,眼前这个男人似乎连坐姿都过于端正。是在摆pose,似乎身边随时会有人举起相机拍他一样。
她忍不住提醒道:“谭先生,其实您放松一些,我也不希望太过拘谨。”
谭致不以为然:“我很放松,倒是林小姐,见到我也无需太紧张。”
?
她本来是不紧张的,是看到谭致总是端着一副姿态,替他紧张得慌。
“听冯阿姨说,您是作家?”
“作家?”林筱琪摆摆手,“不敢当,就是个靠稿费维持生计的写作者而已。”
“我的事业逐渐稳定,”谭致喝一口咖啡,“但目前还没考虑去京都发展,我想你的工作在哪儿都能进行,应该可以回渝都吧?”
“什么?”
谭致清清嗓,“我知道可能会委屈你,但结婚嘛,女人是必须要以成全男人的事业为主。”
“然后呢?”这话说的,林筱琪觉着好笑。
“估计你的工作没有办法给予你太好的生活环境,我能接受和你在渝都按揭买房,车的话我已经有了,我知道你在京都打拼也够不容易的,所以平时我的车你也可以使用。”
林筱琪还没来得及插嘴,那人又说:“不过,车得归为我的婚前财产。”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幽默”的男人……
“那,你会考虑去京都买车买房吗?”林筱琪问。
“看来你的确很舍不得京都啊。”谭致不经意秀出腕上的手表,继续道:“京都房价太高,而且没在那边待够一段时间,连买房买车的资格都没有。不过,如果你执意想在京都生活,也可以。”
“怎么说?”
“本来说在渝都一起买房,至少经济方面不会太使你为难,但如果非要去京都买房,很抱歉,房产证上没有办法写你的名字。想来你也没办法在买房上贡献太多金钱。”
贡献,金钱……这人像不会说人话一样。林筱琪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小姐觉得很好笑?”
“我以为今天就是来交个朋友,看来谭先生连美好的未来生活都已经憧憬得差不多了。”
谭致不解:“咱们不就是以是否能够结婚为目的,才见面的?”
林筱琪喝一口面前的拿铁,稳定住那颗想要嘲笑对方的心:“看来我们彼此对对方的了解都太少了。”
噢,原来她是等不及了,“没关系,慢慢来嘛。林小姐的长相、气质也很符合我的胃口。”说着话,甚至想要去摸林筱琪的手。
“谭先生,”林筱琪快速收回手,“因为你是谭阿姨的侄子,我尊重你,但不代表我就得纵着你。”
“什么意思?”
“第一,就算我的工作算得上半自由式,但我不会因为婚姻放弃工作。”
“这我……”谭致想接嘴来着,林筱琪没给他机会。
“第二,我也不会和你在渝都按揭买房,也不差一个房产证上的名字。第三,想来是谭阿姨没跟你讲清楚我的情况,我在京都已经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和一辆车,所以还真没必要再跟您一起买房。”
还有这回事儿?姑姑跟自己说起林筱琪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讲林筱琪的父亲有多没本事,欠多少债,但好歹她的工作能够赚一定的钱,能偿还家里的欠债。可没说,人家是个小富婆啊……
“我……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些情况。那这样吧,渝都的房子就由我来买,到时候我去京都发展的话,正好可以住你那儿。”
林筱琪觉得这人似乎没搞清现在的情况,“谭先生,您是铁了心要跟我结婚?”
“也不是不可以啊。”这么有钱,在京都工作那么久肯定有一定人脉,得结婚啊!谭致心想。
“我可不同意。”
谭致看着林筱琪身后的人,然后把疑惑的眼神转向林筱琪:“这位是?”
转头,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庞,是那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你……”林筱琪不可思议极了,“你怎么在这儿?”
方于枫顺势揽着林筱琪,坐到了她身边:“还在生气?嗯?”
没头没脑,“啊?”
对面的谭致也是一头雾水,不过看到方于枫腕上的手表过后,谭致很心虚的用袖子遮住了手腕,“林小姐,这位是?”
“别气了,好不好?”
方于枫离她很近,以至于林筱琪根本没心情回答谭致的问题。
看到她害羞的样子,方于枫心里很满意,转头对谭致说:“不好意思,这位先生,女朋友跟我赌气说要跑去相亲,没想到还真这样做了。”说完又看向林筱琪,用食指轻轻刮了一下林筱琪的鼻子,“你倒是说到做到。”
这可把林筱琪激到了,“谁是你女朋友!”
订你的婚去吧!这是林小姐的心理活动。
“还气啊。”方于枫的脸上始终带有笑意,说话也温柔极了。
倒是谭致,尴尬得要死,“那个,我就先走了。”
“不送,”看着谭致站起身,方于枫又补了一句:“咖啡钱结一下,几十块而已,比一套房差远了,你应该,没问题吧?”
原来他一直在听她们的对话?
谭致觉得自己被羞辱得不行,砸了一百块在桌子上过后,便愤愤离去。
林筱琪挣开方于枫揽着自己的手,“你怎么在这儿?”
“我要不在这儿,怎么知道你还背着我相亲呢?”他始终带着笑。
“这下好了,我一会儿回去怎么跟我妈交代?”林筱琪头疼,毕竟人谭致是母亲好友的侄子,以这种方式结束此次约见,想必母亲会杀了自己吧…………
“我饿了。”
“啊?”
“刚下飞机就赶过来,饭都没来得及吃,你带我去吃点什么吧。”
“又吃?你怎么一看到我就说要去吃饭啊?”
“因为你下饭啊。”
这人……偏偏林筱琪没有办法拒绝他,况且,她也很好奇方于枫为什么会来这儿。
刚走出咖啡厅,林筱琪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你这才出去多久啊,怎么谭致就打电话跟你谭阿姨说你们不合适?”
林筱琪已经做好被母亲劈头盖脸骂一顿的准备,“就,确实不合适啊。”
“那么好条件一小伙子,你也看不上人家?”
“他说我看不上他?”
“那倒不是,是我猜的,”母亲继续说,“他就跟你谭阿姨说觉得你俩不合适,别的就没再多说了,除了你看不上人家,还能有什么原因。”
谭致倒是有素质,还以为他要各种扭曲事实呢。不过林筱琪懒得跟母亲解释,哪怕林筱琪把刚刚在咖啡厅与谭致的对话一字不差复制粘贴给母亲,母亲只会说她太骄傲,因为她炫耀自己在京都有车有房才让人谭致受不了。价值观念的不同,是无法进行正常沟通的最大原因。
“是,就是我看不上他,他不是我的菜。”
“你这孩子,你说你……”
“我还有点事儿,先挂了。”
挂断电话,林筱琪长舒一口气,“还好谭致没乱说什么。”
“他不是你的菜?”方于枫饶有趣味的看着林筱琪,“什么样的才是你的菜呢?”
他怎么越来越不正经,林筱琪真是服了这位大爷,我偏不按常理出牌:“大白菜、空心菜、菠菜、油麦菜!都是我的菜。”说完大步迈向前,不给方于枫回击的机会。
选了一家味道还不错的江湖菜,怎么说也是作为东道主的林筱琪,必须请人家好好吃一顿。点好菜,等上菜的这段时间,正好是质问他的时间。
“你怎么过来了?”
“出差。”
“出差出到咖啡厅?”
方于枫只管笑,不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掐指一算。”
“别贫!你不是……”林筱琪犹豫了,要不要问他呢?咬咬牙鼓起勇气:“你不是都订婚了,不在家陪你的未婚妻,大老远跑来搅合我相亲?”
“你吃醋啊?”看他急的那样儿,方于枫玩心大发:“未婚妻哪儿有外面的妖精吸引人啊。这不就来找你了吗?”
“我是妖精?”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也猜到他一定是为了气自己,“谢谢夸奖!”
罢了罢了,请完这顿饭,就请这位爷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我没订婚。”
“关我屁事!”
“真没订婚。”
“与我无关!”
方于枫给了林筱琪一个脑瓜蹦儿,“你就偷着乐吧你。”
不理他,拿出手机刷刷朋友圈,逛逛微博。这顿饭倒是吃得有够诡异,几乎都是方于枫在找话题。一会儿说菜不错,一会儿说渝都的天气如何如何。林筱琪就一直故作高冷的敷衍他。吃过饭,林筱琪依然臭着张脸,“您请回吧,方先生。我也要回家了。”
“送你。”
“走路送我吗?”这儿是渝都,又不比在京都,他可以开车送自己。
方于枫拿出车钥匙,在林筱琪面前晃了晃,“正好渝都这边有公司分部,派辆车还是没问题的。”
资本家的能力,就是不一样啊。
虽然林筱琪摆了一会儿脸色,但心里是虚的。方于枫这么久不回自己的消息,林筱琪肯定会顺势以为这就是方于枫给自己的答案,可这突然的出现,还打扰自己相亲是个什么情况?
把家的地址输入车载导航后,她还是觉得好奇,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不高冷了?”
“不了,没兴趣了,”敢情高不高冷还能是兴趣呀,“问你呢。”
“秘密。”
“你不会派人跟踪我吧?”
“想什么呢?”方于枫好笑道。
姑且认为他就是来这边儿出差,然后碰巧在咖啡厅遇到了吧。
“那,你说你没订婚……”
“嗯。”
“嗯?”
方于枫没说话了。
不好说?还是不想说?
到林筱琪家楼下的时候,方于枫依旧没说话。
“我到了,谢谢。”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像是慢动作一般,林筱琪在等他叫住自己,然后给一通合理的解释。一直到林筱琪打开车门,一只脚都踏出去了,方于枫才开口。
“筱琪。”
“怎么了?”她几近兴奋地转过头,看向旁边的男人。
“再见。”
…………妈的,为了说这个?
“拜拜!”林筱琪赌气似的砸上门,大步流星地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