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纪戎忍痛花钱叫了辆出租驴车，从南门出了京城。
上林苑监离京城有十里地，说远是真不远，说近也是真不近。
反正凭纪戎的脚力，绝对没办法步行到达。
上林苑监建在一处风景优美的林子附近。
纪戎下了驴车，就看见有个吏目在衙门口等候着。
纪戎一出现，那人便急急奔了过来：“敢问，您是小纪太医吗？”
纪戎点头：“下官正是。”
由吏目领着，纪戎进了上林苑的衙门。
这衙门很是简单，一共只有三四间房，剩下的便是菜地和林子。
一派田园风光。
纪戎回家还特意做了功课。
上林苑监是做什么的，不就是为皇家蓄养牲畜，种植蔬粮，管理农林牧渔的衙门嘛。
这种地方，会有什么样的贵人呢？
身份尊贵到权大人都不便直接透露？
纪戎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五品官员匆匆跑过来。
五品官员面色黝黑，一看便是经常行走于田间地头的男人。
他自我介绍道：“有劳小纪太医来此。本官乃是上林苑监正，尹丰收。”
他这个名字，简直是注定要当上林苑监正的。
纪戎赶忙作揖：“尹大人客气，下官是太医院纪戎。不知尹大人今日召我前来，有何贵干？听说是一位贵人有些不适？”
尹丰收看起来有些慌张的样子。
“贵……贵人？这么说也可以……姑且就算是一位贵人吧……”
纪戎有些奇怪。
尹丰收的黑脸慢慢涨紫，就连纪戎都看出了颜色的变化。
身旁的吏目忍不住拉了拉尹丰收的衣角：“大人，还是说吧。兹事体大，要是小纪太医也没法子，那就真的……”
纪戎越听越害怕。
权大人给她找来的活儿，好像都是随时要人命的任务。
尹大人喘了一口粗气，一把将纪戎拉到僻静处。
“小纪太医，今天这件事万万不能说出去。”
纪戎心脏狂跳：“下官还不知道是什么事……”
“其实身份尊贵的，出问题的那位……”
“到底怎样？！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那倒没有。只不过现在焦躁不安，脚踝肿胀，奄奄一息啊。”
纪戎吃了一惊。
焦躁不安？脚踝肿胀？奄奄一息？
这……这和权大人昨天说的好像不一样啊。
权大人昨天说了，是她最擅长的那种病。那不就是男科疾病吗？
但是……她所看的病人之中，症状如此严重的，也是极少数。
能因此而奄奄一息的，就更少了。
想到这里，纪戎正色道：“尹大人，既然下官已经被牵扯进来，您就照实说吧。请把这位贵人的情况告诉我，要是有所隐瞒，我可能也回天乏术。”
尹大人沉重地点点头，看似真的下定了决心。
“好，那本官就直接带您过去。一切情况，与其让本官言说，不如您亲自过目。我相信，小纪太医您一看，就什么都会明白了。”
纪戎也是心急火燎：“那事不宜迟，请尹大人带路。病情最是耽误不得。”
尹大人立刻走在前面，为纪戎带路。两人连续转过三四个弯，慢慢走进了林子里。
越往前走，林地越是僻静，越是原生态。
纪戎忍不住探头探脑，左看右看。
这样的地方，看起来连住家都没有，又怎么会有贵人在此？
尹大人放慢脚步，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东西一般。
纪戎没反应过来，差点一头撞在尹大人背上。
尹大人恼怒地转过身，一脸“你轻点”的表情。
纪戎被他搞得也是紧张兮兮，连呼吸都是半天一小口。
尹大人悄悄地向前探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尹大人……贵人他？”纪戎有些担心地轻声问。
尹大人眉头紧锁：“……就在前方。贵人最近脾气非常不好，你要小心。”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马嘶。
纪戎忍不住惊叹：“贵人今日竟是在林中骑马吗？刚才您不是还说奄奄一息来着？”
尹大人不语，继续领着纪戎往前走。
来到林中的空地，纪戎赫然看见一座新搭起来的马厩。
这马厩中，只有一匹乌金色的骏马。
纪戎惊讶：“这……贵人何在呢？”
尹大人双手抱臂：“纪太医，这便是‘贵人’，或者您可以称它为‘贵马’。”
“蛤？”
“这便是皇上御用的战马‘瀚海’。一匹不远万里从海西帝国进贡而来的良驹。最近刚从太仆寺送过来，让我们帮忙配种。”
纪戎还沉浸在冲击之中：“这是贵人？！”
“本官已经告诉你了，这御马，比一般贵人不知道尊贵多少。叫一声贵人，又有何妨呢？”尹丰收严肃地回答。
“……那它究竟怎么回事儿？”
尹丰收黯然：“这说来话长。近期天气热了起来，太仆寺那边说这御马有些焦躁不安，恐怕是到了交配的季节。”
纪戎听着尹大人的叙述，心里慢慢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于是太仆寺便把御马送了过来，让我们找其他优秀的良种母马，帮忙配种。本官也没多想，便接手了。可谁承想，御马一来到我们上林苑监，就不太正常。”
“从来都是龙精虎猛的良驹，现在看都不看母马一眼——这不可能是因为我们的母马太丑吧？！饲料也不吃，脚踝还肿起来了。最近是不能跑不能跳。您一定得想想办法，让御马能够成功配种。”
纪戎有些头大地打断了尹大人深情的描述。
“……尹大人，所以今天，我是来当兽医的吗？”
“你先听我说完。本官现在怀疑，是太仆寺寺丞高良驹想陷害本官。他从以前就看本官不顺眼！本官比他英俊潇洒，才思敏捷，他绝对是出于嫉妒。对，肯定是他将御马弄得生病，趁着发病之前送到我上林苑监配种——”
“所以今天，我是来当兽医的。”纪戎不再听尹丰收碎碎念，自己下了结论。
一匹马！乖乖，是一匹马！
一匹马不举了！然后找她来治！
好一个权大人啊！好一个造势！好一个名动京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