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芩刚从浴室出来就听见客厅里有人在吵吵嚷嚷的,好像在争什么东西。
“妈,这件事我会跟苏芩好好说说的,你别着急。”
“我能不着急?你嫂子回娘家都一个月了,这孩子天天哭着找妈妈,你叫我一个老太婆怎么办?”
王潮沉默片刻说:“妈你放心,苏芩那边我会好好跟她沟通,让她答应这件事的。”
得了准话,老太太眉开眼笑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夸赞道:“就知道你最孝顺。”
王潮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交给母亲,然后送她离开。
苏芩一直躲在角落里冷眼看着,直到王潮送完母亲回来她才慢悠悠地走到客厅沙发坐下,端着水杯佯装无事地看电视。
“刚才咱妈来了。”王潮在她身边坐下,紧紧盯着她脸上的表情。
苏芩“嗯”了一声,慢慢喝着水。
“那个房子的事情……”王潮吞吞吐吐道,“我妈说了,那房子也只是暂时借给咱哥用用,以后会还回来的。你说现在嫂子因为房子的事情总跟咱哥吵架,咱妈那么大岁数了总跟着着急也不是事儿啊!我妈养我们哥俩这么大不容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样难受。”
苏芩放下水杯,平静地说:“借?那是我父母的房子,他们想借去找我父母啊!”
王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他有些生气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爸你妈都不在了,你让他们去哪找?”
苏芩的怒火也一下子上来了,她冷笑道:“你也知道我爸妈已经不在了,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帮着你的家人来欺负我?”
“什么叫我的家人?咱们都是一家人干嘛算得这么清楚?”
苏芩咬牙,闭上眼睛深呼吸调整情绪,随后慢慢睁开眼睛强忍情绪道:“王潮,咱们已经有多少天没有见过豆豆了?”
王潮有些迷茫地说:“你这是在责怪我吗?豆豆不还是你送走的?”
“对啊!豆豆是我送走的,那你从来就没好奇过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你一向强势,做事从来都不跟我商量,我能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苏芩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继续跟王潮聊下去了,其实她早该明白的,她同王潮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
“王潮,你再帮我洗一次脚吧。”
王潮愣住了,“你不是刚洗完澡吗?”
苏芩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显得很疲惫,她有气无力地说:“你给我洗脚,我就把那套房子送给王江。”
虽然苏芩直呼兄长的名字让王潮有些不高兴,但眼下他没心情计较这种小事,毕竟在房子面前,任何事都要让步。
王潮高兴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苏芩轻轻点头,王潮见状便兴高采烈地去卫生间打水了。
苏芩望着他的背影,只觉眼睛刺痛难忍,闭上眼,瞬间泪流满面。
2
苏芩的确是个要强的人,十六岁因家中变故辍学后便去深圳打工,花了五年的时间当上了一家小公司的财务,不说有多优秀,但在同龄人也算出类拔萃。
苏芩跟所有普通女孩一样,都对爱情和婚姻怀有极美好的幻想。然而她的第一次婚姻并不幸福,短短一年便以离婚画上了句号。
本来这门婚事苏芩的母亲就是不同意的,因为老人家总觉得女孩远嫁是一件会悔恨终生的事情。
离婚后,母亲也一副我早就料到的模样,更让苏芩觉得心灰意冷。
她辞去深圳的工作回了老家,本着要独身一人照顾父母终老的心态,却不想又遇见了王潮。
离婚的时候苏芩才二十四,父母又怎愿看她浪费大好年华,于是一直张罗着给她找个归宿。只是苏芩有过一次婚姻,在乡下确实不好找,所以找来找去只有同样离过婚的王潮最合适。
王潮比她小一岁,同样结婚没多久便离婚了,具体原因谁也说不清,毕竟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苏芩无心去了解别人的过去,更何况这种事准确来说更像是生活的伤疤,问不得,也追究不得。
两人在长辈的安排下见了面,苏芩性子高冷不爱说话,王潮是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一顿饭两人一共说了不到十句话。
苏芩本以为这一顿饭后两人便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可是王潮却表现出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不仅对媒人说很喜欢她,更是几次约她出来吃饭。
苏芩想不通,网络聊天时王潮能说会道,一见面就半天憋不出个屁来,简直判若两人。
拗不过王潮的再三邀请,同样也是被好奇心驱使,苏芩再一次跟王潮见了面。
苏芩将心中疑问说出来,王潮沉默了许久,然后像是忍受不了了一般道:“在网上跟你聊天的人是我哥,不是我。”
苏芩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她皱眉道:“有意思吗?”
王潮赶紧道歉说:“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我家里人都挺喜欢你的,尤其是我妈,她特别喜欢你,说你很能干,很厉害。我也挺喜欢你的,但是我这个人就是性格闷的很,不会说话,也不懂得浪漫讨女孩子开心。我知道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很无聊,但是……但是我会努力学习,努力对你好的。”
他那诚恳的模样好似是一盆水几乎是浇灭了苏芩的怒火,但这并不代表苏芩会轻易地原谅他。
“知错犯错,罪加一等。”
苏芩结账后匆匆离开,半路上就把王潮给拉黑了。
许是知道自家理亏,王家人带着大包小包前来道歉,那样诚恳又卑微的态度简直让人无法不原谅。
苏芩虽然接受了道歉,但并不打算跟王潮有进一步的发展,毕竟她觉得两个人的性格的确不合适。
然而当她出了意外,从二楼不小心摔下去摔断了腿后,她却改变了这种想法。
王潮每天进进出出的给她买吃的,给她削平果,讲冷笑话,还体贴地给她按摩……种种细微的小事就像一把小锤,一点一点地撬动了她这颗坚硬的心。
“还有什么好挑的呢?找丈夫不就是得找个体贴会疼人的吗?”
苏芩第一次觉得母亲说的话在理,于是便同意了和王潮的婚事。
3
苏芩是独生女自小就颇受宠爱,上一次婚姻尽管不被父母看好却依旧给她准备了很多嫁妆,这次同样也不例外。
相对而言王潮的家境就有些清贫,不过苏芩也能理解,毕竟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老母亲能把兄弟俩养育这么大,还能张罗起他们的婚事着实不易了。
对于婆婆,苏芩是心怀敬意的。
婚礼虽然算不上隆重,但好歹也看得过去,最起码不寒酸。
乡下难比城市的繁华,但自有逍遥与平静,苏芩决心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努力经营她这第二次婚姻。
上一次婚姻因为她过于强势,所以惹得丈夫和家人都有些不舒服,矛盾在日积月累中爆发,所以才造成了分道扬镳的局面。
当然,错也并非全在她自己身上,但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教训,就应该反思改正。
结婚头三个月,婆婆和哥嫂都对她挺好的,嘘寒问暖体贴入微,让她温暖备至,感动至极。
可是家庭矛盾在后来慢慢显现。
嫂子吴丽开始向苏芩借钱。
“你放心,嫂子很快就会还给你,而且是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苏芩觉得若非逼不得已嫂子也不会张这个口,于是便痛快地把钱借出去了。说实话,对她来说十万块钱并不算什么大数目,她也不在乎那些利息。
然而她没想到,没过多久,哥哥王江也来借钱——八万。
“这事你可千万别跟你嫂子说,我呢就是看上了一个理财产品想投资赚一笔,你放心,等赚了钱我肯定分你一半!”
苏芩搞不清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正犹豫的时候,王江又道:“怎么?你是信不过我?你嫂子借十万你连问都没问就借出去了,怎么到我这就这么难了?”
苏芩觉得这样确实有点驳王江这个当哥哥的面子,于是便将八万借给他了。
事后苏芩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便把这件事告诉了王潮。
“我哥嫂都是聪明人,不会做什么违反乱纪的事情,你别担心了。”
苏芩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劲,就是觉得不痛快。
后来苏芩的父亲生病住院急需要钱,苏芩便想着去找哥嫂要钱,可是二人却一口咬定从未找她借过钱。
“你有借条吗?有证据吗?”
苏芩只觉一口气上不来,憋得她只想吐血,她找来王潮想叫他帮自己作证,可王潮却道:“你什么时候跟我说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王潮同自己的哥嫂站在一起,三个人就好像是铜墙铁壁一般遮住了头顶的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苏芩觉得气愤,所幸后来治疗费凑上了,也没影响到父亲的病情,这才让她不至于去找王江夫妻拼命。
只是这时她却开始审视自己和王潮的婚姻了,她觉得王潮似乎并不爱她。
可她还没来得做出决定,便发现自己怀孕了。
4
婆婆很高兴,因为苏芩和嫂子吴丽几乎是同时怀孕,只不过吴丽这已经是第二胎了。
“哎呀,你们俩再一人生一个大胖小子,咱么这个家就热闹了!”婆婆在家里忙活着,天天念叨着要抱孙子,吴丽听了就常常跟她说男孩该如何如何养,只有苏芩心怀忧愁——万一她生的是个女儿该怎么办?
苏芩不愿扫了婆婆的兴致,也害怕她在孩子出生前付出了那么多,万一未能如期所愿后再心生怨怼,那她可真吃不消,于是便回了娘家。
王潮天天来家里劝她回去,“又不是谁给你委屈受了,你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的人?我妈说了,你必须得回去。”
结婚一年多了,他还是没学会改口,而且动不动就是“我妈说了”。
以前苏芩还觉得,王潮这样子是孝顺,毕竟女孩都想找个孝顺的人做丈夫,这样对自己的父母也算是一种回报。
王潮确实孝顺,只不过这种孝顺只体现在对他的母亲身上,而且在苏芩看来,这种孝顺更像是愚孝,很多时候他都是不辨是非地去听从其母亲的意愿。
苏芩不愿回去,“你要是担心我,就跟我一起住在我父母家吧,我父母也是人,他们也会想女儿的。”
“不行,这不行。我妈说了,没有这个道理,我又不是倒插门的女婿,住在丈母娘家不像样子。”
苏芩怀着孕不想跟他生气,随便说了几句便把他给轰走了。后来婆婆来了,好说歹说说服了苏芩的父母,然后带着苏芩回家。
在路上,苏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同婆婆直言道:“我并不是想为难您,只是我害怕将来我生的是个女儿,您会失望。”
婆婆愣了,随后道:“嗨!男孩女孩那还不一样?你放心,我不是那重男轻女的人!”
有婆婆这么一句话,苏芩放下了心,更觉自己是无理取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简直不是一个成年人应有的行为。
为了表达歉意,她给婆婆买了一条金项链,虽然有些浮夸,但婆婆向来喜欢这东西,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这金项链只有送给婆婆让她试戴的时候才出现在她身上一次,往后的日子苏芩再见到,这项链却已经在吴丽的脖子上了。
“你看什么?这是婆婆送给我的。”
苏芩并没打算要回去,本来东西送出去就是别人的了,她无权再过问,只是这心里好像被谁拧了一把,疼得难受。
女人十月怀胎甚是辛苦,苏芩比吴丽先生产,于早上九点多钟诞下一名女婴,取名豆豆。
婆婆只照看了两天,便去照顾吴丽了。
“你嫂子快生产了,我得去看看。”
苏芩没说什么,因为她不能说什么。只是婆婆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扎人,让她不得不去问王潮:“咱妈是在责怪我没有给她生个孙子吧?”
王潮没有否认,只是道:“没事,咱可以努力要二胎。”
苏芩闻言没再说话,看着躺在身边的孩子发起了呆。
5
吴丽生下一个男孩,婆婆自然欢喜,鞍前马后地照顾着,直夸她这大儿媳妇厉害。
苏芩初为人母很多事情都不懂,无奈婆婆眼里只有大孙子,根本不愿来看苏芩和孩子,而苏芩的父亲生病身体一直不好,母亲必须得照顾他走不开,所以苏芩只能一个人自学照顾孩子。
王潮还算喜欢这个孩子的,拿着书学着照顾孩子,算是慰藉了苏芩受伤的心。
只是他的这种学习热度只维持了一个月,每当孩子哭泣的时候他就去外面,不管不问,只留苏芩抱着孩子,出了一身的汗连擦的功夫都没有。
“你就不能帮我抱抱孩子?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你听不见吗?”
“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你早干嘛了?为什么让她哭得那么厉害?”
“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我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不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人!”
“这本来就是当妈的责任和义务,你有什么好叫苦的?哪个当妈的不是这样过来的?我妈说了,当初她的生活比现在艰难多了,不也一样好好地把我们哥俩给养大了?”
苏芩气得浑身发抖,“离婚!”
王潮闻言愣住了,然后有点慌了,“不行!”
“你这样什么都不管,我要你这个丈夫有什么用?”
“我怎么不管了?我不得赚钱养家啊?我也很辛苦啊!”王潮苦着脸说,“你只会嫌弃我没有用,从来也不知道关心我累不累。”
苏芩懒得跟他吵了,转身回房间锁上了门。
就这样,两人冷战,足足三天没说话。
最后还是王潮先服的软,他张罗了一桌子的菜,同苏芩道:“老婆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吵架。”
苏芩冷着脸,虽然看上去还在生气,但其实心里已经动摇了。婚姻是门学问,她和王潮都是小学生,都还有很多的课程要去学习,着实不能着急。
“我妈说了,家和万事兴,咱们不能这样吵架伤和气。”王潮看着孩子说,“孩子还小,咱们得多为她做打算。”
苏芩真的已经受够了他张嘴闭嘴的“我妈说了”,这四个字简直就像是苍蝇一般让她觉得恶心。可是一旦她提起这个问题,只会让王潮恼怒。
“我妈一个人拉扯我们兄弟俩,我不把她放在心上把谁放在心上?”
这样的话苏芩听得多了,她不想再去计较这个问题了。
可是眼下此情此景,她还是问:“王潮,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王潮惊讶地望着她,“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苏芩知道,问这样的问题根本不像她的性格,可是她还是固执地问:“你会先救谁?”
王潮叹气,“别老纠结这样的问题,没意义,而且拿长辈的生命做假设,是很不孝顺的行为。”
苏芩知道她不会得到任何答案,所以并没有失望这么一说。只是在此刻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变得脆弱和无助。
她怎么可以变成这样?
6
王潮还算有悔改之心。无论工作再忙再累都会回来刷碗洗衣服,也会学着哄孩子,替苏芩分担。
孩子说长也长得很快,转眼便到了能走会跑的年纪。
这两年来,婆婆几乎没有抱过豆豆,也很少来看苏芩,除了她有需要的时候。
“你嫂子的姐姐生病住院了,需要点钱,你看你能不能帮衬点?”
苏芩看着婆婆紧紧抱着的孩子,心里一阵酸涩,“我没钱。”
“你怎么会没钱?苏芩,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豆豆看见奶奶张着手臂以为是要抱抱自己,可对方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苏芩抱过豆豆,转过身对婆婆说:“我说没有就没有。”
“行!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真是铁石心肠啊!”婆婆骂骂咧咧说了一大堆,直到她怀里的孩子大哭起来,她才勉强作罢离开。
晚上的时候,王潮又向她提及此事,苏芩终究还是没忍住道:“当初他们两人讹了我十八万,我说什么了?”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都是一家人。”
“我还一直想问问你呢!既然你现在承认他们欠我十八万,为什么当初要跟他们站在一起?”
王潮半搂着她安慰道:“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太僵。”
苏芩也不想翻旧账,只道:“能帮的就帮了,关键我是真的没钱了。”
王潮想了想,随后也没再说什么。
苏芩本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却不想没几天她被告知自家房子被王潮给卖了。
“那是当初我掏的钱买的房子,你凭什么卖掉?”
“嫂子的姐姐病情严重,确实需要钱,咱不能见死不救啊?”王潮道,“镇上的房子卖了咱们可以回村子里住嘛!而且家里的是二层小楼,地方更宽敞,还有院子。”
苏芩感觉自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现自己的愤怒了,她麻木地说:“你觉得我是在担心没有地方住吗?”
王潮反问:“难道不是吗?”
说完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问:“你是在担心钱?你放心,这笔钱他们会还的,我敢保证!”
豆豆又在房中大哭,苏芩已经不想再争执下去了,她同王潮永远就像是对牛弹琴,永远没有沟通成功的那一天。
“王潮,希望你能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关于钱的事情,这是我最后一次原谅你,若还有下一次,我们就离婚吧。”
王潮却丝毫没放在心上,不停劝她做人要善良,还警告她说:“别老把离婚挂在嘴边,真要是离婚对你不利,你还带着孩子,怎么着都不方便。”
苏芩冷眼看他,“这是你妈说的?”
王潮梗着脖子道:“我妈说错啦?”
苏芩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7
不是说农村不能住人,只是但凡有好的条件,谁都不希望落后于人。
苏芩本来买镇上的房子就是图方便,觉得以后豆豆无论是上幼儿园还是小学或是初中都离家近,她能照顾着豆豆的衣食起居。
只是现在,又要从头打算了。
这下离哥嫂和婆婆近了,苏芩觉得气更不顺了。
“你帮忙看一下孩子吧,你哥要带我去城里转转。”婆婆说的很冷淡,“晚上他们就把孩子接回去。”
容不得苏芩拒绝,婆婆便已经转身离去。
虽说一个孩子两个孩子都是带,但这孩子跟孩子之间是不一样的。豆豆喜欢安静,但王江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皮,上蹿下跳的就是不安分。
苏芩说了几次两人非但不听,还冲她做鬼脸,更是过分是还指着她骂:“小气鬼!抠门精!”
苏芩是不相信毫无交集的小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必定是孩子从大人那里学来的。她顿时觉得委屈极了,凭什么她要受这样的侮辱?
然而当她愣神的功夫,意外发生了。两个小孩从桌子上跳下来,其中一个摔断了胳膊。
苏芩吓坏了,抱着孩子就往医院冲。没多久接到消息的王江夫妻赶回来,刚见到苏芩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这人怎么这么恶毒!”
苏芩被这一巴掌给打蒙了,不明所以地看着吴丽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孩子交给你了,出了事不找你找谁?”
“是我求着你把孩子放在我这的吗?”
“妈你看看她!这什么人啊!”
婆婆在一旁一直冷着脸,到此才看了苏芩一眼,无情地说:“我孙子最好没事,否则咱们没完!”
“没完?”苏芩“呵呵”笑了一下,趁吴丽没注意的时候抓着她还了一巴掌,随后大声呵斥道:“别以为我会怕你们!这事有完没完也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敢打我?你们以为我苏芩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吴丽哪里肯让步,王江自然也不会拉她,正当两个女人要扭打在一起的时候,王潮赶来了,他挡在苏芩面前道:“对不起,是苏芩不对,哥嫂还有妈别生气了!”
“不行!她凭什么打我?我必须得还过来!”
“你要脸不?是不是你先打我的?”
王潮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最后只好自己扇了自己几个巴掌跟吴丽赔礼道歉说:“是我们不对,你别生气,别生气。要是不解气打我就行,冲我来。”
吴丽勉强给王潮了个面子,却仍口出污言秽语指责苏芩是故意伤害孩子。
苏芩坐在一旁只觉浑身冰冷,看向王潮问:“你替我道歉,是认准了吴丽说的是事实吗?”
王潮摇头,“你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说是我的不对?”
“毕竟受伤的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一时难过冲动无法接受都能理解,咱们没必要太计较这样的事。”王潮拉着她的手说,“家和万事兴。”
王潮的手很烫,可是苏芩却一丝温暖都感觉不到,她只觉冷的彻骨,让她痛彻心扉。
8
这件事让两家人彻底撕破了脸皮,再无来往。
没多久,苏芩的父母接连去世,她沉浸在失去双亲的痛苦中难以自拔,为了不影响孩子便将豆豆送到了朋友那里照看。
本以为王潮会追问她原因,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问,似乎也不在乎孩子在别人家过得好不好。
苏芩是真的累了,也不想跟他计较这么多,因为疲累感让她脑袋里只能想一件事——离婚。
一份好的婚姻应该是身轻如燕自由自在的,不应该是这般让人面容扭曲满身疲惫。
只是她依旧有不舍。王潮虽不是好丈夫,但确实是一个好人,他也在努力学习改变,只不过他改变的速度太慢,慢到苏芩根本没有信心能等他改好。
然而在她犹豫期间,吴丽又找上门来。
看着她满脸堆笑,手上挂满了礼品,苏芩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嫂子今天是专门给你道歉的,之前有太多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你别往心里去,要是真迈不过去这个坎,就狠狠地扇嫂子几个巴掌也行,你放心,我绝对不还手。”
苏芩搞不明白她突然转性是为哪般,只有耐着性子继续听她说话。
吴丽东拉西扯地说了很多,最后才扯出正题道:“听说你父母的房子现在还空着呢?”
苏芩点点头。
“你看,我们家的房子确实太老了,已经没法住了,既然那房子还空着,你看是不是能先借我们住一段时间?”
“不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苏芩果断地拒绝了。
许是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吴丽愣了好久才尴尬地笑道:“你看,你还是在生嫂子的气吧?当初欠你的钱啊,嫂子今天也带来了,你看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苏芩看着钱袋冷冷道:“这么多年,我存银行里还得有几毛的利息呢!”
吴丽的脸僵了一下,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袋说:“当初说好了有利息的,嫂子都记着呢!”
苏芩毫不客气地收下钱,然后说:“你还有事吗?”
吴丽的脸一下子垮了,瞪着眼睛说:“房子的事你到底同不同意?”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能把我怎么着?”
“你!”
见吴丽抬手,苏芩倒是很干脆地把脸伸过去,平静地说:“来,打,别客气。”
吴丽咬牙,忍耐再三最后放下手气呼呼地离开了。
苏芩听见那摔门声,知道这件事不会就此了结,可她根本不怕。
往后的几天里,不是王江过来,就是婆婆过来,要么就是王潮不间断地洗脑,苏芩确实已经麻木了。
有好几次婆婆都给苏芩跪下了,苦苦哀求着,可她丝毫不为所动。
因为这件事,王潮指责她不孝顺,跟她冷战了许久。
在王潮眼里,他的母亲是不容置疑的,也是绝对不会错的,所以无论苏芩做什么都没有用。
意识到这一点,苏芩便知道自己没理由再犹豫下去了。
她必须离婚。
9
王潮小心翼翼地端着水盆出来的时候,苏芩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只是王潮并没有意识到,反而沉浸在终于不用再让母亲为难的喜悦之中。
苏芩望着他的头顶说:“结婚后你好像没怎么给我洗过脚了。”
“你要是想,我以后天天给你洗。”王潮抓着她的脚要放进水盆里,苏芩却一脚踢翻了水盆。
瞬间,王潮身上湿了一片。
“你干什么?”王潮站起来,看着自己湿透的衣服有些生气。
“王潮,我们离婚吧。”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别老把离婚挂在嘴边。”
苏芩穿上鞋淡淡道:“这次是真的。而且……”她看着地上的水说:“覆水难收。这次我说出口,绝对没有悔改的余地。”
王潮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问:“就因为房子的事情吗?你不愿意让大可不让!”
“你看,你还是没明白我为什么要离婚。”苏芩道,“或许你连上一次为什么会离婚一样也不清楚。”
王潮抓住她的胳膊道:“你就别任性了好吗?有我做的不对的地方我改还不行吗?”
苏芩甩开他,“不行。因为你把机会都浪费完了。”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我和你妈先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你又来了!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这个问题的确没意义,我也并不想从你口中得到答案。”苏芩道,“你是个好儿子,好弟弟,但你却不是好丈夫,好父亲,好女婿。你无愧于你的家人,但你却愧对与我和我的家人。”
苏芩站起身,决绝道:“在你们家人眼里我更像是个取款机,我真的受够了。豆豆必须跟我,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打官司,但无论如何她的抚养权我都势在必得。你如果还念咱们的夫妻情分,就坦然放手,否则最后闹得太难看了,对谁都不好。”
王潮要拉住她,却在半路收回了手,他恶狠狠地说:“你以为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芩笑:“最起码我会很快乐。”
她向来不是委曲求全的人,可她为了王潮已经忍让太多,以至于她快将自己磨平了。
她能忍受生活带给自己的任何苦难,但她无法忍受最亲近的人的成为苦难的帮凶。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可王潮身为丈夫确实不称职。
苏芩给了他太多机会,可他没有把握,到头来唯有离婚才能保存两人最后的体面。
苏芩掏出手机给朋友打电话,那头传来豆豆稚嫩的声音:“妈妈你什么时候过来?”
“妈妈这就来了。”
苏芩挂了电话,回头看了一眼房门,随后笑了笑扭头继续往前走。
她明白,作为女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害怕,唯有向前看向前走,才能找到幸福的入口。
迎面吹来凉爽的风,撩动了苏芩的秀发,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不自觉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新的生活正在等待她,她必须快一点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