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高耸的枫树。这时,一阵风不经意的吹来,乍然使得那茁壮的枫树上轻飘飘的落下了无数的叶子。
火红的枫叶,飘落。
落满了一层又一层,落下了一片又一片。
当我向她看去的时候,才发现有些许的枫叶竟在慢慢的侵占她的身体。
我起身,脚下裹着数不尽的枫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的身躯,不应该被这落叶给覆盖。或许,也不该被黄土所掩埋。”
我屈身,为她清理掉了身上的所有落叶。
“你是无辜的,可是却卷入了这场战火。就像十年前一样,我心爱的余妹也是无辜的,可偏偏因为我她也卷入了那场战火。当年,我对她的死无能无力。而今,我对于你的死也依旧无力回天。”
我悲悯一笑,默默的起身。
此时,枫林内已经有些许的光线透了进来。
“咦,你竟然不再惧怕阳光?”这是一个令我非常熟悉的声音。
我回头,看到了他,那个长满了白须,喜欢面带笑意的老和尚。
我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我早就料想到他一定会来找我。只是,我不想他竟来得这般的快。
“你总算出现了。”我笑问。
他慈颜一笑。“老衲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开封,在燕军进城的时候老衲就一直都呆在城里。反倒是,你这一夜的所作所为老衲可是一清二楚。”
“老衲很奇怪,你为什么会不再惧怕阳光?”他拉长了脸,笑问。
“我为什不惧怕阳光?”我想,这应该是与当年“雪箕子”给我喂食了他和他弟子的血有关吧!他们,本是道法高深之人,所以他们的血也极具灵性。为了驱除我身上的邪念,他们竟不惜以自己的鲜血来养活我十年。或许,正是他们的灵血已经将我给熏陶,才使得现在的我有了这种奇迹。
让我恢复了常人所有的体温,让我不再惧怕光明。
此时想起他们,我已经不再觉得他们愚蠢了。为了挽救一只被仇恨给蒙蔽了双眼的吸血鬼,他们的这种付出,或许才叫做真正的“道家无极”。
我默默一笑,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老和尚,你此来又是所为何事?”
和尚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你还没有回答老衲的问题。”
我笑了。“和尚,你就这么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再惧怕光明吗?”
他也笑了,笑的时候双眼陷得很深。
“你若不说也就算了,反正你那两个仆人还在老衲的手里。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以后你要对付朱棣,就用不着白天躲躲藏藏的了。”
哼!这该死的和尚竟然又在我的面前提起了董大叔和凝蕊来。
我只得将愤恨隐藏在我的心里。
“和尚,你放心,我一定会遵守约定杀了朱棣的。只是,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可不要忘了自己许下的承诺。”
他笑着点头。
“你放心,老衲定会遵守约定放了你那两个仆人。”
他眯着眼又笑了一下。然后,目光看到了枫叶地上的那个女人。
“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
“死者应当得到安息,你为何还不将她安葬?”
我冷哼了一声。“和尚,这件事情用不着你管。”
“那好吧!”
他摇了摇头,踏着枫叶转身而去。就那样,我看到了他微胖的身影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点。最后,便消失在了这片枫林之中。
他走远了,已经走远了。
我目视着地上的那个“睡美人”。
“你说你会喜欢这片火红的枫叶林吗?”
没有回应,依旧只有凉风拂过卷起几片枫叶。
我仔细的端详着她那张灰白的面庞。还记得半年前,我在那个欢闹的夜晚遇到了她。她在街上叫卖着花灯,看到了我还很热情的问我需不需要买花灯。
而我,行色匆忙。只是出于对她的同情,一片好心的给了她一锭银子,叫她从此不要再到那龙蛇混杂的地方来“抛头露面”。
她以为我是要买她的花灯,还专门为我挑选了几个最为精致的。
可是,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收下她的花灯。
那锭银子,只是施舍,绝无任何的其他原因,更加不是为了交换。
而我,却不想她是那般重情重义的女子。直到她跳城身亡,我在她包袱内无意间发现了那锭纸包着的银子,我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那夜我好心施舍的那位姑娘。
当得知了这一切,看着那一锭银子的时候,我几乎晕了过去。银子被我捏成了粉末。
“为什么苍天老是对好人不公平?”
我静静的起身,在那地上拾起一片又一片新鲜的枫叶。我要为她造一张床,一张用枫叶拼凑而成的床。那会是多么的美妙,多么的让人垂怜。
阳光已经渐渐的强烈了,枫林内到处可见斑驳的光影。
我将她放在了我为她造好的那张“枫叶床榻”上。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已经为你造就了这张美床。它,或许胜过所有皇妃的金床玉踏。它,或许比春蚕的蛹窝更加的温暖。总之,它以后都将是你的。谁也没有办法、谁也没有权利将它从你身下取走。”我在她的耳庞微笑了一下。
火势已经剧烈的燃了起来。
那是我,点燃了她身边的干枯枫叶。
只有如此,这张床才会始终伴随着她。
只有如此,才会是给她最好的安葬。
我不希望她被黄土掩盖,所以我只能采取这个办法。
我立在一旁,嘴上挂着苦笑。
“其实,我连你的姓名都还不知道。那么,我希望你还是能够安息。”
我将她的骨灰安葬在了这片枫林里最大的那棵枫树之下。
然后,我离开了枫林。
“你已经离去,可是我却还要继续我未完的事情。”我不知道我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看她,所以内心之中不免有些凄苦。
当我走去了许远的时候,再回头,眼前已经只剩了一片又一片飘零的枫叶。火红的叶子完全遮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到了她被埋葬的地点,也看不到了她熟睡的“枫叶床”。
我要进开封城,去找朱棣。因为只有他的人头,才能换回董大叔跟凝蕊。
城门口,百姓们依旧自由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