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76161700000003

第3章 松之霜

这是我的,徐琬从粉红色的床上坐起,心头浮现出的却是这个有些奇怪的念头。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将金黄色洒满房间。她默默地叹了口气,呆呆地坐在床上,任斑驳的光线在清秀的脸上缓缓移动。过了好久,外面传来轻微的关门声,是钟点工阿姨出门了。空旷的家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徐琬捋起长长的黑发,扎成了简单的马尾。起床,洗脸,刷牙。站在镜子前,徐琬看着对面的那个面色苍白的女生,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拿起了妈妈的眉笔,接着是口红。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一定要让自己漂亮一点。拍了点粉底,徐琬想了想,又喷了点香水。

早餐已经摆在了桌子上。徐琬坐到了桌子前,漫不经心地吃着。好久没跟妈妈一起吃饭了,昨晚她大概又没回来。妈妈的公司越做越大,回家的时间却越来越少,还不如当初在出租房里……一股痛楚从腹部升了上来,额头沁出细小的汗珠。徐琬咬紧了牙,这感觉真难受。她瞥了眼落地钟,刚好七点。今天是周日,韩枫跟自己约好了在图书馆见面。

剧烈的疼痛又从腹部袭来,喉咙里焦灼辛辣,犹如烧红的铁钎在反复炙烫。徐琬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从座椅上滑下,倒在了红木地板上。眼泪夺眶而出,将刚刚化好的妆弄得一塌糊涂。生命的迹象正在一丝丝地从几乎完美的身体里抽离,她心头涌出一股恐慌,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谁来……救救我……”

随即,死寂吞噬了世界。

陈然看了眼手中的高桥松饼,满脸狐疑地看了林萌一眼:“这个……确定是给我吃的?”

“对啊。”林萌露出温暖的笑容。

陈然放下松饼:“你会有这么好心?跑那么远买松饼给我吃?该不会在里面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林萌很可爱地摇头:“哎呀,你怎么这样。人家本来就很淑女的嘛。给青梅竹马买些糕点,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陈然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看了下四周。清晨的中山公园显得比较安静,附近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家伙。

“吃掉吧?”回过头,林萌忽闪着大眼睛凑了上来。

“不要。”陈然干脆利索地拒绝,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感觉很诡异的样子。

“我叫你吃掉!你听不听话!”林萌怒气冲冲地喊道,一只脚踩上了石凳。

“不吃,我不喜欢甜食。”果然有问题。

林萌瞪了他一会儿,突然一手揽住陈然的脑袋,一手拿起松饼,死命地往他嘴里塞。陈然手忙脚乱地挣扎。

“啧啧,现在的大学生,光天化日之下就肆无忌惮地打情骂俏啊。”身后响起张翔的声音。

“要你管!”林萌恶狠狠地回应。

张翔不客气地拿起松饼,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陈然在林萌臂弯里扭过头,诧异地问道:“松饼没问题?”

“完全没问题。”张翔又咬了一口。

“那……我也来一块?”陈然笑着向林萌赔罪。

“来你妹!”林萌敲了他个很响的爆栗,埋怨道,“大叔,你也太慢了吧,等了你足足有三十多分钟,警察不都是讲究效率的吗?”

“你以为我像你们一样,整天无所事事?”张翔道。被一个小丫头吐槽,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林萌没有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懒得跟你争论下去的样子。

“走了,走了。别让那边等急了。”张翔觉得很窝囊。

“那个……到底去哪里?”陈然跟在林萌后面,从袋子里顺出一个高桥松饼。

“怎么,你没告诉他?”张翔有点意外。

“昨天早上,我们学校的一个女生死了。”林萌板着脸,“大叔叫我们去帮忙破案。”

“明明是你死皮赖脸缠着非要来的。”张翔忍不住吐槽。

“唔……那女生……我们认识吗?”陈然小心翼翼地咬了口松饼,嗯……香甜爽口,真心不错,看来是错怪萌萌了。想起来,好像小学的时候,她也给自己买过橘子汽水呢。

“徐琬。人非常漂亮,是个很受欢迎的名人,”林萌道,“不过没我聪明。”

“哦……那个女神啊。”陈然嘴里满是松饼,口齿不清地答道。

林萌回过头,看到他的狼狈相,歪着头笑了起来。

“怎么死的?”陈然把嘴里的松饼咽了下去。

“中毒。”林萌道。

“哦,那挺不幸的。那样的女神啊……”陈然脑中浮现出了徐琬的样子,中毒的话,尸体一定很难看。

“松饼。”林萌突然又冒出了这么一个词。

“嗯?”陈然有点迷惑。

“毒是下在高桥松饼里面的。”林萌笑眯眯地说,“袋子里还有几个,你要吃完吗?”

“我……”陈然觉得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徐琬死了?”手机那边的声音似乎很平静。

“是的。”韩枫心头泛起一股无力的感觉,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怎么死的?”

“还不知道。”

“那么,那件事,没有对她说吗?”

“没有呢。”韩枫机械地答道。

“都这么长时间了。”女生的语气带了点责怪的意思。

“对不起,拖了这么久。”韩枫麻木地道歉。

手机那边在说什么,他已经没有在听了。本来中午的时候,跟徐琬约好了在图书馆见面。但过了约定的时间,徐琬却一直没来,这在往常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每次约会,徐琬都是早到的那个。又等了半个小时,韩枫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于是就打了她的手机,却一直没人接听。又尝试了几次,韩枫终于打了徐琬母亲徐英的手机,但是她也联系不上自己女儿。等到徐英终于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回到家中推开门,看到的却是女儿已经僵硬的尸体。

“你还在听吗?”那边的声音没有担心的语气。

“嗯,我在听。”韩枫道,“要去参加葬礼吗?”

“是的,这个时候不去,未免显得太心虚了。”

要怎么面对徐琬的妈妈?韩枫觉得有些头疼:“那……我们一起去吧?”

“你是不是傻,这个时候还能一起去?分头去吧。我正在看书,没其他什么事的话,先挂了。”

“再见。”韩枫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警方说……她似乎是被谋杀的。”

然而那边已经挂断了,只有单调的嘟嘟声在手机里回响。

房子很大,能在长宁区买到这样面积住宅的人,通常很有钱。林萌在心里小小感慨一下,走进了房内。布局跟普通的商品住宅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不同,绕过白色玄关,是看起来有些空旷的客厅,身着不同制服的警察们在里面来回走动,闪光灯此起彼伏。餐厅和客厅是隔开的,正当中放了一张看起来蛮时尚的餐桌,上面摆着脱脂牛奶、提拉米苏、法式煎蛋吐司、蔬菜沙拉,还有咬了一半的高桥松饼。牛奶被打翻了,有道很显眼的白渍顺着桌脚延伸到了地上。尸体还在,只不过被搭上了蓝色的丝绒被单。

一个穿着裁剪合体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坐在尸体旁边,目光呆滞,好像被抽离了灵魂。是徐琬的母亲吗?林萌有些犹豫,在她面前掀开蓝色被单,是种很失礼的举动吧。张翔跟同事刚谈完话,走上前跟中年女人小声说了几句。那女人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似乎完全没有在听。张翔叹了口气,扶起了她。

“我带她去警局做笔录,你们随便看看。”出门前,他这样交代林萌。

尸体一定惨不忍睹。林萌这样想着,掀开了蓝色的丝绒被单。奇怪,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徐琬的脸色虽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很干净。中毒而死的人,不是应该……

“她妈妈洗的。”旁边一个年轻的警察摇了摇头,“据说是接到了女儿同学的电话,回家的时候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徐琬。根据尸体的状况推断,当时徐琬应该已经断气了。不过她妈妈受到这样的打击,似乎有点惊慌失措了。她并没有意识到徐琬已经死了,而是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并用温毛巾擦洗了徐琬,紧紧地抱着。我们接到120的报警电话,赶到现场的时候,现场已经全被清洗干净了。”

“这样的话现场不是被破坏了吗?她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陈然道,“莫非为了掩饰什么?”

“哪有那么蠢的人,打完急救电话后再破坏现场,”林萌摇了摇头,“男人这种生物,总是不能理解母爱的伟大。”

“你就是那个大学生侦探吧。”警察递给林萌一双橡胶手套,“你表哥好像最近不在上海?”

“嗯,好像是福州那边有个奇怪的案子。”林萌敷衍道。她拉起徐琬的手,冰冷的感觉透过橡胶传了过来,让她打了个冷颤。连手指也被擦拭过了啊,指缝间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裸露的皮肤上没有明显的伤痕……

“尸体上没什么线索。”警察忍不住再次搭话。

林萌点了下头,站起身仔细看着餐桌。牛奶、蛋糕、面包、蔬菜沙拉、高桥松饼?奇怪了。

“我听大叔说,毒药是下在高桥松饼里的吧。”林萌看着餐桌上咬了一半的松饼问道。

“所有的食物都提取了样本,拿回去化验了。”年轻的警察似乎在有意卖弄,“松饼是豆沙馅的。但鉴证科的同事发现咬开的那个松饼,里面的馅有黑色的,也有黄色的。黑色的自然是豆沙,黄色的呢,好像是巴豆油。”

“巴豆?”陈然接过话茬,“泻药?”

“不,不,可不仅仅是泻药那么简单。巴豆油是巴豆的提炼物,这种东西内服超过二十滴就会致死,是不折不扣的毒药。”警察解释道,“前段时间曾经发生过误食巴豆油而意外死亡的案件,所以一眼就给认了出来。”

“可是……为什么要把毒药下在松饼里面?”林萌看着餐桌问道。

“桌子上的这些东西,只有松饼是有馅的点心,下毒方便一些。”陈然抢着道。

“但是,你在吃西式早餐的时候,会吃松饼吗?这就像到了肯德基,却叫了份炒面一样奇怪。”林萌皱着眉头。

“呃……或许是想吃甜点呢?”陈然看到了桌上的蛋糕,这个理由似乎太牵强了。

“早餐是谁做的?”林萌问道。

“钟点工,已经通知她到警局做笔录,现在应该在路上了。”年轻警察回答道。

“谢谢。”林萌冲他笑了笑,扯住陈然,“我们去警局。”

这小姑娘的观察力挺敏锐的。年轻警察看了看餐桌上的蛋糕和松饼,一般人对这种程度的违和感是不会在意的。

“如果说钟点工也没问题,那块松饼是怎么出现的?”赖泽锋用勺子轻轻地搅动面前的蓝山咖啡。

钟点工已经为徐琬家服务了快六年,那天她准备的早餐里并没高桥松饼。徐琬的起床时间很有规律,一般都在七点钟左右。在此之前,钟点工会做好早饭摆在餐桌上,然后离开房间。然后分别在上午十点半、下午四点钟,钟点工会回到房间,打扫卫生做饭。但由于案发当天,徐琬说她要外出,让钟点工休息,所以她也就一天都没再去。得知了徐琬的死讯后,钟点工很是震惊。“那么乖的孩子,谁会那么残忍啊。”她眼角湿润着问坐在对面的警察。

对面的警察只能报以无奈的沉默。徐琬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这是参与调查的警察们的一致结论。漂亮有气质,性格温柔,涵养很好,学习成绩也不错,再加上家里有钱,可以说是非常完美的女生。

“肯定是大家追逐的对象。”陈然小心地看了林萌一眼,“古典美女啊,这年头越来越少见了。”

以前的二人世界变成了三人行,这让陈然非常不爽。虽然林萌说叫上富二代,只是为了有个付钱的家伙,但还是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林萌没有搭理他,而是接着富二代的话题说了下去:“警方问了徐琬的妈妈,她也不知道松饼是谁买的。因为工作太忙的缘故,她一周也就跟徐琬见两三次而已。依我看,她跟徐琬的感情也不会太好。”

“不见得,大人们有大人们的世界。”赖泽锋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你怀疑她?”

“我表哥说过,任何与案件有关的人都值得怀疑。”林萌道。

“但是,母亲杀死女儿,动机呢?”陈然努力参与到谈话中。

“动机这种东西,在没有确定主要嫌疑人之前,是用不着去猜测的。时代在变,杀人的理由也跟着变得稀奇古怪。”赖泽锋道。

“现在的嫌疑人,徐琬母亲、钟点工,还有她的男朋友韩枫。”桌子上的蛋糕跟案发现场的好像很相似,林萌尝了一口,太甜了。

“你要一个个去查?”赖泽锋摇摇头,“跟警方相比,你在人力、物力、调查环境上都没什么优势。”

“萌萌可比那些警察聪明多了。”陈然讨好般地看着林萌。

“确实没什么优势,嫌疑人见不见我都不好说。”林萌显然更赞同富二代的话。

“注意安全。”赖泽锋看了陈然一眼,“这家伙虽然看起来比较柔弱,但好歹是个男生,带上他好了。”

林萌拍了拍陈然的脑袋:“我们总是在一起。”

陈然有点失望,富二代脸上似乎没有不快的表情。

“我去打网球。”赖泽锋将一张金卡放在桌子上,“这里的贵宾卡,你们请便。”

林萌很自然地接过金卡:“有事的话,我联系你。”

赖泽锋起身,走了几步后却又回过头:“那件事,你决定了吗?”

林萌歪着头道:“上次案子里,你说的那个很神秘的事情?你还没有告诉过我到底是什么。”

“不是那个。”富二代将制服搭在肩头,很帅气的样子,“做我的女朋友。”

林萌托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让我考虑一下。”

富二代用手指点了林萌一下,带着灿烂的笑容离开了。

林萌抓起印制精美的菜单:“难得到这么高档的餐厅,还难得有人替咱们结账。哎,笨蛋你要吃什么?”

“吃醋。”陈然幽幽地叹息。

“或许今天发生的事情,会让你觉得很难过,但也不必放在心上。因为今天总会过去,只要闭上眼睛,很快就是新的一天。人,只要活着,就会遇到更糟的一天。也许到那时,你回顾现在,只会淡淡一笑。”

可是,你已经没有未来了。林萌合上日记本,些许的伤感浮了上来。日记本里,有不少被撕掉的痕迹。看样子也并不是每天都写,并不怎么连贯,大多是徐琬的一些心情记录。

“谢谢伯母。”陈然轻声说。

徐英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涩,茫然地盯着茶几上的相册。那里面,她女儿一次次地绽放着灿烂笑容。

“找到凶手了吗?”徐英声音嘶哑。

“这个……我们只是徐琬的同学,案子的话……”陈然挠了挠头。

“你们不是大学生侦探吗?”徐英抬起头,“警察说你们已经查清了两个棘手的案子。因为这样,我才允许你们看日记。”

“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陈然有些不好意思,“伯母,您对那块高桥松饼没有什么印象?”

“我平时比较忙,陪小琬的时间少,没怎么注意。不过,我对她还是很关心的,就连食谱都是请营养师特意安排的。钟点工阿姨也是严格按照食谱做饭的,高桥松饼并不在食谱上。”

“会不会是徐琬自己买的?”陈然问道。

“不会,那孩子买任何东西,都要经过我的同意。”

“任何东西?”陈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任何东西。”徐英用力点头,“我要把小琬培养成大家闺秀,不是随处可见的疯丫头。”

“可是这样的话……”

徐英瞪着陈然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觉得我对小琬太严格。但是现在这个社会这么乱,如果让她交了坏朋友,或者沾染了坏习惯,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你要知道,女人最重要的阶段就是大学前后,这个阶段是女人的社会观、价值观成型的阶段……”

“啊,对不起。请问徐琬的父亲在做什么?”林萌突然打断了徐英的长篇大论。

“不知道那个人的下落。”徐英眉头拧成一团。

“你们离婚了?”林萌问得很直接。

徐英脸色苍白:“那是我年轻时候犯下的错,不要再提了。”

“徐琬见过她父亲吗?”林萌端起面前的茶杯,咕噜咕噜地喝下大半杯。

“没有。”徐英厌恶地看着林萌。真是让人讨厌的孩子,一点礼仪都不懂。

“哦……没见过的话,应该是你怀孕期间,那男人就逃了吧。真是可怜呢。”林萌将胳膊搭在陈然肩膀上,“大婶,学校里有些传言,说徐琬有男朋友,这事你知道吗?”

“不可能,小琬很乖的,不会跟男生交朋友。”徐英双手握紧了拳头,脸色变得很红。

“可是,很多人都这么说啊。”林萌转向陈然,“你也知道吧,她男朋友叫什么来着,韩……啊,是韩枫!还没你长得帅呢。”

陈然不解地看着林萌,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怪怪的?

“出去。”徐英站起了身。

“大婶,你真的不知道徐琬有男朋友?”林萌嬉皮笑脸地问道。

“滚!”徐英声嘶力竭地怒吼。

陈然拉着林萌逃也似的跑出房间,身后随即响起震耳欲聋的摔门声。

“萌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然问道。

“我收回我说的话。”林萌双手插进口袋,走在前面。

“什么?”

“母爱这种东西,有时候还蛮可怕的。”

“哦……你是在试探她?”陈然快步跟了上去。

“嗯,这种偏执的女人发作起来,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林萌叹了口气。从张翔那里拿到的徐英资料,还算详细。徐英在大学时期,跟一个青年画家相恋并怀孕。这事儿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学校迫于压力,把徐英开除了事。父母很是生气,但徐英却自认为找到了真爱,离家出走跟那个青年画家同居。谁知道那青年画家却在孩子出生前,一声不响地逃了。徐英倒也强硬,并没有回到家中。而是把徐琬生下来之后,自己一边照顾一边打拼。多年辛苦之后,徐英有了自己的公司,而且越做越大。作为一个商人,徐英无疑是成功的。但作为一个母亲呢?或许是过去的经历太惨痛,使得她对女儿的保护过于严苛。

“我也觉得徐英很可疑,就是因为她破坏了现场,才让警方的查案进展缓慢的吧。”陈然道。

“你觉得是徐琬做了什么事,让徐英暴怒下失去了控制,将徐琬杀了?”林萌摇头,“不大像。冲动型的犯罪一般会选用手边的东西做凶器,慢慢悠悠下毒的还没见过。”

“说的也是。”

“没有证据支撑的推理只会让人迷失方向。”林萌道,“警方在装松饼的透明塑料盒子上,发现了一个不属于徐琬的指纹。大叔他们拿了盒子回局里做指纹对比,不过目前还没有发现指纹吻合的对象。”

“徐英的指纹对比过了?”

“不是她的。”林萌道,“不过,我倒是对某个人比较怀疑。”

市图书馆。

“葬礼延期了。”韩枫平视着对面。

“喔。”仅仅是敷衍了一句,刘昕仍注视着桌子上的小说。

这个冷淡的……韩枫暗自叹了口气。

“徐琬的尸体被法医解剖了,证实是中毒死亡。”韩枫刻意让语气显得平淡,“她吃的高桥松饼里,被掺入了巴豆油。”

“你在暗示什么?”刘昕抬起头,看着韩枫。

韩枫摇了摇头:“算了。”

“那就好。”刘昕又融入到铅字之中。

犹豫了一会儿,韩枫敲了敲桌子:“那两个人正在查。”

“谁?”

“林萌和陈然。”

“哦?灵异二人组?”刘昕合上了书,“你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

“欲言又止,跟你优柔寡断的性格倒蛮像的。”刘昕道。

“韩枫学长?”林萌出现在桌子旁边。

“你是……”韩枫看着她。

对面的刘昕拿起小说,换了张桌子。

“哦,我是林萌。听说徐琬学姐遭遇了不幸,想安慰你一下。”

“谢谢。”韩枫敷衍道。林萌……是灵异二人组?

“你能说说徐琬学姐的事情吗?”林萌微笑着问道。

“抱歉。我不想谈。”

林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记事本,在指间漫不经心地转着水笔:“学长,她可是你的女朋友啊。”

“正因为是女朋友,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的心情?”韩枫有些焦躁。

“这样啊……可是正常人的想法,应该是尽快抓到凶手吧。”林萌突然脱手将水笔转飞了,刚好敲在韩枫的额头上。

“啊……对不起。”林萌看着水笔跌落在韩枫身上,“能还给我吗?”

韩枫拾起水笔递给林萌,道:“配合警方作过笔录了,其余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林萌将水笔放进口袋:“徐琬的母亲知道你跟徐琬的关系吗?”

“知道……”韩枫犹豫了一下,“不过她并不同意。”

“那你去过徐琬家里吗?”

“去过一次。”韩枫的脸色不那么好看,像是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她把我赶了出来,还说要打断我的腿。”

“这么夸张?”

韩枫耸耸肩:“抱歉,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想安静地读下书。”

林萌微笑着站起身,拍了下站在书柜前的陈然。

陈然把手上的《你不知道的处女座》端端正正地塞进书柜,小跑着跟了上去。

“原先跟他同桌的那个女生,虽然换了位子,但眼光一直往你们那里瞄。尤其是你提到徐琬的时候,她好像很在意。”陈然道,“我瞄了一眼她放在桌子上的借阅证,叫刘昕。”

“刘昕……”林萌摸出手机,“叫富二代去查下好了。”

“我们自己去查不好吗?干嘛要那家伙参与进来。”陈然嘟囔道。林萌手中的手机好像是富二代给她的。

“我们去警局。”林萌轻轻拍了下口袋,“韩枫的指纹到手了。”

徐英跪在湿漉漉的大理石地板上,奋力地擦洗着贴满瓷砖的墙壁。强烈的消毒水味儿刺激着鼻腔黏膜,白色泡沫在洗手间四处迸裂,空气都显得凝重湿冷。汗水从额头滑落,流进眼眶,蜇得眼睛酸痛。她站起身,脸色阴郁着抓起橡胶水管,将激烈的水流射向墙壁。灰暗的水流冲散泡沫,汇成一层水膜顺墙而下,将一切痕迹洗涤干净。

这下好了。

不,还不够。她皱起眉头,走进了客厅,盯着餐桌旁的地板。还有这里。

她抓起橡胶水管,将水流开到最大。透明的水柱跌落在木地板上,溅起一层层的涟漪。一定要打扫干净。彻底地打扫干净。

徐英的牙齿在咯咯作响。

张翔扒拉着牛肉盖浇饭,口齿不清地说:“高桥松饼的店已经确定了。幸运的是,那家店的规模比较小,而且街对面刚好有个摄像头,把进进出出的人全拍进去了。拿回视频资料后,我们安排了二十个人,对这一个月来的客人在进行辨认,看能不能发现奇怪的家伙。”

“奇怪的家伙?”陈然揉了揉鼻子。牛肉盖浇饭的味道闻起来很香,不过张翔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你想,如果凶手要把毒下在高桥松饼里,在买的时候,一定会乔装打扮一番吧。比如戴个棒球帽,穿个套头衫什么的,好让店员对他印象模糊。”张翔喝了口啤酒,很惬意地打了个饱嗝。

“发现了吗?”林萌坐到了桌子上。

“有几个,同事正在查,估计会有点眉目。”

“虽然是笨办法,但也算是个办法。”不等张翔吐槽,林萌小心地从口袋里摸出那支水笔,“喏,大叔。这上面的指纹你对照下,看跟高桥松饼盒子上的指纹是不是同一个人的。”

“指纹?谁的?”

“徐琬有一个男朋友,叫做韩枫。”陈然插话。

“韩枫……”张翔顿了一下,“嗯,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案发当天,他们约了在图书馆见面。我会交代下,看他在视频里出现过没有。”

“还有呢,我们在学校里调查了下。有传言说,韩枫约徐琬在图书馆见面,似乎是要一起私奔。”陈然道。

“私奔?”张翔把嘴里的啤酒喷了出来,“现在的小孩子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不都说徐琬文文静静的吗?怎么可能?”

“有其母必有其女。”陈然道,“她妈妈当年就这么做过。我想她同意跟韩枫私奔,大概也是对母亲的叛逆心理吧。在那么苛刻的管教下,总有一天会爆发的。”

“徐琬的尸检报告呢?”林萌打岔。

“那个东西……有点麻烦,徐英不同意解剖,好像还特意请了律师。”

“我去。司法解剖不是不用征求家属意见吗?”

“话是那样说没错,但这种事情很麻烦,如果再给曝到网上,嘿嘿。”

林萌蹙起眉头,刚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赖学长?”

“那个刘昕,是大二学生,跟徐琬不认识,但最近似乎跟韩枫走得比较近。人很聪明,但有些骄傲,朋友不算多,跟你稍有点像。家境一般,父母都是小公务员,算是那种稀松平常的好学生。”

“什么叫跟我稍有点像?”林萌不满地说道,“你见没见过刘昕啊,我可比她聪明多了!”

“喂,喂,我只是随便说说嘛。”那边的富二代笑道,“这是私家侦探的初步调查结果,我已经安排人跟踪她了,之后或许会有更详细的报告。”

“私家侦探……跟踪?”富二代的行事方式果然不太正常。

“那,就这样吧。”电话挂掉了。

“萌萌,你饿不饿?”陈然道,“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吧。”无论如何,也要把富二代比下去。

“你饿了?高桥松饼,吃不吃?”林萌从包包里掏出已经被压得变形了的食物。

案子已经过去三天了,还没有什么像样的头绪。高桥松饼盒子上的指纹,虽然与韩枫吻合,但在拿回来的视频资料里,韩枫并没有出现。张翔不死心,又调了上个月的视频资料,却仍然没有发现韩枫。没有切实的证据,无法提审韩枫。就算高桥松饼盒子上明明白白地印着韩枫的指纹,他也可以说只是拿过盒子,也无法证实毒是他下的。有警察提议把调查方向转为巴豆油,但是巴豆油这东西,全国各地都有卖的,想要找出点有价值的线索,无疑是困难之极。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正在喋喋不休地讲着课,林萌摊开一张纸,在上面写下案件的流程。清早徐琬被毒死在家里,中午与她约好的韩枫与之失联,就告知了徐琬的母亲徐英。徐英晚上赶回家中,发现徐琬的尸体。联系了120急救,并擦洗了徐琬的尸体。120赶到,发现徐琬死于中毒,于是报警。警方当天晚上赶到,做了初步鉴证,第二天一早张翔带着自己和陈然到达现场。

最不合理之处,莫过于徐英为什么要擦洗徐琬的尸体。如果这可以解读为徐英在破坏现场,从而推定徐英很可能就是凶手的话,那她为何要把下毒地方安排在家里,又为何把巴豆油弄进高桥松饼里呢?这样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莫非徐英擦洗尸体,仅仅是因为精神创伤引起的强迫症?

再接下来,跟徐英关系并不好的韩枫,为何要跟徐英联络呢?仅仅是因为徐琬爽约?这未免太牵强了吧。对方可是声称要打断自己腿的人,让她知道自己仍和徐琬约会的话,没有问题吗?

巴豆油的毒性虽然强烈,但同时又是一种中药。比起砒霜、氰化物那些毒药来说,要容易得手得多,就算是大学生也能轻易买到。高桥松饼盒子上既然有韩枫的指纹,那代表凶手就是韩枫吗?如果他是下毒的人,那又为何主动跟徐英联系?

还有那个女生,是叫刘昕吧。她跟韩枫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对徐琬的死感兴趣?

抽屉里响起嗡嗡的声音,是手机在震动。林萌偷偷摸摸出来看了一眼,赖泽锋的短信:私家侦探爆料,刘昕跟韩枫正在交往。

这倒是个新情况。林萌正要回复赖泽锋的短信,张翔的电话打了进来。

有没有搞错,不知道现在正上课吗?虽然有这样的想法,林萌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丫头,徐英意图谋杀韩枫,已经被我们抓了……”

“谋杀?”林萌低呼一声。

班里的同学都扭头看向她,讲台上的老师不满地敲了敲桌子:“林萌!你知道你在哪里吗?”

“诶?”林萌愣了一下,随即眨了眨眼睛道,“这里不是地球吗?”

韩枫现在躺在医院里,徐英在众目睽睽之下刺破了他的肝脏。动机嘛……似乎是觉得如果不是韩枫,徐琬不会死。按道理说,徐英应该并不知道高桥松饼盒子上有韩枫指纹这件事,那么杀韩枫应该只是因为厌恶他,就把徐琬的死怪罪在了他头上,这在心理学上称为置换心理,就像赖泽锋说的那样,现在杀人的理由是越来越奇怪了。

从张翔那里弄来钥匙,林萌和陈然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徐琬的家。徐英已经被警方拘捕,房间里更显得空旷。林萌走到餐桌前,站了一会儿。那里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死过人的样子。

走进徐琬的房间,里面的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的。徐英在警方刚刚调查完现场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打扫了整个房间。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保持因意外去世的家人房间的原样,是更为正常的做法。

这次来现场,看来不会有什么像样的收获了。

“把巴豆油掺进高桥松饼里,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这下毒的手法真拙劣。”陈然道。

“可它的确毒死了人。”林萌没好气地说。

“那这样子的话,凶手一定对徐琬的家庭情况非常清楚。”陈然道。

“什么意思?”

“你想啊,在高桥松饼里下毒,如何能确保一定会毒死徐琬呢?凶手肯定知道,徐英和钟点工都不在家吃饭,吃饭的只有徐琬而已。”陈然十分笃定地说。

吃饭的只有徐琬而已……林萌恍惚间觉得捕捉到了什么,却又有些模糊。一个念头摇摇欲坠地浮现在脑海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起先的推理全都是错误的吗?

门口突然传来轻微的咔嚓声,林萌和陈然彼此对望了一眼,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徐英回来了?抑或是凶手?

门打开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她诧异地看了眼房中的林萌二人。

“你先走,我断后。”陈然脸色严肃地将林萌推到一旁。

“断你妹啊!”林萌狠狠地敲了陈然一个爆栗,“阿姨,我们是徐琬的同学,来这里经过了警方的允许。”

“哦……你们是徐妈妈提起的那两个大学生侦探吧。”阿姨搓了搓手,“唉,我听说徐妈妈做了件傻事,放心不下就来房间里看看。她也是一时间气糊涂了,才会去对小孩子动手。你们跟警察很熟吧,能不能说下情,把徐妈妈放出来……”

是那个钟点工阿姨。

林萌笑着道:“阿姨,徐琬死的那天,你是做好早饭就走了吧。在你走之前,餐桌上有高桥松饼吗?”

“呃……没有那东西。我做饭都是按徐妈妈的食谱做的,就算是小琬要吃什么,也得事先征求徐妈妈的同意。”

“这简直就像监狱。”陈然忍不住嘟囔道。

“有钱人家的规矩,咱们懂什么。”阿姨不以为然地摇头,“徐妈妈说,她是按照英国的什么淑女培训要求……”

“阿姨,你在这家做多久了?”林萌问道。

“好长时间啦,呃……五年多了吧,开始的时候嘛,还觉得这家人挺冷淡的……”

“这五年里,徐琬和徐英谈到过她父亲吗?”林萌又打断了她的话。

“她父亲……没有吧。”

“一次也没有?”林萌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奇怪。

“一次也没有。”阿姨的语气很笃定,“起先我也觉得奇怪,但后来想想也就觉得明白了,你想啊,这女强人嘛……”

“阿姨再见。”林萌拉着陈然夺路而逃。

身后传来阿姨热情的挽留声:“这俩孩子,不再坐会儿吗?我还想着给你们俩倒杯茶……”

张翔看了看短信,摇了下头。这丫头片子提的什么要求啊,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要怎么查?接触过那件事的警员都退休了吧,现在去找人家帮忙合适吗?再说了,跟眼前这案子有关系吗?他摇了摇头,把手机丢在了一旁,拿起了桌上的协查函。

那是福州警局发过来的,要求核实林萌表哥徐川的身份。要是这家伙在就好了,张翔叹了口气,女人的推理能力果然不如男人。他打开了信函,似乎徐川在那里惹上了不小的麻烦……

“头儿,发现了,发现了。”门被推开,一个警察上气不接下气地嚷道。

“发现什么了?”

“你后来让对比的那个女大学生,她出现在视频里了,而且从店里出来的时候,还拿着一盒高桥松饼!”

“确定是她?”张翔呼的一声站起身。

“确定!时间就在徐琬死的前一周!要不要动手?”

“等等,等等,先进行外围调查,不要打草惊蛇。”张翔不由得兴奋起来,终于找到突破口了。

林萌的想法是正确的,果然在视频里发现刘昕购买了那家的高桥松饼。既然韩枫跟刘昕也在交往,那毒死徐琬的高桥松饼,由刘昕购买后交给韩枫也很正常。是合谋杀人吗?现在的大学生可真不容小觑啊。

他又瞄到了手机里的那条短信,十几年前的事,要不要查一下?

医院里的味道很不好闻,韩枫斜靠在枕头上,看着头顶惨白的灯光发怔。虽然料到徐英会恨自己入骨,但没想到她想要杀了自己。搞得这么麻烦,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当初是为什么会想和徐琬交往呢?是被她身上那种古典而神秘的气质所吸引的吧。可是不久之后,就觉得这个女生相当乏味。太乖巧了,对自己曲意逢迎,就算是无意中说出的话也全盘接受,就像一个忠实的奴仆。而且,韩枫隐隐约约地觉得,徐琬似乎总在对他察言观色,揣摩他的喜好,并不断地改变自己。开始的时候,韩枫用徐琬太爱自己这样的理由来自我安慰,但不久之后却发现,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这个女生似乎将韩枫当成了自己的私人物品,连其他女生跟韩枫打个招呼都闷闷不乐,虽然从不在韩枫面前明显地表现出来。到后来,她甚至提出了毕业之后就要结婚。太累了,只不过谈个恋爱而已嘛。

“她吃下去的高桥松饼,是你送的吧。”刘昕坐在床边问。

“是的。”韩枫并不否认。大概警察很快就会弄清楚这一点,什么时候会找上来?

“所以?”

“我在想要不要实话实说。”韩枫的语气有些干涩。

“这个没有必要征求我的意见。”

韩枫好像下定了决心:“刘昕,你有没有想过要杀了我?”

刘昕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韩枫小声道:“我送给徐琬的松饼,其实就是你送我的。”

“你不喜欢吃?”刘昕看起来并不在意,“不喜欢就丢掉,干嘛送给前女友?”

“这个……”韩枫很尴尬。

“我明白了。我送你的松饼,你送给了徐琬,结果徐琬吃了,被毒死了。你是在怀疑我?”刘昕眉毛扬了起来。

韩枫有些尴尬地摇头。

“你所谓的实话实说,就是警方来查询的时候,把我说出来吗?”

“也不是那个意思……”韩枫发出一声苦笑。

“不过,搞不好警方还会有这种猜测,”刘昕声音冰冷,“是你在我送的松饼里动了手脚,毒死了徐琬。”

韩枫再次叹了口气……

隔着宽大的玻璃,能清楚地看到审讯室里的徐英。她犹如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坐在椅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金属桌面,双手不自然地垂下,身体摇摇欲坠。

“从进来就是这个样子,几乎没说过话。”张翔语气中有些疲惫,“不管我们怎么问,她只是反复念叨着徐琬是因为韩枫才死的。”

“徐琬是因为韩枫才死的。”林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蛮有意思的。

“鉴证科的报告也出来了,徐琬死于早上八点左右。按照先前的笔录,徐英接到韩枫电话返回家中是晚上九点三十分左右,拨打120急救电话是九点五十分左右,在120赶到之前徐英擦洗了徐琬的尸体。嗯……我们的精神科专家推断,从那时起徐英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但是没想到她会去杀韩枫,说到底还是我们的失误。另外呢,高桥松饼那条线穿起来了。刘昕买的,韩枫送的,这点可以确定了。只不过嘛,有些奇怪……”

“怎么讲?”林萌踮起脚,认真地看着一窗之隔的审讯室。果然有这种单向玻璃,起先还以为只有外国才有。

“虽然现在大学生的感情生活很丰富,但是因为三角恋就要杀人,这种动机未免有些太牵强。再说了,学生之间不是一直有传言,说韩枫要和徐琬一起私奔吗?要杀,也应该是杀刘昕才对。”

“刘昕和韩枫的事,绝大部分同学都不知道。”陈然道,“是一个学长聘请的私家侦探查出来的。”

“那就是私奔的事情被刘昕察觉了,于是逼迫韩枫杀了徐琬?”张翔摇了摇头,“还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本来想提审那两个学生,但又总觉得证据不足。”

“那确实。”林萌道,“这个先放下不说。大叔,那件十几年前的旧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去了以前的房子,而且走访了一些老邻居。不过嘛,毕竟很久了,很多人的记忆都有些混乱。”张翔道,“我说,十几年前的事情,能跟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总要查过之后才能明白。”林萌近似敷衍地回答。

“其实,这案子的大致脉络已经清楚了吧,大学生争风吃醋毒杀情敌?”张翔将烟叼起来,“把这个作为新闻标题大概会很轰动。”

“先不要这么忙着下结论。不知道被谁撕掉的日记,被擦洗干净的徐琬的尸体,异常干净的案发现场,还有徐英杀韩枫的理由,这些不都没有搞懂吗?”林萌道。

“这些……只不过是细节。”张翔点燃了香烟。

“魔鬼都活在细节里。”林萌翻了个白眼。

“什么意思?又是你表哥说的?”

“不,斯蒂芬·金说的。”

“松饼是我买的。”刘昕很坦然地道。

“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坦白这件事?”林萌靠在天台的铁栏杆上,“警方还没有找上你吧。”

“嗯,确实还没有找我。不过最近几天,身后总是会有人影影绰绰地跟着,所以我只好来向你们自首了。”刘昕道。

眼前的这个女生,比起徐琬来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林萌暗地里想。不管是容貌、身材、气质,都比不上徐琬,奇怪了,为什么韩枫有了徐琬,还要跟她拉拉扯扯呢?

“选择你们不选择警方,是因为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进了警局,总会有各种奇怪的传言,对以后多少都会有些影响。你们不是正在查这个案子吗?由你们转告给警方,再合适不过了。”刘昕很平静地说。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凶手?”陈然挠了挠头。

“对,虽然松饼是我买的,但我没有要毒死徐琬的念头。”刘昕道,“其实那松饼是我买来送给韩枫的,我并不知道他会送给徐琬。”

“可是,徐琬确实是吃了你买的松饼才死的。”陈然徒劳地追击。

“这点虽然无可否认,但是中间还隔了一个韩枫对吧。”刘昕道,“即使没有韩枫,如果没有我下毒的证据,警方也无法拘捕我,对不对?”

“这……”陈然无话可说。

“把事情跟你们说清楚,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可不是我慌了手脚,来找你们自首的。”刘昕道。

“可你这样说没问题吗?不是把嫌疑都推给韩枫了?”林萌观察着她的表情。

“嗯,从结果上来看,确实是这样。但是,也有韩枫之外的人下毒的可能吧。毕竟徐琬的死,是在我送松饼过了一周后才发生的事情,时间这么长,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但是韩枫知道了这件事后,还是会觉得这是你对他的背叛吧,你们还能以恋人的身份交往吗?”林萌道。

“无所谓,反正已经决定要分手了。”刘昕道。

“分手?”

“从他说考虑要不要把松饼是我买的说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了。虽然他的做法,看起来并没有错。但作为男朋友,没有为所爱的女人担当的勇气,靠得住吗?”刘昕淡淡地道。

说起来挺容易的,很多女生却在这个问题上反复地犯错。原谅又原谅,分分合合的闹剧也看了蛮多的,这女生倒是个狠角色。

“那个……”林萌顿了顿,“有传言说韩枫在案发当天,约了徐琬到图书馆是为了私奔,你知道这件事吗?”

“传言这东西,往往都是靠不住的。”刘昕转身离去,“韩枫是约了徐琬到图书馆不假,但可不是要私奔,而是分手。”

“果然是这样。”林萌看着她的背影,点头道。

“得,这下嫌疑人又少了一个,只剩下韩枫和徐英了。”陈然有点失落。

“谁说她没有嫌疑了?”林萌摇头。

“嗯?松饼虽然是刘昕买的,但她事先并不知道韩枫会送给徐琬,这样的话……”

“你的脑袋只有在学习上好使吗?这么容易就跟着别人设好的思路走了。”林萌伸了个懒腰,“如果刘昕的目的不是为了毒死徐琬,而是为了毒死韩枫的话,能排除她的嫌疑吗?”

“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了?”陈然愁眉苦脸地道。

“不。经过了这几件事,我大概知道谁是凶手了,但是在此之前,还有几件事要确定下。”林萌缩了下脖子,天台上的风还有些凉。

“……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陈然有点尴尬,“你……该不会是在装腔作势吧。”

“所以说呢,这世上有人能成为福尔摩斯,有人只能成为华生。”林萌有点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我说……”

“嗯?”

“福尔摩斯是男的。”

砰,是爆栗在脑袋上炸响的声音。

是那种老式的出租房。

狭窄的楼道,厚厚的灰尘,黏湿的油渍糊满了四处,贴着旧报纸的老式玻璃窗,漆皮斑驳的木门,被锈迹侵蚀得摇摇欲坠的铁栏杆,总让人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胖子站在楼下,挖着鼻孔道:“虽说你表哥活得蛮有屌丝典范的,你也用不着跑到这种地方来看房子吧。为了二人世界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界你妹!”林萌瞥了他一眼,“东西带了吗?”

“带了。”熊猫拉出一个银白色的密码箱,看了林萌身旁的陈然一眼,大大咧咧道,“嘿,这天然呆长得还行,等会儿我给川哥传个微信,让他死了兄妹恋这份心好了。”

“你乱七八糟地胡扯什么啊,”林萌的脸有些发红,“多波域光源灯和发光氨还在吧?”

“那是什么?”熊猫脸上露出痴呆的表情。

“你们在明诚集团案子里用到过的东西!”林萌几乎要吼起来了。

“啊,紫光灯啊。”熊猫在箱子里扒拉好几下,“在,还在。”

“你走前面。”林萌推着熊猫,拉上陈然,“我们去个房间看看。”

走过堆满杂物的走廊,穿过神色各异的人群,他们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付了定金,钥匙已经从房东那里拿到了,目前需要担心的是锁还能不能打开。陈然掏出钥匙,往锈迹斑斑的锁眼里插去。门被顶开了,看样子锁已经坏了好久了。

三人走进房中,摸索了一阵按下开关,节能灯发出惨淡的光,勉强照亮了狭小的空间。是一室一厅的格局,林萌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用力嗅着潮湿的空气,试图要发现些什么。

“已经过了十多年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住过这间房子。真是希望渺茫呢。”她叹了口气。

“既然来了,总要试一下。”陈然给林萌打气。这个胖胖的家伙,不像情敌,不过刚才他提到的那个兄妹恋,那是怎么回事?

“总算明白你们要干什么了。”熊猫咧嘴笑道,“我来,我来,我看川哥弄过一次,算是轻车熟路了。”

他拿起那瓶发光氨喷雾,开始漫无目的地喷起来。雾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眼睛有点酸痛的感觉,这东西能到处乱喷吗?对皮肤有没有腐蚀性?陈然掩住口鼻,不满道:“大叔,你慢一点行不行?”

“我这是专业手法,你懂什么。”熊猫不大一会儿就喷完了一室一厅,乐呵呵地拿起了多波域光源灯,按下开关。

紫色的光线迸射开来,胖子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被谁按下了停止键,房间里只有三人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这里是地狱吗?”

地面、墙壁、天花板,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布满了点点滴滴的妖异棕色,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站在讲台上的是林萌,旁边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叫做陈然,那个中年警察坐在门口,似乎在等待推理结束后带走犯人。好老套的场面,像极了那些四十多分钟一集的推理日剧。只不过,教室里却只有自己。难道说,已经认定我是凶手了吗?刘昕冷笑。

“嗯,如你所见,这次的人比较少呢。”林萌向刘昕点头。

刘昕面无表情。

“在揭开谜底前,我们先回顾下徐琬的身世。”林萌干咳了一声。

后门发出艰涩的呻吟,脸色苍白的韩枫走了进来,他看了眼教室里的刘昕,选了个靠窗的位子远远坐下。

“你迟到了,不过还好没有错过。”林萌道,“我们都知道徐琬出生于单亲家庭,她的父亲在她出生前,就抛下母亲失踪了。犯罪心理学上有个著名的推论,不健全的童年生活往往是以后不幸人生的开端,这点在徐琬身上得到了印证。”

“当初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我有种不协调的感觉,是徐英的表情。虽然大叔说当时徐英的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但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徐英不是歇斯底里的疯狂,也不是伤心欲绝的悲伤,而是那种……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的解脱。”

“但是,这种疑惑只是一闪而过,更让我困惑的是,徐英为什么要清洗尸体,这个举动太匪夷所思了。而且我跟陈然再次登门的时候,房间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徐琬倒下的地方,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是一种典型的精神创伤后强迫症的表现,给徐英造成精神创伤的,应该是徐琬父亲的失踪吧。但表现形式为什么会这么怪异,对清洁有着异于常人的偏执?我模模糊糊地有了一些想法,托大叔调查了十几年前的事情,竟然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在徐琬出生的三年后,有人目击到了一个长发青年在徐英的出租房附近徘徊了好几天,而后又消失了。”

林萌停了下来,环顾四周:“怎么样,有没有嗅到一股危险的味道?”

“你说了这么多,跟案子有什么关系?”韩枫让自己表现得很镇定。

“我找来表哥的朋友,带了专业的设备,对徐英的旧居进行了调查。”林萌又想起那铺天盖地的蓝色斑点,“任何东西都不会不留痕迹地消失。凶手可以处理掉受害者尸体,擦去一摊摊的血迹,但仍会留下一些痕迹。血液中的蛋白粒子会附着在现场表面许多年,却无人知晓。但在用鲁米诺反应这种特殊手段检验血痕时,发光氨会与血红素发生反应,在多波域光源灯的照射下发出棕色的荧光。发光氨的灵敏度可以达到一百万分之一,也就是说,就算一滴血混在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滴水中,也可以被轻易地检验出来。”

“你们在徐英的旧居里发现了血迹?”刘昕好像很感兴趣。

“是大量的血迹。根据现场的血迹分布情况,可以推断出有人在那间房子里被碎尸了。以上都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而下面的仅仅是我的推理。徘徊在附近的长发文艺青年,就是徐琬的生父,布满了房间的血迹,应该就是属于他的。从他在徐英怀孕期间失踪这件事来看,他不是那种肯负责任的家伙。选在徐琬出生三年后回来,恐怕也不是要重修旧好。虽然不知道他提出了什么要求,但他显然激怒了徐英,被杀死在了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里。出租房里人流混杂,彼此漠不关心,徐英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如何处理尸体。碎尸,唯有碎尸,将尸体切成小块之后,当成垃圾,在发臭之前拎出房间。”

韩枫嘴唇发白:“这么……”

“重口味?”林萌摇了摇头,“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未免太差了。杀人碎尸不重口味,重口味的是所有的过程都是在年仅三岁的徐琬眼前完成的。”

教室里静悄悄的,陷入死寂。

过了好久,韩枫嘶哑着声音道:“这仅仅是你的推理。”

“开始我也这么想的。年代久远,虽然检测出了血迹,证明了出租房里发生过杀人碎尸案。但鉴定DNA所需要的血液不足,而且没有确切的人证,想让徐英开口很难。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反应却是干脆利落,而且还补充了不少细节。”林萌摇头,“或许徐琬死后,徐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十几年前,徐英杀死徐琬父亲的原因是,那个男人要争夺徐琬的抚养权。当然,徐琬的父亲并不是要给徐琬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而是因为他的叔父想收养一个女孩,他可以从中挣一笔钱。这个要求彻底激怒了徐英,在徐英心中,女儿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于是,在那个男人反复纠缠之下,徐英向他亮出了獠牙。”

“说到这里,你理解徐英要杀你的原因了吗?”林萌瞪着韩枫道。

“不……不理解。”韩枫面色苍白地回答。

林萌鄙夷地笑笑:“那让我们回到徐琬死的当天。因为你决定跟徐琬分手,所以你才觉得给徐英打电话没有问题,对吧?在你给徐英打过电话之后,徐英返回家中是晚上九点三十分左右,拨打120急救电话是九点五十分左右,120到达徐英家用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在这空白的四十分钟里,徐英做了一些事,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远远不止清洗了尸体那么简单。”

“她还做了什么?”刘昕问道。

“撕日记。”林萌简单地回应。

“你的意思是,徐英是凶手?”韩枫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林萌笑了笑:“十多年的时间,她和徐琬相依为命,发誓要将女儿培养成为淑女。韩枫,如果徐英知道你对徐琬做了什么,她想杀掉你可是一点也不奇怪。”

韩枫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你是说,徐琬堕胎那件事?”刘昕冷笑,“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

“对徐英来说,不是大惊小怪,而是天翻地覆。她在女儿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三岁的徐琬,对于陌生男人在房间里被母亲分尸这件事,到底能有多少认知我们并不知道。但是,这件事肯定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韩枫,你跟徐琬交往的时候,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林萌问道。

韩枫咽了口唾液。徐琬的那种刻意讨好,绝对听话的表现,是目睹碎尸情景后形成的扭曲性格吗?

“压抑太久的人,总会有爆发的一天。徐琬不顾母亲的反对,为你堕胎,要跟你私奔。可你呢?却像嚼得没有味道的口香糖一样把她摈弃。”林萌冷笑,“在徐英眼里,你简直就是徐琬生父的再生。”

“你到底查明白了没有?杀死徐琬的凶手是谁?”刘昕道。

“不用急,马上就会揭晓。”林萌道。

张翔又夹起了一支烟。林萌的表现欲很强。这个案子虽然表面看起来纠缠不清,但其实真相用一两句就能讲清楚。把来龙去脉全部剖析一遍,似乎是林萌的习惯。不过,这个样子……倒还真有点名侦探的气势。

“徐琬死于巴豆油中毒。巴豆油是一味中药,可以治病,但内服二十滴即可致死。我注意到,巴豆油味道苦涩,很容易被人发觉。相比于氰化物、砒霜这些毒药,它只有一个优点,就是购买渠道非常便捷。像我们这种大学生,在不太正规的中药店里也能买到。那么,为什么凶手要选择这种毒药呢?把苦涩的巴豆油掺在香甜的高桥松饼里,不担心徐琬尝出来味道不对吗?高桥松饼是刘昕买的,韩枫送的。这点徐琬也知道,还是韩枫你告诉她的,对不对?”

刘昕买了些点心给我,我不喜欢甜食,送给你好了。韩枫想起那个微冷的下午,他将高桥松饼递给徐琬的情景。

“因为是所爱的男人送给自己的点心,虽然发苦也要幸福地吃完。徐琬是这种心情吗?”林萌看着韩枫问道。

“我……”韩枫无力回答。

“男人果然是迟钝的生物。”林萌从包里掏出一叠粉红色的纸,摊在讲桌上,“三月七日,晴。听说他和她走到了一起,怎么回事?谣言吧?”

“三月十一日,阴。韩枫,你怎么能和刘昕交往,她哪一点比得上我?哪一点?”

“三月十五日,阴。希望只是个误会。”

“三月十六日,晴。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吗?”

“三月二十日,雨。希望你只是玩玩而已,我原谅你。”

“三月二十四日,雾。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犹犹豫豫,掩掩饰饰,是准备分手吗?”

“四月一日,大雨。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为你堕胎,到头来是这个结果?我不要!”

“四月三日,阴。我好恨,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了,还要跟我分手。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

“四月十三日,晴。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这是我用生命换来的结果。”

林萌放下粉红色的信纸,看了眼刘昕,又看了眼韩枫。

“这是被徐英撕掉的徐琬日记。明白了?”

“凶手是徐琬自己?”刘昕摇头,“为了这样一个男人,终结自己的生命,值得吗?真是愚蠢。不过有一点,她说得很对,我永远也不可能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了,这点倒要谢谢她。”

韩枫面如枯槁。

“在徐琬自杀四天前,电视上播报过误食巴豆油而死的新闻,徐琬大概是从这里得到的信息。徐琬在你约她去图书馆正式分手前,选择了经过刘昕和你两个人的手的高桥松饼自杀。她是单纯地要你心存愧疚,还是想要让你们成为警方的嫌疑人,这就没人能知道了。徐英接到你的电话后,发现了徐琬的尸体,也发现了她的日记。对于徐英来说,徐琬因你而死,你就是不折不扣的凶手。于是她撕掉了徐琬日记中的某些部分,清洗了徐琬尸体,掩盖起了真相,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成为凶手。但是后来,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以至于要亲自动手杀了你。可惜啊,她未能如愿。”

沉默了好久,韩枫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也就是说,我终于洗脱嫌疑了。”

“我想过真相揭开后,你的各种不同反应,想不到竟然是这个。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林萌讥讽道。

“那又如何?我做的事,在很多人眼里并不算过分。”韩枫低声说。

“我还以为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解脱了,会永远都活在这件事的阴影之下。”林萌叹了口气,“刘昕说得对,为了你这样一个男人结束自己的生命,徐琬太蠢了。”

林萌跳下讲台,门口的张翔还在抽着烟。

“大叔,在女生面前抽烟,也是很过分的事情啊。”她伸手掐断了张翔的香烟,推门而出。

“接着。”一罐咖啡丢了过来,林萌将它贴在脸颊上,很温暖的感觉。

“又是一个曲折的故事。”赖泽锋靠在墙上,“考虑好了吗?”

“做你女朋友?”林萌愣了一下。

“不,是我提起的那件事。”

“不感兴趣。”林萌道,“以后也不要再提起了。”

赖泽锋淡淡笑道:“我总觉得,你以后会忍不住查那件事的。”

林萌蹙起眉头,背对着富二代挥了下手,向走廊尽头走去。不知哪里来的风席卷地面,吹起了她的风衣下摆,在空中浮浮沉沉。

同类推荐
  • 反转的是故事,还是人心?东野圭吾带你领略极恶的深渊(套装4册)

    反转的是故事,还是人心?东野圭吾带你领略极恶的深渊(套装4册)

    如果推理小说一定要有死亡,这里所触及的或许就是残忍又令人绝望的一种情境!《拉普拉斯的魔女》这部小说,超越犯罪和社会性,关切到的是更为社会核心的:伦理。“我想摧毁自己以前写的小说,于是,这部作品就此诞生”——东野圭吾。《危险的维纳斯》是连东野圭吾自己都无法轻易评价的作品。在阅读《危险的维纳斯》之后,你会发现此前从未读懂过东野圭吾。不同于《恶意》等作品,《危险的维纳斯》穷尽了人性复杂的一面:每个人都有行善的本能,也有作恶的动机;有理性,也有无法压抑的、令人疯魔的欲望。《白金数据》拥有值得反复思考的深度,远远超出推理小说”范畴。从一个灵魂到另一个灵魂,是自我救赎,也是对人性的深层读写。“日本奥斯卡”影帝二宫和也主演同名电影原著小说,日文版狂销170万册。这本书说到底,终究还是人性的问题。《沉睡的人鱼之家》——《解忧杂货店》之后,东野圭吾又一部慰藉人心之作。既悲伤又温暖,这是一个让我们重新面对人生的故事。没有一部推理小说,像这样令人心碎;也没有一本书,像这本书一样给予我们“生命”的信念。
  • 技校仔

    技校仔

    少年K仔中考落榜,心灰意冷间来到YW技校,并打算就此虚度五年。可没想到老天是这么地顽皮,仿佛想跟K仔做好玩的游戏:社长的丰富经历,章景儿到来后的不同,技校里有趣的生活与懵懂的爱情……这一切让他觉得人生不虚此行。但当他刚要适应这一切的时候,新的旅程又将开启。
  • 桃儿杏儿

    桃儿杏儿

    林希有一句令人咀嚼的话:唯有小说无可说。邵燕祥在评价林希小说时,说过一句很精辟的话,他说林希是把“二十年代的砂变成九十年代的朱”。林希写了《桃儿杏儿》,用他自己的话说“以纪念那些写了那些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的美丽女性。”
  • 群青色自动贩卖机Vol.01(轻小说系列)

    群青色自动贩卖机Vol.01(轻小说系列)

    我目前正从事着一项鲜为人知的兼职工作,事实上即使是在社会日益开放化的今天,这份工作的“正当性”仍然在许多人的心里都要打上问号。倾听他人的痛苦,排解他人的烦恼,也可以提供电台、声曲的服务,亦或是单纯地陪人消磨时间......作为一个陪聊,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或是了解到他人深埋心底的另一份面貌都是一件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事情。直到那一日,我接到了那份下单申请。
  • 女巫友

    女巫友

    叶勐,河北省作协会员。作品见于《人民文学》《芙蓉》等期刊。小说《老正是条狗》入选《2005年短篇小说年选》。《亡命之徒》电影改编。《塞车》被译成英文。《为什么要把小说写得这么好》获2008年度河北十佳优秀作品奖。现为河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
热门推荐
  • 穿越之女皇有点难

    穿越之女皇有点难

    我,乐语歆,穿越了好吧,没事,我心里承受力强可关键是为何我这多重人格还在!咦!穿越成了女皇不错,总算安慰了我受伤的小心灵可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为啥还有一个世界而眼前这个男子又从哪儿冒出来的哎!我还想虐虐白莲花呢!为何和小说写的穿越不一样
  • 龙脉武皇

    龙脉武皇

    公元3982年,地球历1047年。人类迈入星际冒险时代已有一千余年,武道文明崛起也有数百年的时间。一个杂属性,垃圾一般的学生,得到一颗神秘的五行珠,从此走上一条强者之路。未来的路上,这个少年注定会让联盟万千少女尖叫,站在武者之巅。
  • 傅总你是魔是神

    傅总你是魔是神

    我叫时安,源于混沌,生于时空,我的存在,高于万界万物。他叫君年,源于混沌,生于万物,他的存在,稳固万物万界。他神我魔,平衡于万物万界,可一切的一切,打破在我爱上他魔体的那一刻。我与他,本就可神可魔,我若神,他便是魔,我若魔,他便是神。可不知为何,他的魔体出现了,我们相爱了,可就在我们婚嫁之时,他回来了。可我却失去了我爱的人,我恨他,我重伤他之后便陷入沉睡。可再见他时,在人界,他记忆全失,我不知他是神是魔,是非我爱之人。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至圣天君

    至圣天君

    上古时代,人类与魔族相争,世间生灵涂炭,为使两族井河不犯,圣君与魔君以牺牲自己的身体抽取时空,以虚空将大陆一分为二,分为寰宇与魔域。几千年后…一个名为柳云的少年,为习武而被赶出家门,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灵力,先天残废,看他如何逆袭,称霸寰宇,一统魔域…
  • 风云幻

    风云幻

    王朝大业如风似云,风云流转皆是幻梦,唯智慧永存。在外游历七年的祁兮尔回到中山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挑战父亲的精锐部队,并以奇术攻破中山国万年不破的堡垒!中山王祁烈惊喜,中山臣子惊叹。而中山继承人祁之尔则惊恐万分:祁兮尔经历了什么?突然归来目的何在?!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一逍剑尊

    一逍剑尊

    这部小说,讲述的是武家大少觉醒武魂。逆袭的故事。执掌九霄塔。一剑傲苍穹。一拥佳人。一剑斩巅峰。
  • 全能师亚瑟

    全能师亚瑟

    威尔斯特·亚瑟作为2000年前的诺兰大陆人类种族的最强全能师,却因为救一个小女孩而中了恶魔族的沉睡魔法,致使他2000年后才可重生。于是,一篇属于他的故事开始了。
  • 失意者联盟

    失意者联盟

    当失意悲催小青年偶遇装逼无良老道士,被连坑带骗加入了一个叫做“失意者联盟”的山寨组织,本以为被坑了,却发现能够得到千古失意之人的帮助。我们的目标是千古失意之人助你摆脱失意,走上人生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