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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线生机

周华已经醒过来,她的病房外有一名警员值守。自从昨天晚上接到展文睿的报告后,周昊宇已派刑警队的警员来医院接替巡警队的守卫工作。

周华正躺在病床上,她身高大约一米六,体态微丰,颈上一道细细的紫色瘀痕,非常触目惊心。法医已经检验过她身上的伤痕,而展文睿正在将她所穿的衣物装进证物袋。

周昊宇向周华道:“周女士,你身体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周华微微点头,声音低沉微弱,显然是伤到了声带:“好多了。”

“我们是刑警队的,我是周昊宇。我们现在能谈谈吗?”

周华微微点头。周昊宇说道:“你能给我们说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吗?”

说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周华脸上明显浮起一抹惊恐的神色,嘴唇也微微颤抖。

“不要害怕,你现在已经在警方的保护之中,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王晓妍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并适时地安慰道。

周华将水杯握在手中,感受着水杯的温度,说:“太可怕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我?他要钱我都给他,为什么要杀我呢?”

周昊宇忙问道:“他袭击你是为了抢劫你身上的财物吗?”

周华道:“我不知道,我没有仇人,除了抢钱,他还能要什么?”

“你看到凶手长什么样子了吗?你认识他吗?”周昊宇接着问道。

周华茫然地摇摇头。周昊宇看这样问也不得要领,便说道:“那你把那天晚上的整个经过说一遍吧。”

“我就在沙嵎区的龙百日货上班,昨天我上的是晚班,从下午一点半到晚上九点半,下班后我就顺便在超市里买了点东西回家。因为我家住得有点偏,公交车并不到那里,所以在前面的车站下了车。当我穿过巷子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勒住了我的脖子,我使劲挣扎,但是绳子越勒越紧,最后我就昏过去了。我还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醒来后就在医院了。”

“你是在巷子口还是在巷子里面遇到袭击的?”

周华非常肯定地说道:“在巷子里面,不是巷口。”

“你是说他突然从背后袭击你,你当时就被勒昏过去了,你们之间有没有过打斗?”

“没有,我听到脚步声,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勒住了脖子。”

“在你遇到袭击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有人跟踪你。”

周华似是努力地回忆着,又一会儿,才缓缓道:“没有,当时路上很黑,我用手机照明,手机的亮光有限,所以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事,更没注意到有没有被人跟踪。”

“那么,你仔细回想一下整个袭击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与他近距离接触,一定对他有一些印象,比如说他有多高,穿什么衣服,力气有多大等,这些对我们抓到他很重要。”

周华不作声了,她似是努力地回忆着,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法医在一边向周华问道:“他袭击你的时候,除了勒你的脖子,打过你吗?”

周昊宇跟周华都疑惑地看着法医。法医解释道:“她枕部右侧微微红肿,是钝器击打造成的,虽然很轻微,但还是留下了痕迹。”

周昊宇又看着周华:“你好好想想,当时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周华蹙起了眉头,一言不发。周昊宇并不甘心:“你一定很想抓到那个伤害你的人,你闭上眼睛好好想想,这很重要!”

周华疑惑地看着周昊宇。

“你闭上眼睛,照我说的去做。”

周华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别紧张,深呼吸,放松,这样对你有帮助。”周昊宇声音轻柔但颇具引导性,“你回到了那天晚上,你从公交车上下来,走了五十米后拐进了巷子,你看到了什么?”

“那条巷子很黑,我什么也看不清。”周华闭着眼睛说道。

“在这里你做了什么?”

“我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当手电为自己照明。”

“这时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在周昊宇的引导下,周华似乎又回到了案发当晚那条漆黑的巷子。紧接着,她脸上的表情一震:“我听到身后很近的地方有脚步声,我刚一回头,一条绳子就从后面勒在了我的脖子上。绳子勒得很紧,脖子很疼,我喘不上气。”说到这里,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双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似乎真有一条绳子勒在她的脖子上一般。“我用力拉扯绳子,可是他的力气太大我拉不动。我只能顺着他的力气把身体尽力向后靠,我用手向后抓,可是也没用,他力气很大,绳子越勒越紧,我的腿发软,头发晕,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呼吸,马上就要晕过去了。可是这个时候绳子突然松开了,接着我后脑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后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说完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乎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你是说,在你快要被勒晕过去的时候,他松开绳子,然后又把你打晕了,是这样吗?”周昊宇不解地问道。

“是,不会错的,虽然当时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都记不得了。可是刚才,我就像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当时的情景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的眼前回放,一定没有错。”周华肯定道。

周昊宇听完沉默了,屋里霎时陷入了沉寂。半晌,周华又突然道:“就在他松开绳子之后,我身子一歪,看到了那个男人,之后就被他打晕了。”

“你看到凶手的样子了吗?”王晓妍急忙问道。

“天太黑,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他是个男人,个子很高。”

王晓妍指着站在一边的展文睿道:“有他这么高吗?”

“比他高很多,没错,比他高不少。”周华肯定道。

周昊宇上下打量着展文睿,展文睿忙答道:“周队,我一米七八。”

周昊宇不答,只是低头沉思半晌,又问道:“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你的钱包,里面有两百三十四元现金、一张身份证、两张银行卡和一张公交车IC卡,还有手机一部,你想一想,有没有别的东西丢失了?”

周华想了想,道:“也就是这些东西了,没丢什么。”

听她这么说,周昊宇沉思了片刻,又问道:“那你有没有与人结怨?”

“你是不是怀疑有人报复我?”周华问道,“可我也没有与什么人结仇啊。”

“听说你离了婚,说说你前夫的情况。”

“去年我与前夫离了婚,虽然离婚是他提出来的,房子和女儿又都归了他,可他却把存款都给了我。再说,我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虽然没了感情,但他也不至于要杀我,我们夫妻多年,他身上的气味我太熟悉了,再说他才刚一米七,绝对不是他。”

“我们只是排除这个可能性,你有最近在交往的异性朋友吗?”

“没有,我离婚后一直是一个人。”

周昊宇目视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冒昧地问一下,这孩子的父亲是——”

“什么孩子?”周华有些诧异地问道,当她看到周昊宇的目光正在她的腹部徘徊时,突然红了脸,有些恼怒地道,“哪来的什么孩子,我不就是身材不好,有点胖嘛!”

周昊宇很尴尬,忙向她道歉:“我问得有点唐突,对不起!”在场的人也都有点怔住了,王晓妍忙替他解释道:“我们接到的报警说受害者是一名孕妇,所以周队长才会这么问。”

展文睿也用略带怀疑的目光在周华的腹部转了几回,最后还是懊恼地低下了头。

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周昊宇便道:“这里是医院,有医生和护士,你就放心休息,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前夫和女儿,他们一会儿就来看你。”

一行人出了医院,展文睿充满歉意地道:“周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误导你的,我当时看到她真以为她是孕妇。”

“你的联想还挺丰富的,看到她你马上就联想起了几天前的案子。别说,你还真对我们刑警队非常关注,连我们最近在侦办什么案子都一清二楚。展文睿,你是不是巴不得出个大案要案,好让你来刑警队大展身手啊!”周昊宇道。

展文睿听到这些话,脸色马上就变了,说:“周队长,我想来刑警队这是事实,所以才对你们在办的案子非常关心,可能是我太想进刑警队了,才会有点敏感,对不起。”

周昊宇把车钥匙扔给他道:“回队里!”

王晓妍向周昊宇道:“这次的受害者不是孕妇,你觉得这起事件跟上一个案子还有联系吗?”

周昊宇从一上车便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着什么,听到王晓妍问他,便说道:“仅从受害人选择这一点,我无法否认它与第一起案件有关。但是从其他的方面,我也无法判定它与第一起案件有关,我们得跟着证据走。串并案件需要很多条件,我们不要受到小展的心理暗示,潜意识里就认定它与庄小美的案子一定有关,进而把它当作连环案件处理。我们还是着手于眼下这桩案子吧。”

“你说得对,今天这个案子我们收获不小,得到了不少有用的线索。凶手身形比你还高,那在人群中一定很显眼。”

展文睿一眼艳羡地看着王晓妍,赞叹道:“早听说刑警队的人都不简单,果然是这样。组长,你也和周队一样厉害!”

周昊宇合上笔记本,对王晓妍微微一笑道:“我的看法跟你的多少有些出入。身高,我倒不认为像受害人看到的那么高大。我估计也就在一米八左右。”

“为什么?你难道怀疑受害人的证词?”王晓妍不解地问道。展文睿本来非常赞同王晓妍的分析,听周昊宇有不一样的看法,忙竖起了耳朵用心倾听。

周昊宇解释道:“我不怀疑受害人的证词,但我怀疑她在当时那种环境下感觉的真实性。由于光线和角度的问题以及当时受害人无助且恐惧的心理,她的视觉会发生扭曲,特别是受害人在受到暴力侵害后,会产生严重的心理创伤,以至于他们会一致认为袭击者的身材要比实际身材高大健壮许多。这是由当时她的无助感和恐惧感造成的,袭击者的身形就像头上的乌云一样笼罩在受害人的心头。她越是恐惧无助,袭击者的身形就会越高大。这在以前的案件中得到过验证。”

王晓妍低头沉思了起来。“怎么不说话了?以沉默来否定我的分析?”周昊宇笑道。

“不是,我是在想你刚才的话,这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的,而我做痕检的,打交道最多的是物证,心理分析是我不曾涉及的范畴,看来你这次去进修还是有收获的。那你对她其他的证词怎么看?”

“她对其余的细节描述应该接近真实情况。人在遭到突然袭击时,身体的记忆远比视觉或听觉的记忆可靠。特别是这些记忆能通过身体受到的侵害证据来加以证实,所以更加可靠。”

展文睿一时间接收到了许多他不曾涉及的知识领域,便在心中默记这些要点。看到周昊宇只顾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沉思,半晌也不说话,王晓妍沉不住气了,说道:“昊宇,你心里想什么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不要这样故作神秘好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是故作神秘,现在还只是推论,需要找到支持我推论的证据。”说到这里,车子已经驶进了公安局的大门,“晓妍,你要跟踪技侦的检验进度,一有结果马上通知我。”

“那我的工作呢?”展文睿跟上来,把手中的车钥匙递给周昊宇问道。

“你去找肖楠,接替他看监控录像,也许能从里面找到我们今天分析出的那个人。然后让他来找我,我另有安排。”

他刚走进刑警队所在的楼道,值班员道:“队长,有一位女士来找您,在接待室。”

周昊宇推开接待室的门,里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子,他认识,是海曲日报的记者徐倩。周昊宇看到是她就想转身离开,不想徐倩已经看到了他,挥手喊道:“周队长,我等你很久了。”

周昊宇只得走进了接待室,无奈地说:“徐记者,你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好事!”徐倩笑盈盈地说,“我调到法制版块了,与你们的工作经常会产生交集,以后还请你周大队长多多关照。”说罢,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周昊宇接过来放在桌上:“徐记者客气了。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就不留你了,我知道你也很忙。”

“哎,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赶我走,这就是你们刑警队的待客之道?”她见周昊宇并不表态,便接着说,“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一件案子吧,我想知道详细的情况。”徐倩忙叫住了转身欲去的周昊宇,从包里掏出录音笔。

“你消息够灵通的!对于你说的这件事,我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如果你想采访,请先联系公安局宣传处办公室,他们会决定是否接受你的采访和由谁来接受采访。”刑事案件未侦破前各种细节并不能向外披露,而有些记者还是为抢独家无视规则,常常给在逃的案犯空子。见到记者就头大的周昊宇,对待徐倩算是留情面的了。

“一个连环杀手,两名受害孕妇,两尸四命,我说得没错吧?在我们共同生活的城市,发生了这样恶劣的刑事案件,人群中隐藏着这么危险的连环杀手,公众应当有知情权。”

“你说什么?”周昊宇吃了一惊,追问道,“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谣言?”

徐倩一副计谋得逞的表情:“谣言?我看不是吧。从你的反应我就知道这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从我的反应里得出了什么荒谬的结论,我只想问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徐倩谈起了条件,说:“如果你接受我的采访并把案件侦破后独家报道的机会给我,我就告诉你。”

“我从不跟记者交易,你可以走了。”周昊宇不悦地下了逐客令。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我可是杜若的朋友,就冲这一点,你也应该对我礼貌些吧。”

“你现在是以记者的身份来采访,我是以被采访对象的身份拒绝你,我觉得我的态度没有问题。另外,如果你不是她朋友,我就不会花这么长时间跟你闲聊了。徐记者,门在那里,请吧。”他走到门口,向值班员喊道,“送徐记者出去。”

徐倩不死心地冲他道:“别一副油盐不进、滴水不漏的样子,我真不知道她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人。”周昊宇不再理她,径直去了法医的办公室。

“怎么样,周华身上留下的伤痕跟前一起案子一样吗?”周昊宇问道。

陆显亮道:“相同的地方,袭击方式都是勒颈,不同的是凶器,庄小美脖子上的勒痕是带状物造成的,而周华脖子上的勒痕是两股扭结而成的绳子,一般杂货店就有卖。还有周华除了颈部的勒伤和枕部的钝器击打伤外,腹部没有遭受过击打。”

“还有吗?”周昊宇问道。

“没有了。”

周昊宇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找来了肖楠、苗靖。

“苗靖,你们继续调查周华的社会关系,看她生活中有没有与人结仇。肖楠,你继续配合老吴调查庄小美,通过任何你能想到的渠道,重点查找这样一个男性,在五个月前那一时间段,与庄小美联系频繁,关系密切。我要知道庄小美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明白!”二人领命而去。

“晓妍,有什么线索吗?”周昊宇问道。

王晓妍说道:“在周华的衣物上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但有一点,她的上衣上有许多细碎的头发,我打电话跟周华核实过,她出事那天晚上,趁吃饭的时间去理了发,衣服落上了碎头发。她想回家后再换衣服洗澡的,没想到还没到家就出了事。袭击者在袭击她的过程中,很可能将这些碎发粘在上衣的胸口或肩部了。如果有了嫌疑人,这就是一个不可推翻的证据。”

周昊宇道:“这是一个好消息,这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王晓妍收拾起桌上的东西,说:“我想要一间宿舍,太忙的时候就可以不回去了,在这里方便些。”

“这没问题。”周昊宇关上办公室的灯和门,与王晓妍一起出了办公室。

周昊宇仔细地查看着手中的报告,有技侦的痕迹鉴定,也有法医的伤情鉴定,看到后来,他就有重点地重新核对疑点。看完之后,他将一些疑点记录在了笔记本上,然后闭目沉思。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原来是展文睿来了。

他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周队长,昨天您让我看的录像我都看过了,从周华下公交车到她出事经过了两个监控探头,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她。”

“那你查看案发地附近的几个监控时,有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周昊宇又问道。

展文睿挠了挠后脑,试探地问道:“周队长,你能说得具体点吗?”

周昊宇耐心地道:“就是不同于常人的装扮和举止,比如这么热的天,穿着深色长袖衫的;晚上戴着大墨镜的;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着半张脸的;行色匆匆、有意无意躲着摄像头的,诸如此类吧,这些不都是形迹可疑的人吗?”

展文睿恍然大悟,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都想不到,还趴在电脑跟前傻傻地看了那么长时间。他脸红了,挠挠头说道:“对不起,周队,这些我都没想到,我再去仔细看一遍。”

周昊宇重新将整个案件梳理了一遍,又把庄小美的案卷拿过来,将两份案卷放在一起比较着,然后人靠在椅子里,闭目沉思。两个案子的一些细节在他脑子里快速闪过,犹如电脑正在运行的比对系统一般。许久,他猛地睁开眼睛,笼罩在他眸子上的那层疑惑已经退去,两道目光又变得如星光一样明亮了。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飞速地记录下了一些想法。之后他叫来了申童。

“我要你去做一件事情,把所有关于庄小美案件和刚发生的周华遇袭案的报道找出来,不管是报纸还是网络新闻,我全部都要。”

这如乱麻一般的线头,周昊宇已经理出了头绪,他要逐步去验证自己的判断。

申童是搜集处理信息的高手,很快就把关于两起案件的所有报道都搜罗出来,交给了周昊宇。关于庄小美案,新闻媒体的报道并不详细。因为案发地较为偏僻,人流量较少,记者也是跟在警车之后到达的。由于案发地点已经被封锁,记者也就是从周围的群众中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上面凭空猜测较多,子虚乌有的评论也不少,唯独案件的细节描写少之又少。对周华遇袭案的报道就更少了,只有简报,既没有图片也没有细节。

看过这些之后,周昊宇脸上并没有多少变化,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又叫来了法医,细细地问道:“老陆,你报告上说,受害者后脑至后颈部之间有轻微的钝器击打痕迹。据你判断会是什么样的钝器?”

陆显亮有点为难地说:“这个不好说,但能肯定不是很硬的东西,力道也不是很大,只是击昏了受害人,并没有给她造成大的伤害,留下的痕迹也不是很明显,不仔细检查很容易被忽略掉,这个凶手下手很有准度。”

“袭击者勒住受害者之后,定是双手用力不能顾及其他,就在他松开的一瞬间,不可能拿别的东西,法医又说造成这伤痕的不是又重又硬的东西,难道是?”一想到这里,周昊宇忙向法医问道,“打晕受害者的钝器有没有可能是凶手的手?”

“手?”陆显亮想了想,说,“有可能,只是用手直接打昏一个人并不容易。何况力道拿捏得非常好,既能让她即时晕厥,又没留下太大的痕迹。如果真是用手的话,那这个凶手有可能受过专业训练。”

微微的笑意浮上周昊宇的眉头。法医走后,他打开抽屉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走进接待室,在垃圾桶里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他无奈,只得找到了申童,说:“我要《海曲日报》社记者徐倩的电话。”

申童一头雾水地道:“我不认识她,没有她的电话。”

“不管是办公电话,还是私人电话,能难得住你吗?”

申童“嘿嘿”一笑,坦然地接受了这句恭维,没两分钟,就把一个号码念给了周昊宇。周昊宇忙拨打了电话,电话刚接通,那头传来一个利落的女音:“您好!哪位?”

“徐记者,你好,我是周昊宇。”

周昊宇主动打来电话,让徐倩很是意外。她愣了几秒,才兴奋地说:“周大队长,今天这是怎么了,劳您大驾给我打电话,是不是要把独家专访的机会留给我呀!”

“徐记者,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喝杯咖啡。”

“你今天可不是那天下逐客令的口气了。是有事要向我打听吧?”徐倩打趣道。

周昊宇呵呵一笑道:“你不是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嘛,我们都是杜若的朋友,就冲这一点,我想你也不会拒绝我。”

“那好吧,可是有一点,以后不许你再翻脸不认人。”

因为二人都不是无事可做的闲人,徐倩选了《海曲日报》社旁边的咖啡屋。周昊宇到的时候,徐倩已经在等他了。“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周昊宇坐到徐倩的对面,脸上挂着随和的笑容。徐倩愣愣地看着他。

周昊宇被她看得有点莫名其妙,忙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摸了摸脸,问道:“徐记者,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

徐倩笑道:“周队长,你每次看到我都一脸的不耐烦。第一次看到你对我笑,有点不习惯。不过,你笑起来让人看着很舒服,你应该多笑一笑。”

“就我这工作性质,每天面对的不是杀人犯就是抢劫犯,我是想笑也笑不出来。”周昊宇先是自嘲了一下,接着又道,“言归正传,今天我想问你一件事,这件事很重要,希望你能据实回答。”周昊宇说着,脸上又变得严肃起来。

徐倩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周队长,我可不是你的嫌疑人哦。”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是职业病,不是有意的,请别介意。”周昊宇脸上堆起笑容解释道。

“你跟杜若说话也是这种口气?我真不知道,她怎么会受得了你。”徐倩见好就收,“说吧,今天找我什么事?”

“那天你去找我,说‘一个杀手,两名受害孕妇,两尸四命’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们警察有线人,就不允许我们记者有线人了?”徐倩反问道,“如果我们没线人,哪能那么及时得到新闻线索。”

“案发没几分钟,受害者就被我们的巡警发现了,接着人就被警车送去了医院,这期间没有市民围观,更没有媒体介入,直到我们勘查现场时才有人注意到,没有人见过受害者,怎么会有人给你那么详细的情报呢?徐记者,这个电话对我们侦破案件很重要,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周昊宇很严肃。

听他这样说,徐倩也愣住了,她端咖啡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脑子里回忆着接到电话时的情景。片刻后,徐倩道:“我想起来了,接到那个电话时我也觉得奇怪,但没有细想。刚才听你这么说,确实奇怪。”

周昊宇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徐倩却谈起了条件:“周队长,告诉你可以,可是你得答应我,这个案子给我一个独家专访。”

周昊宇毫不客气地拒绝道:“我从不跟人谈条件,快点说!”

徐倩不悦地哼了一声,侧过头道:“我不是你的犯人,你别忘了你是在请我帮忙,不是在审问我。”

职业的习惯让周昊宇不知不觉间说话的语气又严厉了起来,他也觉得不合适了,只得放缓了语气道:“对不起,拜托了,看在杜若的面子上你就快说吧。”

徐倩这才道:“周队长,你看现在不管报纸也好,网络也好,所有的新闻以猜测居多,完全违背了新闻及时、真实的本质,有时候我们也很无奈。民众有知情权,得不到官方的答复,有些记者就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制造耸人听闻的报道来博取点击率,弄得市民人心惶惶、议论纷纷,这也不是你们想看到的。我觉得你们也不能一味地拒绝采访,至少得让大家都知道事实的真相。网民猜测少了,人心也就安定了,质疑你们的声音自然也就少了。”

徐倩一番话说得颇有道理,周昊宇心中不由一动,便点点头道:“徐记者,你说得有些道理,我会考虑你的意见。”

徐倩见好就收道:“那好吧,我可以告诉你。那天晚上,大约快十一点钟的时候,我难得早睡一回,却被一个陌生的电话给吵醒了,我刚接通,一个男人问我是不是记者,我说是。他就跟我爆料,说海音路有个孕妇被杀了,一尸两命。我问他是谁,他没有回答,只是说这不是第一起了,十几天前也有一个孕妇被勒死了。如果我不相信,可以去找警察核实,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当时我就挺奇怪的,一般线人打电话给我,说完新闻线索后,都会询问情报费是多少,怎样支付等问题,我心想哪来这么多命案,但又抑制不住好奇心,就顺着那个电话打回去,想问问详细情况。可电话响了半天也没人接,我就以为是恶作剧。后来再想想,他不图线人费,骗我也没好处,最后我决定还是去海音路看一看,我到的时候只看到几辆警车开走,我心里懊恼不已,不该错过这么重要的新闻线索,所以昨天就去刑警队找你核实,谁知道你半个字也不肯透露。不过,我倒是从你的反应看出来,爆料是真的。”

周昊宇中间没有插话,只是认真地听她说完,然后才问道:“你认得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的声音吗?”

“我以前从没听过他的声音。”徐倩摇摇头道。

“如果不是你的熟人,他怎么知道你的私人电话?说明他认识你。”周昊宇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那可不一定。”徐倩说道,“我经常把我的名片发给路人,希望他们有新闻线索的时候及时通知我,如果经查证属实的话,根据新闻内容的不同,他们可以拿到不等的情报费。所以,打电话给我的可不一定都与我相识。”

原来是这样。周昊宇在心里叹了口气,但他还是继续问道:“那你仔细想想,那个声音大约有多大年纪,有什么特征?”

“这个嘛——”徐倩有些为难,她当时对爆料电话并没有太在意,只是事后才觉得蹊跷,仔细回忆之后说,“声音有点沙哑,语调很低沉。听声音应该不是一个年轻人。不过,他说的话很少,我也不能肯定。”

“那他说话时有什么特点吗?比如说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他在发音或语法上有什么跟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吗?”

徐倩思索了半晌才道:“还真有一个,我们说‘告诉’,‘诉’发‘sù’的音,但这个打电话的人,‘诉’念成了‘shù’。”

周昊宇又问道:“如果再听到,你能不能听得出那个声音来?”

徐倩犹豫道:“我不确定,要是能再听到,也许能吧。”

“把那个电话打入的准确时间告诉我,还有那个号码。”

徐倩这才反应过来,吃惊地问:“那个给我打电话的人,不会就是凶手吧?”她拿出手机,翻出通话记录,电话显示,打入的时间是十点五十一分,号码是一个座机。

周昊宇不答,他在心底暗暗思量,那个打给徐倩的电话,很可能是用路边的公用电话打的,现在人们都知道警察会通过登记的电话号码来确定打电话的人,没人会用登记在自己名下的电话来传递这种需要隐匿身份的信息。这个电话是座机,它的位置离案发现场有多远?怎么会那么及时地通知记者呢?在那时,巡警也才刚发现受害者,刑警队还没到达现场。重要的是,他怎么会说出那番话,这不是第一起案子,十几天前也发生过一起同样的案子。看来自己的分析没有错,打给记者徐倩的电话很可能就是袭击者。现在经徐倩一证实,周昊宇对自己的推论又增加了几分信心。

徐倩看他半天没有说话,只顾自己低头沉思,忍不住追问道:“周队长,我问你话呢,打电话给我的是不是凶手?”

周昊宇对于她的记者身份还是有所顾忌的,他模棱两可地道:“现在还不能确定。”

徐倩听了,气哼哼地道:“我看你就是过河拆桥,以后再有线索,我决不告诉你。你不说也可以,我就凭我的猜测去写,看到时候难受的是谁。”

“以我的身份不能说没有证据的话,请你理解。这样好不好,等这个案子破了,需要向媒体公布的时候,我优先找你,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能从周昊宇嘴里得到承诺,徐倩也觉得是意外的收获了,她举起手掌道,“我们就一言为定,击掌为誓!”

“我还能骗你不成。”周昊宇无奈,只得跟她对击了三下。拿到了有用的线索,周昊宇埋了单,急匆匆地回了刑警队。

他要尽快给他的推论找到证据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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