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王虽然没有再来我们班,但还是默默的、偷偷的关注着杨奕奕。
最近一位同学有个精致的小篮子,一下课班上的女生就凑到她那边去,手里拿着叶子“调戏”篮子里的小东西“好可爱哦~”
过几天后,每女生差不多都有个小篮子,一下课,就成群结队往操场方向而去,回来个个手上拿着叶子。
我压制不住好奇心,也跟着凑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呀?”
“养蚕宝宝啊,怎么样,可爱吧?”
夏小梓把篮子拿到我面前,里面躺着两条白白胖胖的“虫”。
我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手鸡皮疙瘩。
“这虫子就是蚕宝宝?”生物书上看过,不过实物看起来有些可怕。
“知知,你太无趣了吧?怎么能把蚕宝宝和虫子比较呢?不给你看了。”夏小梓把篮子收进课桌。
“就是啊。”刘佳音声如洪钟从后面传过来。
我尴尬的回到座位上。
回头想问胡煜数学题。
看着他紧皱着眉在稿纸上例草稿,我又放弃了。
他最近怎么了?我想知道,但他不会告诉我,我也知道。
他的生活怎么样,我并不了解,只有上次在叶静办公桌上看见的入学全额奖学金上有他名字,还有拉我去医务室触感到他手上粗糙的老茧,我猜想过他的生活会比我们要难,可他在校毫无破绽的生活,我下不了定义。
(2)
过了几天后,老王突然叫住我,拿着两只蚕宝宝给我说作为上次的补偿。
我嘴角一丝抽搐,并不想收下这份“重礼”。
“我好不容易才买来的,你就收下吧,好多女生都喜欢养。”
我无奈,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
“胡辣椒,你觉得它们可爱吗?”
“可~爱~吧”胡煜缓缓抬头一字一句勉强的说。
“长的真像你。”顾昶补充。
“知知,你干什么啊?”
苏潼拿着书本挡住鼻子,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挡住鼻子,可能是带点儿洁癖,餐巾纸要有香味的,橡皮擦也要有香味,洗过的衣服要喷香水。
对于养蚕宝宝这事,苏潼胡煜他们适应了我好些天,顾昶说我跟风,肯定过不了几天就要像班上的女生一样扔掉。
我又不忍心,于是每次喂桑叶时偷偷躲在桌子底下。
蚕宝宝很能吃,每节课下课都要去操场那边摘桑叶。
吃饱了就爱睡觉的蚕宝宝,这生活我都不由羡慕。
“我的天呐,就一个下午怎么就吃完了?”
“嗯~”胡煜若有所思的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杨知知,你真是让我越来越刮目相看了。”
此话怎讲?我抓住重点,所谓刮目相看是指什么?
他没在说话,目光落在蚕宝宝身上,摇了摇头。
我深受打击。
“要不我们来取个名字怎么样?”突发奇想的我盯着两只蚕宝宝想了又想。
“这只灵活一点的叫煜宝宝,这只叫知宝宝,预(煜)知未来怎么样?”
只见胡煜的脸瞬间黑下来,瞪了我一眼“你神经病吧。”
我得意大笑。
(3)
有时作业多就没下去摘桑叶,胡煜这块冰山时不时会去带点回来,还故作淡定的说“顺便带的,别想太多。”
我诡异对他一笑“你是接受煜宝宝了对吧,煜爸爸。”
他白了我一眼,不再打算理我。
我心花怒放,把篮子清理干净,再放新鲜的桑叶进去“宝宝,你们有爸爸了,我……”
我是你们妈妈,这句话没敢说出来,大概是心里带着这份美好遐(瞎)想,所以,我会照顾好它们的。
听妈妈说过,第一次遇到爸爸,给她第一印象就是个傻大个,问出的第一句话是“小姐,我可以追你吗?”
妈妈除了矮了点,也是个大美人,追她的人可多了,可很奇怪就觉得这人看起来舒服,但贪玩的妈妈故意刁难爸爸说“我有对象了。”
尽管如此,爸爸还是冥顽不灵的三天两头就去找妈妈给她制造“麻烦”,带她去看日落却下了一场大雨,送件裙子码数大了,她化个妆他却说有点像巫婆,妈妈生气了好些天。
两个人从来不合拍,经常闹意见,却莫名其妙在一起了。
爸爸算是捡了个大便宜,无奈的是家里人不同意,爸爸把攒下的钱全部给了妈妈并发誓说一定会娶她的。
一个固执,一个任性,多不般配的他们就这样携手走到现在。
我始终相信,他们有爱情。
(4)
早读课一下课,发现手机十来个未接电话都是妈妈打来的,赶紧拨回去,只听见妈妈那边的声音很急躁,让我马上请假回家。
我吓一跳急忙背上书包,胡煜一脸茫然,眼睛里满是问号“怎么了?”
“有事,你帮我请个假。”没有等他回答,就跑出教室。
坐公交车时,发现钱包在课桌忘拿了,司机嚷嚷叫我下车不要堵着后面的人。
我很无奈下车,有位知非之年的妇女提着菜知道情况后,不由分说掏出一块钱“孩子,我来帮你给。”
我万分感动道谢,愿意帮她提菜却拒绝“别把我当老人家,广场舞可是我领跳的,大家都叫我出水芙蓉。”
我被逗乐,这说话的口气像极了我妈妈,仔细一看她端庄的气质,虽被岁月抹去在脸上皱纹,但笑起来弯弯眼睛,犹如一朵刚绽放的荷花,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
想起一件事儿,给胡煜发了个短信“记得照顾好蚕宝宝哦。”
过了一会儿,他回复了“不帮。”
我心里窃喜,这个时间点应该在上课,胡煜很少玩手机,都没几个人知道他有手机这回事。
我有手机主要来源一次“失踪”
上初中那会儿,下午临时要搞卫生,要晚一点回家,磨磨蹭蹭的我没赶上车,只能等最后末班车。
父母见到时间还没回家就着急了,可又联系不上我,一个电话打到班主任那去,班主任说我已经回家了,这下完了以为我失踪了,学校调动人员去找,去报案又无法立案,
又是调监控又是四处寻找。
回到家后才知道大家都在找我。
后来,父母就买了个手机给我,当时是那种半智能手机,开始还挺多同学羡慕我,然而过了几个月吧,就进入了智能手机时代。
这时车到站了,我收回手机下车,和那位在岁月里依旧保持妖娆美好的阿姨再见,她笑着和我挥手。
不被岁月打败的人,最美!
(5)
家里的门没有关,我轻手蹑脚的进去,客厅里摆满行李,东西乱七八糟。
父母坐在沙发两端各自板着脸,空气中夹杂的冬天的寒冷,很冷。
我心里倒吸一口凉气,鼻子酸酸的,莫名感觉心被绷紧。
果不其然,妈妈拿着一纸文件给我“知知,我和你爸爸已经离婚了。”
“为什么?”我喉咙突然沙哑。
这一刻,就像是一场梦。
小时候我问妈妈“什么是永远?”
她摸着我的头很温柔的说“就像妈妈和爸爸,虽然会吵架,但月老拿了一根红颜色又看不见的线紧紧系在一起,无论在哪儿,都会找到对方,一辈子不分开。”
这是我听过最温暖的情话,心里记着“一辈子”是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想过长大后要和爸爸妈妈一样。
可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让你不要说,你为什么要和一个孩子说?让她要怎么面对?”爸爸起身把离婚协议拿走。
“为什么不说,知知要是接受和面对的能力都没有,以后怎么高考?老杨这么多年了,我就是受不了你这性格。”妈妈含着泪激动的说。
“我怎么了?一直以来都是你无理取闹好不好?”
“这些年你总是以你的观点强制在别人身上,你有没有想过别人能不能接受?反正这日子我受够了,这生活不适合我,过不下去。”
…………
我没有任何发言权,他们早就决定好了,只是通知我一声罢了。
(6)
他们十几年前是因为爱才结婚的,十几年后只因为不合适而离婚。
一切缘分就此而尽。
我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突然爆发。
尽管爸爸是强势的一方,可妈妈也会让着他啊,我一直以为他们哪怕是吵架,也会和好,一辈子都吵不散。
离婚协议上我是判给妈妈然后双方一起抚养,妈妈本应该是带着我离开这个家的。
可爸爸什么也没有说自己收拾东西走了,他把这个房子留给了我和妈妈。
他和我说有时间会过来看我,他叫我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妈妈……
他还说了些什么,我记不大清楚了。
我只一味的点头,强忍着眼泪不让它落下来。
因为我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儿。
从此之后,我的家不再是完整的了……
看着爸爸离去的背影,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爸爸在操心,他说夏天不能吃雪糕,妈妈就偷偷去楼下小卖部吃,爸爸不让妈妈做美甲,妈妈就偷偷去做个透明指甲………
他们两个好像真的并不合适,只是凑合。
可妈妈并不打算住这里,她在附近租了个房子,我们就这样搬了过去。
我回过头去看那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就这样散了。
一切就是那么平静,毫无预兆………
(7)
妈妈没有很难过,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可脸上显得很平静,倒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她找了份在花店的工作,很适合她,因为她喜欢。
可我心里还是会难过,一时间没办法去接受,小学的时候有个同学父母离婚了,经常被议论被欺负。
我很清楚,人的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只有好与不好,但凡你和别人不一样,那么就是另类。
我能接受,她们不一定能接受。
没敢告诉任何人,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睡觉、上学。
晚上睡不好总做梦,想着如果那天我哭着求他们不要离婚,会不会听我的呢?好像也不会吧,毕竟我自己就迈不出这一步,从小听惯了爸爸说“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你听我们的就对了,我们又不会害你。”
我想不明白,他们这算不算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状态特别差,甚至有点自甘堕落,上课经常精神恍惚。
课后,胡煜让我拿他笔记本写作业。
“你就不要管我了,反正我是考不上大学的。”我趴在桌上不想写作业。
与其说自己堕落,倒不如说自己逃避,就算没考上大学,我还能找理由说,父母都离婚了,反正也没人管我。
胡煜愣了愣,没在说话。
中午去吃饭,雨下得很大很大,我一个人在雨中慢慢走着,雨声伴随在耳边,同时心底最后那一点无法抵御的悲伤都涌上心头,再也压抑不住自己长时间的伤心,不知不觉泪水伴着雨水顺着脸颊滑过。
课桌里有伞,可就是想痛痛快快淋一场雨,然后侥幸希望第二天一病不起,那么就再也不用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感觉头顶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遮住了,我抬头看了看,胡煜站在我旁边
“你最近发什么神经?”他问
我不自然的用手去擦了擦脸,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只看着他。
我犹豫了很久,一时间没能消化他的话。
还是哭了,当着他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