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没事。”
这是卓皖第N次查看闺蜜群,群里的消息停留在汤田的这条信息之后,就再没有了新消息,她的心却不知为何,七上八下。
今天的首尔,阴云密布,卓皖觉得这就像是有不好的预兆,让她从一早上就无精打采。
此刻,她正坐在街边一家咖啡馆里,心不在焉地想着这周的论文。
啪!
卓皖的只觉得自己的脚上,小腿上一阵冰凉。
随之而来,是一阵慌忙的道歉。
原来,服务生将一只满杯的冰美式打翻在地,咖啡杯爆开,如同一只水炸弹,咖啡,冰块,飞溅四处,好巧不巧的,卓皖成了唯一受波及的“重灾区”。
白色印花长裙裙摆上,裙摆和袜子间的小腿上,袜子还有那双白色运动鞋,无一幸免地飞溅上咖啡渍。
这下,“不好的预感”成了“倒了血霉”的经历。
“对不起,对不起!”
服务生使劲鞠着躬道歉,就好像复读机一样,一遍一遍道着歉。
听到动静,店长赶忙过来,一边呵斥着,让他赶紧去拿工具打扫,一边快速地解释,表达歉意:“他是今天刚上班的兼职生,抱歉给您添了麻烦。”
卓皖一阵心烦,拿纸巾擦着自己小腿上的咖啡,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和鞋子。
“您把衣服拿去干洗,我们店来负担费用。”
“算了算了,没关系了。”卓皖迅速收拾起桌上的书本和电脑,只想离开。
“那今天的咖啡钱我们退给您,给您带来不便,太抱歉了。”店主说着示意正在慌忙擦地的兼职生去柜台取钱。
“不用麻烦了。”卓皖推辞着,背起了背包,手里攥着手机就往门口走。
“您,稍等一下!”
竟然是一句特别流利的中文。
卓皖愣住了,闻声望去。
兼职生攥着几张纸币,快步走过来,“您的咖啡钱。”
普通话标准到听不出任何一个地方的口音。
“还有,微信给我,衣服的干洗钱,我转你。”
卓皖这才仔细打量这人,瘦瘦的一个男生,小脸遮在帽檐下似乎都没有一只手掌大,五官算不上好看,但是一双杏核眼倒是挺入眼,尤其现在那双眼睛里分明还闪烁着真挚和不容拒绝。
留学两年,从没有这么戏剧性的“艳遇”,卓皖有点惊讶于剧情的快速发展,但就像是脑袋里突然发出了一个警觉的信号,与其说是自我保护的心理,不如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智。
“不用了。”
卓皖礼貌的一笑,没多看对方有点讶异的表情,转身离开了。
远处响起暧昧不明的雷声。
她已经过了对搭讪际遇会悸动的年纪,她这样想。
即使当年大学毕业前夕,她因为追星,逃了家里的催婚,义无反顾跑来韩国,那样对韩国欧巴着迷的迷妹,如今也摔打成了“接地气”的老女人了。
不期而遇的爱情,一见钟情的悸动,然后相互扶持相濡以沫?
女人在三十岁之前,都会在心里勾画这样的期许吧,但是,从她两年前,25岁只身来到韩国之后,仿佛一夜间跨越了幻想与现实的鸿沟,从云端坠到了柏油路面。
不是因为感情受挫,抑或渣男让她一夜长大。
却是因为,这么久,她都是一个人。
即使语言不通的阶段,即使勤工俭学,找兼职的阶段,即使找房子,搬家,或者头疼脑热,跑急诊。
她都是一个人面对。
从一开始的太会拒绝,变成,她有意识刻意回避。
拒绝心动,拒绝心动的可能,变成与异性接触的条件反射。
她现在很好,她觉得,一个独立的女人,不要跟一个男人分享生活,因为,分享需要成本,就像她也不喜欢养宠物,被家里什么束缚住的使命感让她觉得太累了。
现在已经很累了,何必,再给自己增加负担。
啪嗒,啪嗒。
雨点渐渐密集,打在卓皖淡妆修饰的白皙脸庞上。
她抬头,一个苦笑。
要是别的女孩,一定期待头顶撑开一把伞,为自己遮风避雨吧,她却停下,快速翻起来背包,她不必期待,她可以一个人面对这世界的一切。
视线却突然暗下来。
头顶被什么笼罩住了。
卓皖猛然抬头,居然有一把墨绿色的打伞撑起在自己的头顶。
撑伞的人带着棒球帽,穿着咖啡馆的半袖polo衫,甚至腰间还系着围裙,举着雨伞的手臂很瘦,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分明。
卓皖愕然,完全愣在那,脑袋里所有的思绪,所有的理智,全部停止,就像一台前一秒还在高速运转的电脑,突然切断了全部电源。
“下雨了,你拿去用吧。”
那人把伞向自己伸来,直到她僵硬地接过雨伞,什么都没再说,就转身跑进了细雨中。
这是什么情况?
卓皖独自站了许久,脑袋里才逐渐浮现出一个问题。
她忘记对他说,谢谢。
现实生活的精彩,原来,比任何的狗血剧,都来的生动。
同一天,有同样感慨的,还有汤田。
终于下了手术,紧绷的神经得以缓解,虽然只是一台视网膜修复术,汤田也丝毫没有松懈,在职场,她从不允许自己犯错。
她以为,她的人生也不会有大的波澜,直到今天,她经历了民政局逼婚的失败事件。
她终究输了,她的人生中,终究还是出现了一败涂地的时刻。
“辛苦啦,汤医生。”
护士从身边走过,客气地示意。
还好,在医院,没人知道,她在婚姻路上的败笔,她微笑示意,没有任何的破绽。
直到她在楼梯口,撞见了刘汉哲。
“你怎么来了?!”汤田像撞见鬼了一样的惊恐。
“我来跟你说。”刘汉哲扭头看看周围,半低下头,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缓缓说道,“我不想分手。”
“那你应该出现在民政局,不是这儿。”
“可是,我不能跟你结婚。”
“啊?”汤田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汤田儿,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所以,你能不能,就算,不结婚,我们还好着,行不行?”
“哈?”汤田在心里爆了粗口,极力压制怒火,才转而划开一个难以置信的笑脸,“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妈不让我跟你结,我不能不听她的,可是,我觉得,你也挺好的。”
刘汉哲像摆出一副左右为难的委屈表情,落在汤田眼里,无比懦弱、丑陋,让她无比厌恶。
这一刻,她听到心里的一个声音,她再也不想看到这张脸了。
她终于醒悟,自己人生里最大的一个败笔,就是居然想跟眼前这个人领结婚证。
汤田居然笑了,是发自内心释然的那种。
“刘汉哲,我谢谢你。”
对面的男人听了,瞬间无比期待地盯着汤田的眼睛,好像下一秒他就能重新拥她入怀。
汤田却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就像对待哥们,或者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孩子,“我真谢谢你,今天没去。”
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跟我结婚,是你这么久以来,做过的,最体贴的事了!”
说完,双手插兜,转身就走。
“汤,汤田儿!”
男人磕磕绊绊地喊她。
“再见吧,还有,别再找我了。”
刘汉哲望着汤田离开的身影,眼神流露出一丝委屈。
他掏出手机,快速地拨了一个号码,“妈。”
“我说了,她不同意,嗯,我知道,嗯,您说的对,她应该也没多在乎我。”
刘汉哲边说,边向楼下走,迎面一个穿白大褂的高大男人正大步向上。
那白大褂走近,哐地撞上了刘汉哲拿着电话的手臂。
刘汉哲的手机应声坠地,他冲着白大褂嚷道:
“哎?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白大褂停在楼梯上,高出刘汉哲半头的魁梧身形,在刘汉哲身前撒下一个阴影,眼神严肃得可怕。
“你眼瞎,还怪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