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的家处在蓉城的别墅区,很难想象一个清水衙门的医生会有如此奢华的豪宅。但这让别人欣羡的不动产在他眼里只是浮云,俗世的繁杂在伟大力量的面前终究只是外物。
他跨过前厅走上二楼,在确认四周无人后打开了二楼的大门。
这是一幅不同的景象,二楼的家具早已被清除掉,四周伫立着数个柱形水箱,尸体在未知的液体里休眠,偶尔的肌肉抖动代表它们的不寻常。
法师认真检查了每一具尸体的状态并做下数据笔记,同时保证玻璃箱外的符纸正常地散发着法力,每一张符纸都保证着僵尸的休眠。
现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差池。
从医院回来也未换掉的白大褂和这实验室有着诡异的和谐。
“我很讨厌你的眼神。”法师停下记录,对着墙角的少女说道。
是那位在白起面前出现了两回的少女。此时的她被困在墙角,笼罩在一片金色的法力罩下,一股暗红色的丝线如同蛛网般缠绕着法力罩。
少女的衣角破碎,但本人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那个法力琉璃罩保护她不被暗红的丝线侵蚀,她看着法师的眼神就像在看蝼蚁,眼神中没有任何波动。
“我知道在你们这群人眼里,我微不足道。”法师无所谓地说道,“毕竟你们从来没把自己当做人间的一员。”
少女默不作声。
法师没再搭理她,他拿起桌上的一个相框,认认真真地轻抚掉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黑白照片是一个和蔼的老头,笑得很慈祥。
“这是谁?”少女终于说话了。
她很奇怪这个杀人还要拿尸体做容具的人也会露出如此温柔的一面。
“我的师傅。”法师微笑着说,“一个终生都没进入人固境的小修士,一个修炼了半生却从没与人打斗过的理论派。”
“他死了?”
“嗯死了。”
两个人轻言细语地在交谈,就像在喝午后的咖啡般和谐。但谁也想不到直到昨晚,他俩还大大厮杀了一场。他们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一个是在完成任务,另一个只是自卫罢了。
可笑地是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法师用他那诡异的招数困住了少女,却也破不了少女外层的琉璃罩。
少女的情报有误,执行部说对方是个人固境的散修,事实证明给予她的三级授权根本不足以压制对方。对方身上的那股暗红的力量着实恐怖,竟然可以吞噬掉她的灵力。
这不是属于他的力量,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少女。
“他是怎么死的?衰老?”少女故意在拖延时间。
法师摇摇头,笑得很是苍凉:“他是自己笨死掉的。”
“多年前遇上了一群来自修真界的修士,和你一样正在执行任务。”法师对着少女说道,“他们要抓获一个修真界的叛徒,那人逃进了我师父平日里清修的深山里。我师父做了向导,老头子虽说是个修士,但从未与人争斗过,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傻瓜。”
“这个傻瓜总觉得帮助修真界除害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哈哈,就带着他们进了山。可惜这群人终究是小瞧了那个叛徒,即便是众人联合起来也没法制服对方,他们被那人杀得遍体鳞伤。于是......哈哈......于是......哈哈哈哈哈!”法师突然狂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于是我那傻师父站了出来,他居然......居然说让他来殿后,让那群人快撤退回去呼叫支援。”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法师哭得声嘶力竭。
少女低下头,她大概猜到后面的事。
“只留下我那连人固境都没达到的傻师父后,他们走了,走了......再也没人回来!”
疯狂地哭声在别墅里环绕,过了好久法师才停止抽泣。
“我第二天不顾一切上了山,什么都没了,那个叛徒也不见踪影,我师父也没了。所剩的——只有一堆被切割的尸体!”法师握紧拳头,“没人知道我那傻师父死之前被折磨了多久,他就那样带着天真的想法......被人抛弃,被人切割,只有那四周笼罩的松树听到了他痛苦的呐喊声。”
少女没有说话,她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身在执行部的她,其实比谁都明白这种情况。执行部就是这样,为了完美的执行任务,需要的时候可以牺牲掉任何一个人。
修真界似乎早已和以往不同了,大家有统一的管理机构,一切的丑恶都隐藏在和平的背景下。修真界的任何人都明白,即便是形式改变了,但尔虞我诈、弱肉强食却永远是不变的法则。
“我那个也是凡人界的师父大概从未明白——”法师将照片取出来揣入怀中,“他心目中那些来自修真界的同伴,从未将散修出身的他当做人来看待。”
少女对此不做任何评论,她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窗外依旧天明,她望着窗外皱着眉头。
“我知道你在等你的同伴找到你。虽然我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做到,但我知道从你来到我这里开始,我的位置就暴露了。”法师收拾着东西,“我从来不小看任何人,所以我准备走了。至于你,你便待在这屋里吧,你杀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
法师准备离去,屋里的多个僵尸已经不再需要,数据已经收集完毕。他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藏身之处,只需要再等上几天,等到他把那股力量融合完毕。到那个时候,他便可以不再做一名地位低下的散修了。
修真界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咣当”一声。
天窗的玻璃突然裂随,三个身影齐刷刷地坠落到地板上。
白起疼得龇牙咧嘴,小草和丁建国倒是没被摔疼,就是落下来的样子有点难看。白起觉得自己很不合群,毕竟在场就他一人是路人甲,一只可怜无助的小羊羔跟着两只小狼闯进了虎穴的感觉。
“蘑菇,气遁符怎么突然就不管用了?”小草严肃地问丁建国。
丁建国气不打一处来:“魏央你死脑筋!怎么就一直逮着那一张用,很明显符纸的时长到了啊!”
“还有这个设定的?”
“废话!难道你物理老师没告诉过你这世界上没有永动机吗?年轻人要相信科学啊。”
白起忍不住吐槽道:“这话从你丁建国嘴巴里说出来咋就这么奇怪呢?”
他们仨刚才一直在用气遁咒趴在窗外打探情况,突然间的小失误导致了这一幕的发生。白起觉得这样出来真的有点丢脸,他客气地跟还愣着的法师打招呼:“不好意思走错地方了,我们这就告辞。”
法师盯着这三位杰出的脱口秀演员,气不打一处来。他回头对困在墙角的少女说道:“这就是来救你的同伴?”
少女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们。”
白起觉得很伤心,他刚才在窗外就看到了这位熟人。大姐你也不能因为我们的出场方式不够帅气就假装不认识吧。
法师趁着几人还在交谈的时候,反手便是一掌打来。这掌带着雷霆之势,完全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三人面前的空间以肉眼不可见的扭曲显现,法师这一掌就像打在了铜墙铁壁上,他飞身退回来,虎口生疼。
白起三人面前的空气墙化作一道燃烧的符纸,消失殆尽。
他不禁诧异地说道:“被动式符纸?”
被动式符纸是一种陷阱式的法术,只有在受到对方的特定攻击才会启动。白起暗自夸奖丁建国聪明,提前让小草加持了这道符纸。刚才要是没有这招,其他两人先不说,至少自己的小命肯定是交代在这里了。
法师没有太多忌惮,刚才的那一掌本就是试探用的,用随手一招破坏掉一张价格不菲的符纸算是非常划算的事情。
但这也让他确定对方不是普通人。
他不再迟疑,双手交叉低声念着口诀,一只黑色的鬼魅出现在他身后,鬼魅口里发出“嘶嘶”的喘声,贪婪地望着眼前的活人。
这是法师的本命鬼使,他本来就是阴雷系的修士,擅长控制阴物。而这只鬼使更是他精血所炼化的,与他共生共存,算是他最拿手也是最大的杀招。
他从一开始就拿出了十分的精神!快速解决战斗,他不能拘泥于此。
法师手指一动,鬼使脸色狞然轰向三人。
小草快速出列,他表情平静如水,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修士间的斗法但他全无惧色。缓缓吐了一口气,然后从怀里摸摸索索的。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快速扔出两张。
带着雷、火两种属性的猛然涌出,然后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在鬼使面前爆炸。
伴随着一声惨叫,毫无预料的鬼使被这两张巨大威力的符纸轰了个正着,烟雾过后鬼使的身形变得有些惨淡,法师连忙撤回鬼使。
好家伙,开始一张气遁符,然后又是一张陷阱系的符纸,这儿连着又是两张攻击符纸,感情这玩意儿不要钱的是吧?
修真界的修士都这么有钱的?自己修炼这么多年都没机会搞到符纸。在这几人面前,一口茶的功夫人家都扔出来四张了!
散修和正统的差距真的就这么大吗?
其实法师不知道的是,其实即便对于是修真界的修士,符纸也是很珍贵的东西。毕竟这种不需施咒念法,灌入灵力就能使用的瞬发道具,走到哪也是不便宜的东西。
但谁让对面有富婆呢。
法师不信邪,脸庞森然,他吐出一口精血,原本身形飘零的鬼使红光暴涨,就像吃了大力丸,身形比之前还大了一倍。
鬼使脸上挂着阴森的笑容,飘向空中化作一团血雾朝小草袭来!巨大的风压,居然将白起身边的杂物,全部掀起而去。
小草狼狈地四处躲藏,冷峻的脸上也不免粘上了灰尘。他的手揣在怀中,半天没有反应。
“装模作样,我道真以为你还有符纸。”法师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没有符纸的小草面对鬼使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即便有也不怕,毕竟这会儿的血煞鬼使已经不是你区区几张符纸能搞定的。”
法师这会儿的心理活动很丰富,在他眼里小草已经是个死人了。他看的出来小草是个半吊子,空有灵力而已,这种人还不是已达人固境的他的对手。
小草放在怀里的手终于拿出来了。法师瞪大双眼,嘴角的笑容如过山车般跌落,这一幕堪称世界の名画。
没有人能理解他现在的震惊,因为他看见对面那只帅气的孔雀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符纸!
既然几张不行,那我扔一摞好了......